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书名:遍地余情 作者:居筱亦 【文案】 七分爱情三分骗,有人愿被骗一时,有人愿被骗一世。 连翘宁可被蒋凤麟骗一辈子,可惜事与愿违。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连翘 ┃ 配角:蒋凤麟,贺俊驰,小美琪 ┃ 其它:人生何处不相逢 ☆、01发现   连翘紧抓着背包从二楼宴客会场的侧门跑出来,心一直扑通扑通地狂跳,而酒店大厅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她怕再看见熟人,不敢走远,快速看了下地方就直接躲到走廊的罗马柱后面。她生得娇小,又借盆栽的散尾葵遮挡视线,这才稍稍喘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连翘悄悄从柱子后探出半边脸儿,刚巧就看见蒋凤麟从正门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余季陶,仿佛在跟他说些什么,蒋凤麟皱着眉扯了扯领带,神色颇不耐烦,两人就这样倚在走廊的另一边说话。   他们离得不远,可是宴会场觥筹交错的声音让连翘没法听到他们的交谈,也不敢现身。她刚刚就是见到余季陶才落荒而逃的,虽然她变了装,可保不准被眼尖的认出来。   毕竟蒋凤麟不知道她来了北京,她也不想让他知道。   她努力想通过唇语看他们在说什么,可惜他们说得太快,让她没法儿分辨。   她只能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蒋凤麟,一时出了神。   蒋凤麟今天穿了黑色的西装,两颗扣子只扣了一个,深蓝色的领带被他扯松了,有些慵懒不羁,加之他身型高大挺拔,依然让人赏心悦目。   他穿西装一向很好看的,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她几乎移不开眼。   渐渐的,连翘眼中的蒋凤麟变得模糊了,她靠着柱子缓缓地下滑,跌坐在地上,只是固执地看着有他在的方向。   蒋凤麟的确是不耐烦,他讨厌麻烦,在会场应酬倦了就出来松口气。   只是发小余季陶也跟着他跑了出来。   “好日子准新郎偷溜可以吗?我举报会不会有奖金?”余季陶笑得痞痞的,仿佛拿住了好友的把柄。   蒋凤麟斜睨了他一眼,冷淡地回了一句:“有没有奖金不知道,不过我不会吝啬给你几个拳头,正好很久没练手了。”   余季陶佯装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过他的笑容却不减:“要不要这么暴力啊?我真不懂了,女人怎么就放着我这等温情公子不要,偏偏喜欢你这种冷血男。”   “行了,我烦得很,你别再给我添堵了,吃饱了就赶紧走。”蒋凤麟此时此刻可没心情跟他扯皮。   像人偶般从早上被摆布到了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   “我是得走了,等会儿约了人。”余季陶收起了玩笑,突然小声说,“嗳,兄弟,我说……今天这茬,你确定你家小白兔不知道?”   本来还歪倚着栏杆的蒋凤麟倏地站直,微眯起眼:“怎么这么问?”   “我刚刚,好像看到她了。”   “连翘?”蒋凤麟想也没想就反驳:“不可能,我昨晚还往她那里打电话,她报了班学做蛋糕,最近连听我电话都没空。况且,有谁敢多事告诉她?”   他说完就打量了好友一眼。   余季陶最怕他这种眼神,看似冷淡,却是能吃人的,赶紧撇清关系,连连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可能是我看错了,今天人又特多,兴许眼花了。”   蒋凤麟已经放松下来,挥着手说:“你有事就赶紧走吧,我等会儿也走了。”   “这么快?老太太不留你几天?”余季陶小小惊呼了一下。   今天可是蒋凤麟订婚的日子,他是蒋家最小的男孩,最受宠,尤其是蒋家的老太太,都能把他疼到骨子里。   没想到蒋凤麟只是淡淡说了句:“明天是连翘生日,我答应她赶回去的。”   “我说,你不是玩真的吧?”余季陶有些不能理解,如果说他是认真的,那怎么又答应跟苏卉心订婚?如果只是玩玩而已,那也没必要这么宝贝着吧,知道就知道了,还巴巴地瞒着。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你再婆婆妈妈我就踢你下楼。”蒋凤麟不想跟他提这个话题。   等余季陶悻悻地走了,蒋凤麟又一个人站了好一会儿。   他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想了想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边连翘的手机就呜呜地震动了,连翘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愣了一下,才不知所措地接了起来。   她又刻意地矮了身体,一边透过散尾葵的叶缝凝着蒋凤麟,一边轻轻“喂”了一声。   “在做什么呢?”蒋凤麟低沉的声音传来。   乍听到,连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梗得死死的,背包的肩带都被她抓出了折痕。   她半天才说了一句:“我在学裱花呢。你呢,在做什么?好像很吵的样子。”   在她跟他报备的行踪里,她应该还在糕点老师那里学做蛋糕的。   蒋凤麟稍微怔了怔,不答反问:“你别太累了……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说不清心里涌上的那种酸涩是失望,还是绝望,连翘机械式地答:“想啊!”   怎么不想,想得都快发疯了,想得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蒋凤麟满意地笑了:“我今晚就回来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多了几分温柔,少了几分清冷。   连翘也笑:“好啊,我等你。”   “怎么鼻音这么重,感冒了?”蒋凤麟的语气又重了些。   连翘赶紧抹了下湿漉漉的脸,再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喉咙,才小心地说:“没有,刚才被面粉呛了一下,等会就好了,不跟你说了,师傅都瞪我了,拜拜。”她说完迅速挂了电话,用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才不让哭声溢出来。   心里像被一把剪子,剪成了丝丝碎片,再被他的温柔一烧,终成灰烬。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样了居然还能对他笑得出来。   亮堂的流苏水晶灯照在光鉴的大理石地板上,照出了她一身的狼狈。   这里奢华逼人,她只能做贼似的躲在这里,就是在提醒她,蒋凤麟和她,是云和泥。   可以一晌贪欢,却不可能一生一世。   看着他重新进了宴会场,连翘也冷静了下来,把背包甩在肩上,压低帽子又戴上了墨镜,快步离开了酒店。   她还要赶飞机,再蒋凤麟回去之前先到一步,她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蒋凤麟今天订婚。   不知道他的准新娘不是自己。   她只知道,他答应了她明天一起过生日。   这是第一次有人认认真真地跟自己说要好好地陪她过生日的。   她不能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 ☆、02情深   夜色渐浓,飞机徐徐降下,蒋凤麟从机场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正是万家灯火通明的时候。   滨海城市湿润的夜风带着微咸的味道,黏腻的感觉让蒋凤麟眉头皱了皱,遂快步往自动门外走去,助理刘胜斌已早早候在停车处。   蒋凤麟抿着唇上了车,刘胜斌熟练地驾车滑出了机场路,觑了眼倒后镜,蒋凤麟面无表情,刘胜斌自忖摸不准上司的心思,便试探地说:“蒋总,许老板知道您过来,就在海景山庄开了饭局,说要给您贺喜……”   他的话还没说完,蒋凤麟就淡淡说了一句:“推了他,回家。”然后合起眼闭目养神。   刘胜斌当他的助理已有五年,自然知道他的规矩,不该问的绝不能多问,把交代的事情都办好了,好处不会少。   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蒋凤麟说要回家,就是回有连翘小姐在的公寓。尽管他今天白天才在北京和另一个人订婚,晚上却赶来了这里,心里只怕是惦记着连小姐。不然不会把自己留在这里,替他打点连小姐的需要。   曾经风流一时的蒋公子,换女人跟换衣服似的,可这位连小姐却已在他身边将近一年,似乎还有继续在一起的趋势,让很多人都大跌眼镜,堪称奇迹。   刘胜斌又想起傍晚去菜市场接连翘的时候,那是连他妻子都甚少踏足的,她却不嫌弃脏乱,只要蒋总在的日子,都会亲自来买菜,平日里也不见她穿多金贵的衣服化多精致的妆,模样却十分耐看,不由得让人想起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   连翘小姐待人也客气,不像蒋总从前一些女友,得了势就颐指气使,以为真飞上了枝头变凤凰。每每当她提起蒋总的时候,总是笑得特别的灿烂,如果她知道蒋总即将和别人结婚,她会怎么样呢?   那抹笑容,还会有吗?   “别开小差,都上高速了,怎么开那么慢?”蒋凤麟睁开眼,语气冷淡。   刘胜斌这才回神,马上道歉:“蒋总,对不起!”他打叠起心里的想法,专注地开车,老板的私事不需要他多虑,万一触到逆鳞就不好了。   一小时后。   蒋凤麟开了密码锁进门,水晶吊灯亮着,换了鞋进客厅,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再往里瞧,他莞尔一笑,连翘正抱着抱枕在沙发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半蹲在沙发跟前,仔细看了她好一会儿,又不免拧眉,才一个星期不见,怎么又瘦了?   本来连翘就睡得不安稳,等蒋凤麟一伸手摸她的头,她就转醒了,一睁眼就见到日思夜念的人,不自觉就笑了,丢开抱枕反手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带着软哝的鼻音问:“不是说七点回来么?怎么这么晚啊?”   蒋凤麟就着姿势将她抱起来,抵着她的额头说:“飞机晚点了。你怎么又睡在这儿,落地窗也不关,冷到了可别跟我哭嚷讨厌去医院。”他的语气是在外边少有的温软宠溺,就是教训的话也让连翘觉得十分贴心。   只是连翘腻在他胸前,没能看见他闪烁的眼神,其实他不是飞机晚点,只是家里留了他一会儿,这才晚了。   温存了一会儿,她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他:“都夏天了,能冷到哪里去?你先看看新闻吧,我去炒菜,很快就能开饭了。”   人还没走呢就被蒋凤麟抓着手腕,听他说:“还炒什么菜,咱们直接出去吃得了。”   “我在市场逛了一下午呢,买了你喜欢的小龙虾,你就等一等嘛。”连翘跟他软软地说,又给他调好了财经频道,他哪有不依的,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可没有看新闻的心思,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需要的食材连翘基本都备好了,就是不知道蒋凤麟什么时候回来,他又是嘴挑的,非新鲜的不吃,所以她也不敢早做好。   热汤噗嗤噗嗤地滚开了,连翘娴熟地抄了两个菜,回头才发现忘了剥洋葱,炒海鲜哪能少它呢?又怕蒋凤麟等久了不耐烦,于是她手忙脚乱地开始剥。   可剥洋葱哪有不流泪的。   刺激的味道让她的眼泪跟金豆子似的簌簌落下,冷不丁地被人从身后抱住,看到那淡蓝衬衣的纹理,连翘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不是她中午见的那件白衬衣,他做事一贯严密,已经换上了她给他选的外套和衬衫,是真的不想她发现不妥吧?   “还有人做菜做到流眼泪的?是不是累了?咱们还是出去吃吧?”蒋凤麟心疼地抱紧她。   连翘吸了吸鼻子,有洋葱的掩护,她可以哭得正大光明。   “我在剥洋葱呢,这里都是油烟味,你快出去啦,再一会儿就行,要不你先去洗个澡?衣服都给你拿好了。”   蒋凤麟凑近她耳边,语气暧昧:“这么乖?想不想……一起洗?”   他灼热的气息电得连翘浑身酥麻战栗,她素来抵不住他调情的手段的。   “你想得美!”连翘用手肘拐了他一下,横了他一眼,“快去洗,别碍着我了!”   蒋凤麟哈哈大笑地上楼。   这时,连翘剥洋葱的手才停了下来,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直拨自己,直到清醒。   这模样,是剥洋葱还是剥心呢?   连翘不好动,蒋凤麟是一贯地忙,经常把工作带回家,所以平时他们待一起总是安安静静的,她或者看书或者上网,他则是看合同或者视频会议,倒也十分温馨。   不过明天就是连翘的生日,蒋凤麟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了,只为了陪她。   蒋凤麟本就洗好了澡,可是吃饱了饭也不让连翘洗碗收拾,直接公主抱把人抱了回房间,两人一星期没碰面,蒋凤麟早就想她想得紧,缠着她胡闹到了半夜。   一张凌乱的床铺,一对相拥而眠的恋人。   蒋凤麟可能太累了,还微微打鼾,连翘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怕黑,房间总点了一盏小夜灯。   她悄悄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把地上的衣服都收拾起来放到洗衣机里,又擦了一遍浴室,把所有的地方都拾掇好了,依然不想睡。   好像舍不得睡似的。   她靠坐在窗台边,一直看着蒋凤麟的睡颜。   他的五官很立体,眉很浓,鼻子高挺,嘴唇薄,抿起来的时候有些凶,可是一笑起来带点城府的笑纹,又十分英俊。   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呢?   她想不起来了,明明一直都很清晰的回忆一下子变得模糊,只觉得他很好,不管别人如何评价他,他对她很好,这就够了。   要是能和他一直在一起,该多好。   老天爷是不是觉得她太贪心了呢?   她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去复学,去学礼仪,去学烹饪,学一切她能做到的,只为更配得起他。   也许丑小鸭就是丑小鸭,永远变不了天鹅,也等不到王子。   灰姑娘只是传说。   今晚的风很大,又冷又潮,连翘倒希望冷风能把她吹醒,就算是把她对蒋凤麟的爱吹散那么一点点也好。   偏偏不能。   她已经可以预见,没有了他,她也许活不了。   他们之间的美好,像一场梦一样。   后半夜连翘才摸上床,蒋凤麟一个翻身就把她扣在怀里,抱得紧紧的,然后又舒舒服服地睡去。   连翘以为自己还会睡不着的,眼睛肿得发疼,可是闻着他熟悉的味道,规律的心跳声,居然也很快就睡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连翘是被刺眼的光线弄醒的,揉着眼看出窗外,阳光灿烂,再瞄了眼挂钟,居然快十一点了。   而蒋凤麟不在她身边。   她穿上家居服跑下楼,在楼梯口就听到厨房有乒乒乓乓的声音,有些奇怪,又听到蒋凤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狗屁!你到底会不会做蛋糕的?做出来的东西又塌又焦,狗都不吃,不会教就给我滚!”这么一顿怒吼,就再没有下文。   连翘赶紧转到厨房,看不见还好,一看到可忍不住笑出来。   蒋凤麟正围着她的史努比围裙,脸上手上都沾满了面粉,厨房一片狼藉,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已经塌掉了又烤糊了的蛋糕。   这个人以前可从不会近庖厨。   一见到她,蒋凤麟赶紧把东西一丢,围裙也摘了扔了一边,拍拍手干咳两声,不自在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也不支声啊?”   连翘却一直忍俊不禁。   蒋凤麟恼羞成怒,狠狠地瞪着她:“不准笑!”   连翘不怕他,也不听话,笑容比外头的阳光还灿烂。   他怒了,发狠就扑过来:“你胆儿大了啊,还敢笑,看我怎么收拾你!”   连翘一把抱住他,双腿也环在他腰上,她很轻,蒋凤麟抱着也不费劲。   她替他抹去脸上的面粉,笑眯眯的,明知故问:“蒋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你刚刚在干什么呢?”   蒋凤麟别开眼哼了一声。   这是闹别扭不高兴她笑话他了。   本来是想亲手做个蛋糕给她一个惊喜的,平日里见她做多了,觉得也不是很难的事,怎么一到他手里就不成样子了。   连翘亲他他也不理会,于是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轻轻地说:“凤麟,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你怎么对我那么好呢?”   好得,让我不知道怎么放手。   蒋凤麟,我爱你。   即使我们将来不会在一起也没关系。   这种深爱,我不会也不可能再给别人。   蒋凤麟笑她傻气,把脸贴着她的,两人都成了大花脸:“傻瓜,这样就算对你好了?我礼物还没送呢!”   “要送我什么?”连翘惊喜地抬起头跟他四目相对,满脸期待。   “唔,你先亲我一下?”蒋凤麟笑得匪气。   连翘拍打着他的背嚷嚷:“喂,蒋先生,今天我是寿星女嗳!啊!”   见她不听话,蒋凤麟故意松了手,让她失重,下意识把他搂得更紧。   蒋凤麟一贯霸道,不达目的不罢休:“亲不亲?”   连翘不情不愿地在他脸上点了点,杏木圆睁:“恶霸!”   “哈哈,恶霸好,恶霸最喜欢抢民女了,所以把你抢回家了,走咯,咱们去瞧瞧你的礼物。”   蒋凤麟抱着她上了楼,两人都洗了把脸。   连翘有些兴奋,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到底是什么礼物呀?要送我喜欢的啊?”   “瞧瞧你那样儿,好像没得过生日礼物似的。放心,你一定喜欢。”蒋凤麟笑话她没出息,转身去拿他的公文包。   连翘稍稍落寞地笑喃:“我的确没得过生日礼物嘛。”今天是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庆生。   蒋凤麟的背影一僵,似乎也明白她说什么,很快上扬了声音:“以后每年都送你一大卡车的礼物,把以前的都补回来!”   “你可得说话算话啊!”连翘仿佛又高兴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快,你先闭起眼。”蒋凤麟催促着她。   连翘心跳得飞快,又期待又忐忑这个盼了好久的礼物,很快的,一个细细的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好了。”   她缓缓睁开眼,在镜子里看去,她脖子上戴的钻石项链闪闪发亮,他站在自己身后,低了半头和她一起照镜子,低声笑问:“那天见你就光盯着那广告看,连路都走不动了,后来我就让人订了回来。喜欢吧?”   连翘笑了笑,摸摸那价值不菲的项链,往后靠着他:“喜欢,很喜欢。”   蒋凤麟说的那天,他们牵着手从商场出来,一眼就见到巨型的户外广告墙在放某奢侈品牌的最新钻石系列“Deep Love”。   和很多女孩子一样,她也看得移不开眼。     不过蒋凤麟不知道,又或许下意识不去知道?   她看的不是钻石多得惊人的项链,而是那款能够圈住他们的无名指,能够得到承诺的婚戒。   项链她可以戴,别的人可以戴,可是婚戒……只有他的妻子才能戴。   连翘,你没有资格——她这样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文名取自陈慧娴唱的《长情》,这篇文是听了她的歌而得的灵感,她的歌都很好听,推荐给大家。更新不快,建议养肥,走过路过的亲们请多多撒花才能养得肥啊~PS:1.本文首章的沙发板凳地板君请微博私信我,说了有惊喜的~ 2.明天晚上存稿箱会出没嘿嘿嘿。 ☆、03难定   入夏的海边很适合度假,最近天气也好,蒋凤麟想带连翘去过二人世界的,哪知那余季陶不识相地来搅局,还捎上江海潮胡毅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和他们的女友,二人世界是过不成了,大家热热闹闹开了两辆越野一起到了海边。   蒋凤麟在那里有座私人别墅,连翘来过一次,那时是别墅区刚建好,蒋凤麟带她来看了一回,问她装潢的意见,现在过去半年多,已经可以入住了的。   余季陶一下车,就站在别墅的小花园嚷嚷:“当初我说要入股这项目你不乐意就算了,至少也给我点甜头留一栋嘛!怪不得说搞地产的都是吸血鬼,连兄弟情面也不留。”   “一上市就售罄了,您下回请早,零折扣。”蒋凤麟搂着连翘似笑非笑,发泄着被人搅了假期的不满。   胡毅和江海潮一直抿唇笑,余季陶和蒋凤麟斗嘴,没一回是赢的。   余季陶见不惯蒋凤麟嚣张,还要在嘴上争锋,被身旁的人拉住:“行了,嚷嚷什么?还站在人家地方呢,丢不丢脸?”是顾青,余季陶追了大半年才追上的女博士,在一家外企做软件开发的。   只见她一头利落的短发,配简单的T恤牛仔裤,一看就是个精明爽朗的女子。都说为了她,余季陶都不是余季陶了,成了奴才。   这不,顾青一说话,余季陶就赶紧赔笑:“对对,咱不跟他这没没情没义的人一般见识,走,进屋里去,别晒伤了!”   说得好像是他自家的别墅一样,蒋凤麟也不跟他计较,小声在连翘耳边说:“好在我留了连栋的自用,他们一处,咱们一处,不然准被烦死。”   连翘只是羡慕地笑:“你们几个感情真好。”她也一直希望有几个这样可以随意胡闹的知己。   蒋凤麟哼了一声。   胡毅带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美女高雅,两人把东西一放就先一步奔去海边游泳了,说热昏了。   江海潮则是和妹妹江明月一起来,他没有女友,刚好去上海接放暑假的小妹,就被余季陶一起拉来了这里。   要不是他们都来,蒋凤麟指不定真把余季陶扔大街上,哪还让他跟来。   蒋凤麟让连翘把行李拿到房间,然后趁机把江海潮拉到一边,低声嘱咐:“你记得跟明月说,北京的事别在连翘跟前提起,一个字都不行。”其他几个他都关照过了,只是江明月还去过订婚宴,年纪又最小,难保说漏嘴。   江海潮心神领会,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放心:“我早叮嘱过她了,明月也不是那不懂事,又是你的私事,不该提的我们不会提,度假嘛,就该好好地玩。”   他们显然都对此见怪不怪,习惯成自然了。   这里是度假别墅的设计,在别墅区外开车十分钟才有超市,所以他们是直接买了东西过来的。   连翘不会游泳,就自告奋勇留下来做菜,顾青说不喜欢把自己晒黑,也留了下来,只是她的手敲键盘是快,做菜是半点儿都不会。   顾青一直夸连翘贤惠,连翘脸皮薄,一下子就脸红了,一边摘菜切肉,一边和她闲聊。   两人说起了余季陶。   顾青撇撇嘴:“烈女怕缠郎,我是被他缠怕了……”她说是这么说,可眉眼都是笑的。   连翘把海产倒出来洗,还笑了笑:“余先生是很风趣的人,和凤麟感情最好。”她知道蒋凤麟和余季陶最熟最要好,他的朋友里她见得最多的就是他,感觉人很好。   被人夸自己男友,顾青面上有光,表情更舒展了:“那是,不过,蒋凤麟也不差。”又跟连翘说起趣事来。   连翘被她逗得一直在笑。   “哎呀,我的单反没带,不然得把你的笑容拍下来,送去比赛肯定得奖。”连翘笑起来很好看,顾青又是个摄影爱好者,灵机一动,又说:“我记得好像江海潮带了相机,等会儿你给我当模特。”   “我?”连翘愣了愣,“还是拍她们吧,好看多了。”她指了指外头。   高雅和江明月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一个妩媚,一个青纯。   顾青和余季陶有点儿像,认定了就不会改的:“就这么说定了,我拍了好照片,心情就好,心情好了,就有灵感搞设计了,你也不想我丢饭碗吧?”   连翘不会拒绝人,只能答应了。   其实是余季陶私下让顾青多陪着连翘的,顾青一开始还不愿意,她听了他们的事,觉得最不齿这样的三角关系,可是现在接触下来,又觉得被蒙在鼓里的连翘很可怜很无辜。   她几次想开口把真相告诉连翘,可是一看到连翘提起蒋凤麟时满足的笑,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岔开话题,有多远说多远。把她去北欧钓鱼掉到水里的糗事都说了。   蒋凤麟他们游了一个多小时,回来一进门就能闻到香味儿,还听到连翘惊呼的声音。   他身上还有水渍,踩着拖鞋就往敞开式厨房走去,站在流理台跟前笑着问:“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啊?”   连翘就佩服地说:“顾青好厉害,还能追踪黑客。我跟她说我的账号被盗了,她说可以找回来。还有……”她一下子说了好多顾青的好话,脸颊红红的。   蒋凤麟心一动,也不避忌外人在,把她抱住把水都蹭她身上:“我饿了。”   男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崇拜自己,蒋凤麟也不例外,所以他不喜欢连翘的注意力放在他以外的别人身上。   连翘果然赶紧回神:“哦,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顾青暗暗叹气。   刚好男女搭配八个人坐一桌,男的上了饭桌肯定少不了酒,胡毅特意从他的酒庄带了两瓶高度酒来,还没吃饱就见了底,连翘被起哄是女主人,一连被逼着喝了几杯,差点惹毛蒋凤麟。   顾青赶紧打圆场,就问江明月:“说起来,我和你都是交大的校友呢,你什么时候毕业?”   “我大三,得等到明年。”江明月小声答,十分腼腆。   高雅摸着酒杯笑:“你才大三啊,真是年轻,那连翘呢?应该也差不多吧?”   连翘仿佛没听见她们对话,不知道是太高兴还是喝醉了,又灌了杯酒,一直嚷嚷:“来,我们再喝,再喝……”话没说完呢,人直接被蒋凤麟拽了抱上楼。   连翘果然是喝醉了,蒋凤麟在她身边陪着,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只是等蒋凤麟离开了房间,连翘又“醒”了过来。   她刚才是不想谈到自己的学历,怕丢蒋凤麟的脸。   蒋凤麟的朋友不是有好家世就是有高学历的,她一样也没有。   在连翘心里,她一直是自卑的,觉得配不上蒋凤麟。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演技好得可以去角逐奥斯卡。   高雅是平面模特,明天一早要赶通告,所以胡毅连夜送了她回去。   等女人都睡了,男人才开始了夜谈。   其实余季陶这次是带消息来的。   “老太太让我催你回北京。”他一开口就说了这事。   江海潮眯起眼,给蒋凤麟倒了杯红酒:“胡毅那家伙惯了牛饮,幸亏我刚才没拿出来,不然可白浪费了这好酒,你试试。”   吹着海风喝红酒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蒋凤麟的滋味却不好,他睨了眼余季陶:“堂堂余董什么时候当跑腿的了?”   余季陶苦笑:“我这不也是被逼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身体不好,她开了口难道我还能拒绝,怎么着都得走这一遭。你来这边也一个多月了,也不递个话儿回去?”   蒋凤麟冷着脸不说话。   余季陶还要再劝,江海潮朝他摇头,自己开口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往屋里努了努嘴。   “什么怎么打算?”蒋凤麟淡淡地说。   余季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刚才我还被顾青骂了一顿,说我认了负心汉当兄弟,我还真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我说你啊,齐人之福不好享,我看你对小白兔也不是那种玩过就算的莺莺燕燕,就算你瞒着藏着,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他一直叫连翘“小白兔”,天真可人,被蒋凤麟护得好好的,可不就是只小白兔吗?   蒋凤麟捏着酒杯,指节有些发白,冷着眉说:“你有好提议?”   换来余季陶没辙地摊手。   “要不直接跟她明说?就差个小红本而已,她跟着你,吃好喝好,也不吃亏。”   “不行!”蒋凤麟想也不想就反对,直觉地认为行不通。   这也不行那也不对,余季陶就不明白了:“真喜欢的,要不你娶了她得了。你不一向讨厌被人摆布吗,婚姻大事怎么就那么乖地任老太太安排了?卉心跟我们一起长大的,跟妹妹一样,你娶了她又晾着也不好吧。”   “奶奶她是胃癌晚期,希望我快点儿娶卉心,提别的人她都生气,就卉心能哄住她,最近气色才好了些。”蒋凤麟说完就把酒杯灌空了,“而且连翘的爸妈……带她回北京,不太现实。”连翘适应不了北京的生活的,他也怕她会受到伤害。   他奶奶虽然最疼他,可是并不代表能爱屋及乌。   所以觉得连翘还是住在这边好,反正现在交通发达,这里来回北京也方便,而且他一年里大半的日子都在她身边,跟结婚有什么两样?   “卉心知道了能同意?”余季陶问。   江海潮斜眼:“谁都知道苏卉心爱蒋凤麟很多年了。”整天追着蒋凤麟屁股跑的小丫头,就差宣告天下了。   “我不爱她,我早说了,她哄我奶奶逼我结婚也没用,不过就是个身份,她想要也就给她了。”蒋凤麟说得一脸冷漠。   他并不觉得结婚是多么重要的事,反而是个麻烦,他只要顾着连翘就好。   余季陶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他总觉得蒋凤麟这样做早晚会出事。   连翘一看就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要不蒋凤麟也不会紧瞒着,但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   苏卉心总不会安于只守着名分过日子,就算她肯,蒋家也不会同意的。   今日不知明日事。   不过以前他不明白蒋凤麟,现在得了顾青,他却多少能理解好友的想法。好在顾青和他没那么多障碍,说起结婚,他也想和顾青结婚了。   余季陶的第六感很快就应验。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果然不是我能做的事儿,本来想今天中午存一章的说,结果还是现写的~~~~(>_<)~~~~ 姑娘们,请我给我五一加码的动力呀呀呀~ ☆、04缘分   因为喝了酒,早上起来连翘就喊头疼,软软地抱着蒋凤麟的腰以为他会哄哄自己,没想到反被他板着脸教训了一顿。   他用手肘半撑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她,脸色不大好看,冷冷地哼声:“你有没有脑子?他们叫你喝你就喝啊?那是白酒,不是白开水!下次再敢喝那么多的话,看我饶不饶你?”   连翘最怕他这样子,生气起来又吓人,于是就缩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认错态度极好:“我下次绝对不敢了,蒋先生……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嘛……”   见她跟个小孩子似的,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惺忪的鼻音,跟棉花糖似的,听进蒋凤麟的心里是又甜又软,当下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抱着她狠狠地亲了好久才稍微解气。   两人磨磨蹭蹭起了床,等到了客厅,发现余季陶他们早坐在那儿了,顾青笑眯眯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连翘好一会儿,再在她嫣红的嘴唇上定格,意有所指地说:“今天口红的效果不错啊!”   她那暧昧的眼神让连翘的脸唰一下红了,咬着唇悄悄在蒋凤麟的腰侧掐了掐,抗议他的胡作非为,蒋凤麟吃疼地皱了眉,也不自在地干咳了两声。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更好,余季陶知道蒋凤麟在码头有只小游艇,就提议出海钓鱼。   在场的人就只有连翘不会游泳,蒋凤麟又怕她晕船,就问她想不想去。   连翘觉得难得来海边玩一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就壮着胆子说没问题。后来没想到连翘没晕船,年纪小的江明月却被海浪晃得吐了,只能在船舱躺着休息。   蒋凤麟他们几个在船头海钓,顾青就拿了江海潮的单反给他们拍照,还很巧地抓拍到蒋凤麟钓起了一条看起来有四五斤重的大鱼,这下余季陶和江海潮也兴奋起来,卯起劲儿想要钓起更大的鱼比一比能耐。   连翘被太阳晒得有点昏,和顾青两个就躲在阳伞下乘凉,顾青在翻看刚才拍的照片,一直呵呵地笑,连翘在一边嚷嚷自己照得难看,一边求着让顾青删掉,顾青哪里肯了,举着相机跟她说:“分明很照得很好,你看,你们多登对啊!”   顾青指着刚才蒋凤麟搂着连翘的一张合影。   见连翘看得入了神,顾青就笑了笑,说起了她自己和余季陶:“我跟季陶就在水边认识的,是在我们公司周年庆的酒会上,他是受邀嘉宾。那会儿我和同事泳池边聊天,结果被他不小心蹬到了水里。”   “不会吧,跟拍电影似的。”连翘噗嗤一笑,“这就是说你和他有缘分啊……”   “切!你不知道那天我可狼狈了,后来愣是没理他,是一直他死缠烂打我才没辙的。”顾青无奈地翻白眼,然后突然问,“你呢?你和蒋凤麟怎么认识的?他对你……好不好啊?”这么问似乎有些突兀,可是她急于找机会告诉连翘真相,也顾不得考虑太多了。   “我和凤麟?”连翘愣了一下,下意识抬眸往蒋凤麟的方向看去,好像他又有所获,而余季陶和江海潮就不服气地捣他的乱。   连翘笑了笑,沉默了半晌,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   顾青的话,让她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连翘那时还在蛋糕店上班,那天她负责送一个蛋糕到他们公司的行政部,刚好和蒋凤麟乘同一部电梯。没想到电梯却中途突然出了故障,停在了某个楼层,电梯里一片漆黑。   蒋凤麟很冷静地联系了物管处和保安科马上处理,只是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因为在密闭安静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当他听见抽噎的声音,才想起了电梯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用手机微弱的光照了照,蒋凤麟见到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发抖的连翘。   “最迟半小时电梯就恢复正常。”蒋凤麟的声音沉沉的,说完话就继续站在原地,他不会也没有义务去安慰一个陌生人。   他以为这样能让她放心,可连翘仿佛听不到他说话,只觉得心慌意乱,薄薄的T恤都被冷汗打湿了,越累越深的恐惧让她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本来被困在这里就不耐烦,再加上她的哭声,蒋凤麟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闭嘴!有什么好哭的?”   连翘吓了一跳,几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没有声音了。蒋凤麟觉得奇怪,再拿手机出来借光一瞧,原来她是咬着自己的手臂才没哭出声音来,就那么弱的光线他还是能看到皮肤渗出的血痕。   他暗咒一声,赶紧过去,弯下腰把她的手拉开,发现碰到的地方都一片冰凉,他想到了以前的一个同学也有类似的情况,就拧眉问:“你该不会是有幽闭恐惧症?”   连翘艰难地点点头,她看不清蒋凤麟的脸,可是他的靠近让她汲取到温暖,急促的呼吸也减缓了,她忍着难受,又道了一次歉:“对、对不起。”明知道很不礼貌,可她却牢牢地抓着蒋凤麟的手,蒋凤麟用力挣了挣也没挣开。   “拜托你……就一会儿,一会儿。”此时此刻,蒋凤麟就是连翘的救命稻草,不然她随时有可能会昏过去的。   听着她可怜兮兮的声音,蒋凤麟难得地心软了,想了想还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披到她身上,索性也坐了在她身边,平添了几分让人安心的感觉。   连翘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后来等他们解了困,连翘才看清了蒋凤麟的脸,也记住了他。   本来是两条平行线的人,也因为这个小小的意外而有了交集。   连翘觉得,可能自己是用尽了一生的运气,才能有机会遇到蒋凤麟,运气用完了再奢求和他一生一世就是贪心了。   “他对我很好,很好。”连翘这样对顾青说,笑得眉眼弯弯。   顾青却替她觉得不值,脾气一上来,也忘了余季陶的叮嘱,急急地说:“他好?那你知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她一连说了几次,都没能把话说全。   蒋凤麟却在这时跑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把连翘往外拉:“你快过来看,我又钓了一条,得有六斤重,你男人厉害吧?他们可都没收获!”   连翘乖乖地跟去看战果。   顾青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嘴,又负气地踢了身边的水桶,就连余季陶过来她也没给他好脸色。她是气自己,气自己居然会同流合污。   连翘是个值得珍惜的女孩,蒋凤麟那混蛋不配!   他们收获颇丰,又在一条出海归来的渔船称了些海鲜,回别墅弄了顿丰富的海鲜餐,吃饱喝足了,这才开车回城。   余季陶没能把蒋凤麟劝回北京,其实蒋凤麟在这边的分公司已经上了轨道,只是为了连翘才留下来的。   临走前,顾青还是想和连翘坦白,幸好被余季陶拉住:“你疯了不成?要是凤麟知道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我是疯了,蒋凤麟他混蛋,咱们也得跟着他不厚道么?连翘就活该被瞒着当个第三者?”   “你不知道这里头的事情复杂着呢,你听我一回行不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俗话说,宁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   顾青斜睨着他冷笑:“妻?他蒋凤麟的妻在北京呢,连翘在他眼里算什么?小情儿?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吃着碗里又瞧着锅里,还以为自己多伟大啊!”   就因为这事,顾青和余季陶大大地吵了一架。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蒋凤麟突然接到父亲蒋有仁打来的电话:“你奶奶的病情恶化,天天念着你,你明儿就给我回来,知道没有?”   “上回医生不是说有好转了吗?怎么就恶化了?”蒋凤麟久久回不过神来。   “本来就是癌症晚期,再加上年纪大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凤麟,我不管你在外头怎么样,都给我收收心!”   蒋凤麟是蒋家几个孩子唯一一个在奶奶身边长大的,祖孙感情非同一般。    他没办法拒绝。   连翘想开一家自己的西式蛋糕店,所以一直很努力地在学习,这天蒋凤麟拿了秘书刘胜斌找来的资料,就开车去培训学校接她。   她拿着装了刚做好的小曲奇的盒子坐上车,蒋凤麟就把一叠介绍递给她。   连翘翻开看了看,都是些国外旅游的简介,愣了愣,问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蒋凤麟把着方向盘,没有看她:“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旅游?看看喜欢去哪里?”   连翘笑眯眯地说:“那你挑就行了嘛!我随你!”说着就打开盒子想让他试一下自己新学的手艺。   哪知蒋凤麟却摇摇头:“我陪不了你,得回北京一趟,那边有急事。”   “你不去,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也不去了。”连翘垂了眸,看着手里的曲奇不说话。   蒋凤麟拉了拉她的手,轻声解释:“这回可能要很久,我怕你一个人闷,还是去散散心好。”   “我跟你一起回北京不行吗?我不会吵你的……”   “不行!”蒋凤麟刚说完才发现自己语气不对,随即缓和了声音,“我不是不让你跟,可你就算跟到那边我也没空照顾你,没必要那么麻烦。你实在不想去玩的话就算了,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去?这样好不好?”   连翘还能说什么?   她勉强笑了笑:“好啊,那到时你带我去哥本哈根?”   蒋凤麟松了口气,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想到去那里?”   “培训班有个同学刚去过那里度蜜月,说很好玩,一直推荐我让我以后也去那里度蜜月。”她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蒋凤麟的表情,果然他的脸色又变了。   蒋凤麟松了手,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晚上蒋凤麟洗完澡,连翘就拿了皮尺给他量尺寸。   两人贴得很近,蒋凤麟就着姿势一把抱住她,亲了亲她的额:“量这个做什么?”   “你别闹,好好站着。”连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想给你织毛衣,北京可比我们这儿冷得快,现在开始织就差不多了。”   “我们翘翘这么贤惠,我都舍不得走了。”蒋凤麟故作叹气。   “那就不走啊!”连翘抓着他作怪的手,一直低头看着,好像要把那掌纹都看进心里一样,就是不看他,不敢看他。   蒋凤麟眼里闪过异样,很快就抱着她笑:“傻丫头,我很快回来的。”   这次连翘坚持要送蒋凤麟,蒋凤麟不让,她还跟他急了。   蒋凤麟只能妥协。   一路上连翘都握着蒋凤麟的手,靠在他肩上贪恋着彼此分别前的时光。   她突然问蒋凤麟:“凤麟,你知不知道,‘连翘’也是一种花?”   “知道,你说过,这还是你妈妈特意给你起的名字。”   “嗯,连翘喜光,耐旱,萌生力很强。”她抬眼看了他一下,“还能治病哦。”   “这我也知道。”蒋凤麟点点她的鼻子。   连翘狐疑地瞅着他的眼睛:“真的?”   “当然了,我知道,连翘能治相思病。”   “你又开我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记住了,我每天都给你打电话的,不许乱跑,去哪里都跟我说一声,我把刘秘书留在这儿,有事你也可以找他,总之别让我担心,我一办完事就回来。知道没有?”   “知道,知道,你都说多少遍了?”连翘皱皱鼻子,不耐烦他的啰嗦。   后来她一直送他到登机口,直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刘胜斌没忘记上司的吩咐,尽职尽责地说:“时候不早了,连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连翘微敛眸,点点头。   她静静地坐在车上,想起半小时前她还握着蒋凤麟的手坐在这里,现在,只剩下她自己。   蒋凤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自己的名字。   她妈妈给她起名叫连翘。   还对她说,连翘是喜光的植物,翘翘,你答应妈妈,做人要正大光明的,尤其是女人,绝对不能当男人的第三者。   连翘那时还小,不知道第三者是什么。   她又看了看手机上收到的那条彩信——是一张红色的结婚请帖。   现在的她明白了。 ☆、05决定   请帖上有个精巧的香槟色蝴蝶结,配上大红的底色相得益彰。同样的,礼服师也替准新娘苏卉心在婚纱的腰侧扎上一个美美的蝴蝶结。   苏卉心又对着试衣间的落地镜左右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笑了,她深呼吸地淡出一个笑容,“哗啦”地旋开冰紫色的遮光帘,想第一时间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那个人看。   “凤麟,你说这套好不好看?”苏卉心的话音落在空空无人的沙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一直候在边上的经理赶紧过来解释:“苏小姐,蒋先生刚才说有点事先走了。”   “还有呢?”苏卉心面无表情地继续问,“他还说了别的话么?”   经理尴尬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提议:“要不,我再联系联系蒋先生?”他们这对才来店里半个小时,沙发还没坐热准新郎就先走了,丢下准新娘一个,为难的是他们。   “不用了,他可能正忙着,我自己试就可以了,你把我先前订的几款都拿来吧。”苏卉心很快调整了心情,也不管别人怎么想的,继续坚持试婚纱,只是刚才那样明艳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   其实蒋凤麟倒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今天有个惊喜要送给连翘,作为她做烘焙师出师的礼物,而且就算见不到人,听听她高兴的声音也是好的。   他先电话确认了刘秘书昨晚已经把东西交给了连翘。   现在,连翘应该见到礼物了吧?   蒋凤麟打电话给连翘的时候,连翘刚从计程车下来,手里拿着刘秘书给她的信封,里面是一串钥匙和一个写了地址的卡片。   她站在这家位于市中心的铺面前,愣了好久,耳畔是蒋凤麟温柔的声音:“怎么样?是不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讨夸奖似的雀跃语气。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连翘的声音有些不稳。   蒋凤麟哼了一声:“问这个真不可爱,你这时候应该说‘凤麟,你对我真好’‘我好爱你’才对吧?”   连翘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蒋先生,你真幼稚,就是要夸也得等我看过了才对吧。”   这么大的店面,又在繁华的街区,盘下来恐怕得不少钱吧?不过这个男人好像从未为钱发愁过。连翘叹了口气。   她挂了蒋凤麟的电话,用钥匙开门进去,还是白天,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映进来,不用开灯也能将店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   连翘的脚像被钉住了似的,闻着新装潢的味道,定定地看向店铺的布置陈设。   跟她当初的构思几乎一模一样。   那时她还没开始学做蛋糕,就已经在梦想自己的小店了,又不懂室内设计,买了些资料还有上网看了很久,才很蹩脚地画了个雏形。蒋凤麟见了直摇头,看不过眼就说要替她画。那会儿她还特不服气,她知道他做生意很厉害,难道画画也行?   事实证明男人是不能被女人说“不行”的,她说得那么笼统,他居然还能画了个漂亮又符合她想象的草图,还得意地说:“别小看你男人,我可学过几年的。”他做房地产生意的,学建筑学设计的确不足为奇。   可是她记得那张设计草稿被她好好地收起来了,昨晚还被她放在行李箱里头,他们后来也一直没提过这件事,他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这家店,像变魔法似的,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的存在,一下子出现在她跟前。   她摸着前台原木桌的纹理,一边走一边看,每一处设计每一个摆件都摸一摸,又不敢多做停留,似乎是怕自己会留恋。   这份爱来得这样巧,又这样的不合时宜。   可她还是想对他说的,我爱你。   蒋老太太身体愈发不好,在她的意愿下,蒋苏两家很快就敲定了婚事。   蒋凤麟表现得既不拒绝也不热情,该配合的都配合,公司的事也在井井有条地打理着,一有空就去医院陪奶奶,她老人家多数时候是在昏睡,醒了就反反复复地嘱咐他要好好地对待苏卉心。   骨瘦如柴的手已经看不出当日的半点名媛风韵。   蒋老太太系出上海名门,和风华正茂的蒋家长子联姻可谓是珠联璧合,成为一时佳话。可这只是表面的风光,后来丈夫病逝,小儿子又出了事故,打击接踵而来。   都说蒋老太太最疼蒋凤麟,是因为他太像他无缘见过的小叔叔。她把对儿子的爱都一并倾注在了这个同样是年纪最小的孙子身上。   蒋凤麟很明白为什么奶奶喜欢卉心,也清楚知道她一定不会喜欢连翘,不是连翘不好,而是一个绑了几十年的心结困住了她老人家,他也没办法拒绝她最后的愿望。   不过蒋凤麟也有他的打算,他和卉心结婚只是权宜之计。他本以为和她说清楚后她会拒绝婚事,他就可以向奶奶有个交代,没想到她居然还是答应了,那就不能怪他薄情。   正巧苏卉心捧了一束鲜花安安静静地进来探病,其实她对蒋老太太是真心的好。   见老人家在睡觉,她的步子越发轻了,然后在蒋凤麟跟前站定。   他们就快要举行婚礼了,可是他们见面的次数巴掌都能数过来,她贪看着他的容颜,从小就喜欢的人,就要成为自己的丈夫,那种感觉没有办法形容。   蒋凤麟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苏卉心了然地点点头,很快就跟随他的脚步出了留医部。   医院用了很大的地方做绿化,门前就有小公园,他们走到林荫下的一处长凳上坐下,这个时间段没什么人经过,地方很空旷,可以好好说话。   蒋凤麟沉默了很久,苏卉心终究忍不住先开口,眉眼带着淡笑,看着不远处的葡萄架说:“很久没和你这样坐下聊天了,那天试衣服你走得匆忙,西装也没试,还不知道做得合不合身呢!”   “卉心,你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想说什么。”蒋凤麟抿唇道。   苏卉心交握的手一收紧,还勉强维持笑容:“其实我一点儿都不聪明。”   “因为奶奶属意你,才有了这桩婚事,除了身份,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很吃亏的,不如……”   “我可以等!”苏卉心没等他说话就急急地打断,她有预感他即将说的话她不爱听。他们有二十几年的感情,她清楚知道他的一切喜好,为了配得起他,她努力把自己变得更优秀,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要一个在他身边的机会,都不行吗?那么多年看着他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只有她是不变的,现在这个也是一时新鲜而已。   苏卉心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到的,等他收心,浪子回头,他会发现最合适他的人还是自己。   蒋凤麟微敛眸,无情地浇灭了她的希冀:“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所以想签个协议。”   “结婚就结婚,没听说过要签什么协议的!”苏卉心坐不住,也听不下去,麻木着脸站起来说,“奶奶可能醒了,我要回去看看。”   头也不回地走了。   更像是落荒而逃。   蒋凤麟叹了口气。   登记结婚,摆酒席都要订好日子。   正是在蒋凤麟和苏卉心领证的前两天下午,连翘让刘秘书送她去铺子里头,带了大包小包的材料进去,也不让他留下,只约好了回家的时候让他来接。   一个人在新装修好的店面里不知道做些什么。   连翘顺利通过考试,领了烘焙师的资格证。   她今天打算在这里做她学成后的第一个作品。她买了最好的材料,又备足了功课,才重新踏进这里。   她认真地做了一个两层的心形的蛋糕,在两旁裱了朵朵逼真的玫瑰花,撒了巧克力粉做了装饰。   最后一步是写字。   “结婚快乐”几个字,她是抖着手写完的,而且并不好看,想来她还不算是合格的烘焙师,她一边笑一边哭,拿出立可拍照了好几张照片。   又拿了买来的香槟,连翘倒了两杯,对着空气碰杯。   “蒋凤麟,结婚快乐!”   “蒋凤麟,以后要好好的!”   ……   “蒋凤麟,你混蛋!”   “蒋凤麟,我爱你……”   香槟不醉人自醉,也许是眼泪进了杯子里,再缤纷的味道也变得苦苦涩涩的。   连翘迷迷瞪瞪地地方收拾得一切如新,就两脚打晃地走到门口等刘秘书来接。   刘胜斌来的时候见到这样的连翘真真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翘只是摆摆手笑着说没关系,太高兴就自己喝了几杯,回去睡一觉就好。所以他就没想太多,赶紧把人送回公寓。   可第二天一整天连翘都是关机状态,蒋凤麟打去公寓座机也没人听,之前他们每天至少通一次电话的。他觉得不对劲,就让刘秘书去找人。   刘秘书去公寓摁门铃没人回应,找遍了所有他知道的连翘会去的地方也没见到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回复上司时真怕立刻被炒鱿鱼。   蒋凤麟的心突突跳,冷着眉问:“你说你昨天还见到她了?有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连小姐去了新铺子,还说很高兴,喝了两杯香槟,我亲自送她回家的。”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她喝酒了?”蒋凤麟敏锐地发现了一丝不寻常。   “嗯,喝了一点,不过应该没醉啊,一路上还跟我说了一些你们相识的事……”刘秘书发现自己说错话,渐渐消音,有哪个上司喜欢下属说起自己的□的?   蒋凤麟没空教训他,想起连翘有痛经的毛病,最近正是到日子的时候,她还敢喝酒?   “调了物业监控了么?”蒋凤麟本来还是坐着的,可是现在已经站起来开始来回地走,这是不安的表现。地方不大,她也没什么朋友,能去哪儿?就算要去,也不用关机啊。   “请您等等,我正在查……”空调开着,刘胜斌还是满头大汗,他忽的一喊,“停,停,就是这里,蒋总,找到了,我看看……连小姐是早上六点多从小区南门走的,还带了个小的行李包,是要去旅游吗?没听她说起啊。”   蒋凤麟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深处。   他之前提议过让她去旅游的,她明明白白地说不想去的。   把最近相处的情形和她的反应又仔细过了一遍,蒋凤麟马上做了决定:“我马上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对断更感到抱歉,接受大家的批评。小亦五月经历了人生最低谷,工作量突然加大,晚上要上班到十一点等等,完全没有精力来写文。以至于后来一直在奔波换工作的事情,没有半点头绪,今年还是最难就业年,沮丧到了极点。我以前就说过负面情绪不想带到文里影响大家,所以半字不说,就是微博我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下,毕竟快乐可以分享,而痛苦是会叠加的。而最近有柳暗花明的趋势,所以重新收拾心情开始写文了。对于已经弃文的朋友感到很抱歉,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而对于继续跟文的亲实在是太强大,我除了佩服,还有深深的感谢,只能用好好写来回报了。PS:大家有木有看出来,其实这是虐男主的文? ☆、06远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除了在飞机上,蒋凤麟一直不停地拨打连翘的手机,可惜得到的都是这样令人抓狂的答复。他紧握手机的指节绷紧得发白,而漠然的神情又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两天天气异常的闷热,据气象台说会有台风登陆,刘胜斌想,这可真应景,他的boss也在酝酿在台风,失去联系的连小姐,就是台风眼。   他一边开车一边试图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场面,可终究还是觉得沉默是金。     他们先回了公寓,蒋凤麟把刘胜斌打发走了,自己独自上楼,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上升,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沉,连翘,到底去了哪里?一向精明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反反复复的都在想这个问题。   开了密码锁进门,黑漆漆的一片,蒋凤麟摸了很久才把所有的灯都亮了,光线让他微眯起眼睛,像是不适应一样。   自从他和连翘恋爱以来,每一次他回来,连翘都会在家里等着他,做好他喜欢吃的菜,替他拿好衣服放洗澡水。   他定定地站在玄关,对着宽敞明亮的屋子喊了一声:“翘翘?”     现如今,没有人回应他,实在安静得可怕。   蒋凤麟慢慢地走进去,客厅、饭厅和卧室,甚至是客房都仔细看了一遍,连翘的确不在家。   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齐,蒋凤麟颓然地坐在卧室的大床上,环视着这个昔日你侬我侬的地方,空气寂静得让人要窒息,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意料,他捋了把脸,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换衣服就坐床上,连翘是要生气的,踉跄着起来去打开衣柜,惊喜地发现连翘的衣服还在,和往日一样,他的在左边,她的在右边,而且有好几件是她很喜欢的经常穿的,她要去哪里不会不带的。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她是有什么事想出去走走?手机被偷了或者没有电?恼了他了故意关机?   蒋凤麟来了精神,越想越觉得应该是自己想的这样,以前她也试过回了老家信号不好大半天联系不上人的,是最近自己太敏感,有些草木皆兵了。   这样做好了心理建设以后,他缓过神来,自己拿了衣服就去洗澡,感觉从头到尾都清爽了许多。   反正也睡不着,他还要等连翘给他电话报平安的,想起刘秘书说连翘昨天去了新铺子,不如他也去瞧一瞧好了。   他打了个电话给刘秘书,声音回暖了不少:“刘秘书,铺子的备用钥匙是不是在你那儿?我现在过去拿。”   刘胜斌自然听出老板语气里有别方才的轻快,虽然觉得奇怪,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是在我这儿,您是现在要去瞧瞧?我就在楼下,我送您过去吧?”   “不是让你先回家吗?”蒋凤麟问,他下机的时候都晚上八点了。   “也不着急回家,怕您有什么吩咐,就在附近转了一圈。”刘胜斌老实回答。   蒋凤麟当初看中刘胜斌的,除了他有真才实学外,周到细心也是很关键的。   他微微点头,笑了笑:“不错,看来我得加你薪水了。”这是肯定了他的做法。   刘胜斌不敢居功,只唯诺应了声谢谢。   车子穿梭在繁华渐退的夜晚,半点风都没有,估计真的要来台风了。   就算是热闹的市中心,也慢慢安静下来,许多铺子都打烊了,蒋凤麟等刘秘书开了门和灯,站在门口看了一下,似乎是对里面的装潢还满意,认真地点了点头,才抬步走进去。   刘胜斌识相地说:“蒋总,我在车里等您。”   蒋凤麟只是挥了挥手。   突然,他放在兜里的手机呜呜地响,他心一跳,激动地拿了出来,甚至手都是抖的,他以为连翘终于联系他了。   可是来电显示的“季陶”两个字浇灭了他的欢喜,他深呼吸一口气,才勉强划拉到接听,声音冷冷的:“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这大晚上的凑什么热闹?”   余季陶不明就里的被他数落了一通,委屈得要命:“咋跟吃了火药似的?我没得罪你吧,现在还不到11点嗳?”   “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蒋凤麟显得有些不耐烦,也没心情跟他唠嗑,怕连翘打不进来。   “我们在老江的‘国度’呢,大家起哄着让你也过来,这不正好预祝你脱单么?”余季陶脸皮厚,一向不怕这发小的冷言冷语,自顾自地说着。   江海潮开了个私人会所,吃喝玩乐都有,他们经常到那里捧场。   蒋凤麟“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柜台上的小摆钟,那是他从瑞士带回来的,放这里正合适。   “你们玩吧,我不在北京。”他淡淡地推了邀约。   这下余季陶吃惊得不行,再一天蒋凤麟和苏卉心不得奔婚姻登记处了?这节骨眼还跑去哪儿?他试图问:“那你,你在……”   “别问了,我还得等个电话,挂了。”蒋凤麟不由分说地切断联系,手机也不放兜里了,直接拿着。   铺子的装潢是他特意按了连翘的心意,从北京拉了人过来弄的,结果很让人满意,就是不知道连翘喜不喜欢。   蒋凤麟在外头坐了坐,看着周围的东西似乎都没人动过,就好奇连翘昨天怎么在这里呆了那么久,他还惦记着,没来得及给她庆祝顺利考取了烘焙师资格。   烘焙……厨房工作区最要紧,他想到这里,就起身拐了弯到了里间。   开了照明,还没仔细看布置,就被长桌上的东西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待他走近了看清了,手指无意识地松了松,手机“啪”的掉到了地上。   这是一个做好的心形蛋糕,可能是天气热,裱的玫瑰已经有些塌了,随之塌的,还有蒋凤麟好不容做的心理建设。   结婚快乐——蛋糕上面这醒目的几个字几乎要把他的眼睛刺瞎。   他怔忡了很久,很久。   等一回过神,就见他抬手一拳捶过去,奶油溅到袖子上衣服上,这还不够,转手就把它扔到了壁橱,把厨具弄得乒乓作响。   而一直等在外头的刘胜斌见老板一时半会儿是不离开的,就贴心的在7-11买了点吃的喝的想送进去,正巧瞧见了这吓人的一幕,顿时战战兢兢的,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蒋凤麟只绷着脸说了一个字,滚。   终于只剩下他。   昨晚是连翘一个人在这里,今天是他一个人。   她终究是……知道了?   蒋凤麟滑坐在地上,双眸已然失去了神彩,看到脚边躺着的手机,他不得不承认,他等的电话不会再来了。   连翘留了个心形蛋糕给他,却把他的心给剐走了,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只字片语,离开得这样的彻底。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气势汹汹。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想叫,想喊,可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都哽在了喉咙,眼睛涩涩的,里头藏着从未有过的失措和恐惧。   连翘……连翘……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蓦地,他发现柜子上贴了两张什么东西,像是盲人重见了光明,一下子鲜活了,肯定是连翘留下的。   他爬了几次,才狼狈地爬起来,蹒跚地走过去。   是用立得拍照的照片,一张照的是蛋糕,一张则是两杯香槟,这是连翘的习惯,随身经常带着立得拍,遇到喜欢的都拍下来,还会写点话在背面留念。   蒋凤麟揭下来,急切地翻到照片背后,果然是他熟悉的娟秀的字体。   ——满师的第一个作品。   ——凤麟,我不怪你。   秀气的字此时像凌迟的刀,伤得蒋凤麟体无完肤。   他情愿她怪他、骂他、恨他,冲到他跟前质问他打他,也不要这冷冰冰的几个字。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她有过那样的经历,一旦知道真相,怎么会接受自己这样隐瞒?   对的,她的经历……她几乎什么都没带走,这是什么意思?   蒋凤麟忽的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   最近半个月刘胜斌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忙着谈什么大案子,而是整日跑各个公安局派出所,边警以及留意各大媒体报纸的社会版,只为了寻人,他老板的心上人连翘小姐。   距离连翘失去联系已经十六天,没有任何消息,她简单的社会关系让寻人的难度加大,没回老家,没有用身份证乘机或者坐火车,甚至连银行的交易记录都没有,刘胜斌的浑身解数都打在了棉花上。   而他的老板,公司不理,电话不接,只呆在公寓里。要不是他还每天一通的汇报电话他还肯听,真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   这边一团乱麻,估计北京那边就更乱了,蒋苏两家的联姻消息可是早上了报的,现在却面临新郎缺席的危机。   可蒋凤麟什么人都不见。   余季陶得了连翘失踪的消息就赶过来,却吃了几次闭门羹。   蒋老太太的病情恶化,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不敢告诉她,余季陶听说蒋凤麟父亲明天要过来提他回去,只得硬着头皮再去一次公寓,谁叫他们是哥们儿?   顾青早请了年假,和余季陶约好去欧洲玩的,可余季陶现在哪里走得开,她索性就跟着他过来。   这次去公寓也跟上了。   余季陶把门铃都摁烂了,里头的人还是没半点反应,他再次打了座机,依旧自动答录功能。   “我说来了这么多次,你好歹给我开个门吧?别逼我找人砸锁撬门,我告诉你,今儿个不让我进去,明儿个就是蒋叔来了。”余季陶又气又急。   门前安安静静的,很明显蒋凤麟不甩人。   顾青觉得余季陶太磨叽,就抢了手机:“你这样不行,看我的。”只见她拿过去就大声说,“蒋凤麟,你还记得上回我们几个去海边吧,我拿江海潮的单反照了很多连翘的照片,还有视频,我把记忆卡拿来了,你要就开门,不开门我就扔了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样有用?”余季陶怀疑。   顾青却比他笃定,两人在原地等着。   还不到五分钟,就听见咔嚓的声音,伴着一声冰冷冷的“拿来”。   余季陶和顾青两个人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胡子没刮一脸冷漠的男人。   真是那个呼风唤雨的蒋凤麟?   蒋凤麟横在门口,又重复了一遍:“拿来。”   余季陶得了机会,便拉着顾青挤了进去,蒋凤麟那么高大的人,余季陶居然没费力气就把他推到了一边。   屋子里乱糟糟的,客厅的桌上地上都是酒瓶子,一股子的酒气,不知多久没人整理过了。   顾青忍不住皱了眉。   “拿来,记忆卡。”蒋凤麟声音沙哑,而且没有半分感情。   顾青横了他一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她忿忿不平地从手提包里拿出小小的记忆卡,不客气地扔到他身上:“凶什么?要不是余季陶,我可没道理走这一遭受你的气。”   蒋凤麟却仿佛没听到她的抱怨,弯下腰去捡掉在地上的记忆卡,顾青却还不依不饶:“这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儿是做给谁看?连翘可看不到,还平白让家人朋友担心,连翘这回是走得好,你配不上她!”   憋了那么久的话终于说出来,顾青大大地松了口气。   “说完了?说完就请离开。”蒋凤麟面无表情地逐客。   余季陶不赞同地拉了拉顾青,接着对蒋凤麟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你总这样待家里也不妥啊,老江胡毅他们也都替你打听消息了,你再耐心等等,或许她只是气不过,去哪里散心了。走,我跟你出去吃点东西,再找个阿姨来扫一下这里……”   谁知蒋凤麟不留情面地打断了他:“不用,你们走吧。”   现在的他,除了生人勿近,熟人也是近不了了。   “咱们走,拿什么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顾青哼了一声,迈开步子往门口走去,见余季陶还在犹豫不动,只得回过头,突然她想起什么,又从包里拿了张红色的请帖丢在桌上:“这请帖连我看了都膈应,连翘见了肯定难受一百倍,不走才奇怪!喏,还给你……”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参加蒋苏婚宴,特意带过来表明立场的。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蒋凤麟一个箭步立在了她跟前,那身高那气势把她整个人都拢住,仿佛要吃人。   “你说什么?连翘为什么会见到请帖?”他一字一顿地问。   余季陶见色不对,赶紧把顾青护在自己身后,瞪着他说:“你吓到她了!”发小是重要,是可以两肋插刀,可顾青是自己女人,同样重要,他不得不护着她。   余季陶用眼神示意顾青先走,别再说话了。   可顾青一向藏不住话,从知道蒋凤麟要结婚可新娘不是连翘这个消息的第一天,古道热肠的她就忍不住揭穿真相了。   她也不是扭捏怕事的人,做得出就不怕承认。   “说就说,对,是我把请帖发给连翘的,我觉得她应该要知道真相!我这是好心!”顾青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下连余季陶都惊到了。   “好心?”蒋凤麟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他此刻的眼神,让从小就认识他的余季陶都害怕:“凤麟,你冷静点儿……”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和他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   蒋凤麟怒极,他踢翻了桌子,伸手就揪住余季陶的衣领:“好啊,好一个‘好心’,我还想不通了,原来是你的好女人做的‘好事’!”   余季陶被勒得满脸涨红,顾青怕出事,也顾不得害怕,着急地伸手去抓蒋凤麟,要分开他们两个:“蒋凤麟!你快撒手,快撒手,没看他透不过气了?”   蒋凤麟只是冷冷一撇,余季陶两手胡乱抓,又支吾着向顾青摇头。   好在蒋凤麟还有几分理智,反手推了余季陶,余季陶和顾青两个一起跌坐在地上。余季陶一直在咳,半天才回转过来,看看蒋凤麟,又看看顾青,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顾青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疼极了,一直替他顺气。   “这是哪门子的兄弟,都能要了命。”顾青小声地嘀咕,还没意识到她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心没长歪的女人,都不会甘愿去当第三者,蒋凤麟眼看就要跟别人结婚,连翘是个好女孩,知道了真相离开了蒋凤麟,是再正常不过了,她值得更好的。   “呵,要不是不一场兄弟,我还能要了你的命!马上滚!”蒋凤麟下了最后通牒。   余季陶左右为难,还想再辩解几句:“凤麟……顾青不是有心的,你知道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我这就替你去找,行不?总会把人找到的。”   “找?要是人不在了,你怎么找?”蒋凤麟背对着他们,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他的话却让身后的两人同时呆住。   “连翘的妈妈是自杀死的。”蒋凤麟捏紧手里的记忆卡,声音冰凉,“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哪里赔我一个连翘?”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好多好多评论鼓励,大家的不离不弃让小亦收获满满的感动,谢谢了。童鞋们都很聪明猜到走向了,那不妨继续猜猜后续?这回我真不是楠竹亲妈啊! ☆、07时间   清晨。   贺骏驰提着豆浆油条小笼包进门,今天上海的气温有些高,他额上渗着汗,用手肘关了门,家里通风,比外头凉快多了。   听见门的声响,一个小不点儿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嘴上还有一溜的泡沫,口齿不清地喊着:“爸爸,包包,我的,小笼包包……”   跟着孩子追出来的是个清丽的身影,忍不住在她额头点了一下:“牙齿都没刷好就想着吃,不乖的话就会长虫虫,什么都吃不到了。”说是这么说,可对着孩子是怎么也生气不起来的,她无奈地看了看贺骏驰。   小不点儿似懂非懂,听到虫虫就害怕地捂着小嘴,扁着嘴撒娇要贺骏驰抱去刷牙洗脸:“琪琪很乖,不要虫虫……”   贺骏驰最是好脾气,别家多是严父慈母,他们是严母慈父,只见他把早餐递给妻子,单手就把女儿抱起来颠了颠,眼睛笑眯眯的:“走咯,有爸爸在,虫虫不敢欺负咱们家琪琪的!”   孩子咯咯地笑着欢呼:“爸爸最棒!”   留下了好气又好笑的年轻妈妈,她把早餐拿到厨房分开装盘,在餐桌上摆好,一大一小父女俩就出来了。   小美琪长得像妈妈,眼睛水灵灵的像黑葡萄,小脸蛋粉嫩嫩的,一见到喜欢吃的小笼包就伸手抓了一个,因为天气热,给她扎的两个冲天辫也跟着动作晃来晃去,很是可爱。   “慢点儿吃啊……”贺骏驰叮嘱女儿,看她能自己吃,才放了心,抬眼对妻子说,“店里的东西都买齐了吗?要不要我去帮忙?反正我明后天休息。”   对面的人笑着摇了摇头:“早就打点齐全了,现在在印宣传资料和会员卡,琳琳还说要开微博在网上做宣传什么的,再订个好日子就可以开业了。”   她有一双弯弯的眉眼,笑起来让人觉得温暖舒心,说话也柔得跟和风似的,就算已经生了孩子,又过去三年多,可时光真的眷顾她,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还是跟他们刚开始认识时那般的好。   贺骏驰记得清清楚楚,同样面临困境,她比他要坚强。   还没自我介绍呢,你好,我叫连翘。   连翘这个名字有点特别,久病成医,他也认识不少药名,连翘就是一味药。   人如其名,她很适合。   一晃小美琪也快三岁了,要不是她们,他不知道现在自己会在哪里,又是个什么样儿。   贺骏驰思绪顿了一下,连翘喊了他两声他才回神:“苏琳惯了自由,不耐烦朝九晚五,所以在哪家公司都呆不住。小姨唠叨了好久,说她不务正业,一听说你开店就让跟我说让她来试试,我这也是不得已,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就让她回去。”   苏琳是贺骏驰表妹,大学毕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高不成低不就的,本来他公司招人的时候也让她去了,结果呢试用期还没过就辞职,弄得他白担了人情不说,小姨那边也不好交代,他就怕她玩心重,连翘还要分心照顾她。   “怎么不合适?”连翘替女儿擦嘴擦手,又把带吸管的她的专用水瓶搁她手里让美琪自己学着喝,才接着说,“给我出了很多主意,口才好又会算账,人也活泼,我巴不得呢,你就别瞎操心了。”   小美琪吃饱喝足了,就蹬下地巴拉着贺骏驰的裤腿,麻利地爬到他腿上,这是每天的惯常戏码要求抱抱了。   贺骏驰抱着她亲了亲:“琪琪还不到三岁,真要送她去幼儿园?就怕这么小,突然换了环境她会闹。”   小美琪听见自己的名字,敏感地抬头看了看爸爸,又嘟着嘴看妈妈,似乎在疑惑,也许还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地方。   其实连翘也舍不得,勉强笑了笑:“铺子附近的小区有家私立的,我去看过几次,环境不错,口碑也是好的,我想每天送她去那里,开了铺子,下午再接回来。等明年满了三岁,再报公立的幼儿园。一来让琪琪多接触些孩子,二来我们也轻松些。”她本来就闲不住,为了生美琪,已经好久没工作了,贺骏驰妈妈也颇有微词。   “要不让我妈来……”贺骏驰说了半句,就没再接着说了,抱女儿的手也紧了紧。   连翘跟他妈妈的关系不是很好,主要原因还是他妈妈不太喜欢连翘,每次来除了看看美琪,基本不和连翘说话。   怎么照顾孩子,是每个家庭都必须经历的难题。   “你妈妈都快六十了,还要照顾这个小机灵哪儿吃得消,我都想好了,你要不放心,等明天你休息我们一起去看看,也顺便去看看我铺子指点一下,贺工程师。”   听她打趣的声音就知道她没有在意,贺骏驰松了口气,点点头说:“好啊。”   不过好好的计划却要泡汤,贺骏驰下班回来已经十点了,连翘哄了小美琪睡觉,刚洗完澡就听他说公司里的事。   她擦着半干的头发,愣了愣:“明天?怎么这么突然?”   贺骏驰临时被安排明天出差,他是一家外企高薪聘请的海归软件工程师,不过因为多重原因,跟大老板密谈了以后,早已经从软件设计转为幕后的技术指导了,也几乎不会安排他出差的。   他笑了笑,一边打开手提电脑,一边对连翘说:“还记得我给你设计的那个软件吗?”   连翘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醒悟,点头说:“嗯,你说的是给美琪写成长日记那个软件吗?怎么了?”   她从美琪还在肚子里,就有写日记的习惯,记录她成长的过程,有照片、有记录还有感受,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用完一个本子,夹了照片就是厚厚一沓,翻看查阅不方便,照片和纸质保存期也有限,贺骏驰灵机一动,就想到为女儿专门设计一个软件,里面有连翘需要的各种功能,还添加了一些他觉得有用的类目,比如孩子的病历、日常的习惯等等,附加手写录音功能,那样有亲笔的记录,又能良好保存。   其实就是个用于亲子记录的小软件,是贺骏驰闲暇时设计的小玩意,专门给连翘的,没打算商用。   不知怎的,前些日子被大老板知道了,而且还很有兴趣,借着这次集团亚太区交流推广会,让他带去北京做介绍。   “老板年前也得了个女儿,他问起我我也不好意思不给,然后他太太说很好用,还要再推荐给太太团……”   连翘听了觉得很高兴,见贺骏驰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宽慰他说:“虽然我不懂软件设计,不过我是女人,你别小看女人的市场,尤其是妈妈们,为了孩子什么都舍得。况且你的软件本就设计得很好,虽然小,但是很实用啊,他们看中了想上线也很正常,证明有潜力。你以前都不知设计过多少厉害的软件,这次还不是小case一桩?”   “我是觉得奇怪,这种小软件,又是我闲来无事设计的,一般不会惊动高层,可是这次居然指明要我去,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我不太想出这样的风头,还不如在家里呆着……哎呀,我还答应了琪琪周日带她去动物园的……”贺骏驰拍了拍脑门,怪自己忘了。   连翘拉开他的手,不赞同地看着他:“好端端的拍什么头,也不怕疼?这次要去几天?我帮你收拾行李吧!”   她说着已经打开衣柜帮他选合适的衣服了。   “三四天吧,你别忙,我自己收拾就行。对了,你要不要带上琪琪我们一起去?公关部专门跟我提了,有个酒会,可以携眷出席的,让我记得捎上你。”贺骏驰突然想到说。   “我就不去了。”连翘答得很快,她也意识到这一点,又说,“琪琪那么小,坐飞机不适合,店里也还有事。”后面的解释有点欲盖弥彰。   “你是不是担心……其实北京那么大,我又只是去开会,你们碰面的几率几乎为零。”贺骏驰合上电脑,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连翘。   连翘敛下眸,明知他说的对,可她还是不同意。   “我不想冒那样的风险,我们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何必节外生枝?”   贺骏驰只得放弃。   因为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贺骏驰六点就要出门,女儿还没醒,两人说话的声音放得轻轻的。   连翘把行李包递给贺骏驰,不放心地嘱咐:“东西都拿好了,备用药我放在左边的袋子里,你记得按时吃,有什么事记得打给我,听说北京比上海还热,你多注意点,别在室外呆太久。”   唠唠叨叨的,却是个尽责的妻子,贺骏驰只觉得心暖,嘴上却说:“行了,我又不是孩子,你还能不放心啊?到了再跟你联系,这几天就你和美琪在,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实在不行让苏琳过来陪你们住就是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贺骏驰才离开。   没多久小不点贺美琪就醒了,一醒来就要找爸爸,发现爸爸不见了还哭了很久,任连翘怎么哄都不停歇。   她抱着女儿,看着窗户外面的阳光,又想起了贺骏驰昨晚的话。   北京啊,她几年前去过一次,再去就没意思了。   再说贺骏驰,他们一行人乘早机到北京,和北京总部的接待方顺利汇合,到了酒店贺骏驰给连翘报了平安,没歇多久大家就开始了商业应酬。   贺骏驰前些年是这种场合的常客,所以就算退居二线几年,重新融入也并不困难,甚至是游刃有余。   “贺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顾工,去年她带领设计的通信软件可是替咱们集团赢了漂亮的一仗,你还说有机会要见一见的,这不机会正好么?”说话的是推广部的于经理,口才了得,既捧了对方,又拉近彼此的距离。   贺骏驰正眼看去,站在眼前的女人一头俏丽的短发,穿着职业装,模样十分精明,唇边淡着得体的笑容,他自然而然想起了去年那次商业大战,后来大家都议论,说这个才三十岁的女人多么的了不得,后生可畏。   他礼貌地点点头,笑着伸出手:“你好,久仰大名。”   “久仰的人该是我。”不知为何,顾青这‘久仰’二字咬得很重,看贺骏驰的眼神有些古怪,“我在美国就听学长们说起过贺工您,可惜不同学校也不同届,到今时今日才见面。”   原来如此。   贺骏驰就笑:“呵呵,以后合作的机会很多。”   “贺工今天没带太太来么?您为太太设计的那款软件太好了,有你这么为人着想的先生,我们女同胞们可羡慕得不得了,还想大家能见上一面交流交流呢,我家小孩刚满两岁。”顾青抓着机会问,她刚才观察了很久,又旁敲侧击了别人,才知道贺骏驰没有携眷。   “谢谢夸奖,我太太她刚好有事情要忙,就没来。”   贺骏驰说完,觉得顾青似乎是有点失望,再聊就没那么热情了,他当时又有别的人来喊,也就不大在意。   的确,顾青会完贺骏驰就离开了会场,她先生余季陶早早在外头等着了。   见她一上车就急急地问:“见着人没有?是不是……是不是……”余季陶一时着急,话怎么也说不全。   顾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着摇摇头说:“我只见到了上海来的贺骏驰,他没有带太太来。”还唐突地问了那么多话,有些失礼了,却还是没达到目的。   余季陶失望地哦了一声,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懊恼:“我想也没那么巧,偏偏凤麟非得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人弄过来,要真想查,直接飞过去堵人就好了嘛。省得这样七上八下没个安稳时候。”   “堵人?你以为你是黑社会啊?再说了,就凭照片上的几个字,他怎么就敢认定那是连翘写的?他要疯,你也陪着?”顾青的语气并不好,甚至是不认同的。   这些年,只要有跟连翘沾边的,甚至只是模糊的消息,蒋凤麟都跟抓了救命稻草似的不放。   顾青跟蒋凤麟一直不对盘。   她和余季陶结婚,他都没有出席,只是封了个超有分量的红包。   “这不是兄弟嘛,你想想咱们都结婚了,儿子也有了,他呢?你体谅体谅。”余季陶陪着笑,“你帮过了就成,是不是就是他的事了,等明天他们碰面就知道结果了,那个软件是关键,如果真是,他估计真得去堵人不可。”   “他还真去见人家啊?我们公司的内部推广会,他以什么身份去?”顾青瞪大眼问。   余季陶看着路前方,笑着说:“这有什么难的?投点资金活动活动,又是堂堂的蒋氏,你们老板答应都来不及。”   顾青沉默了半晌,等车子在红灯前停了,她看着前面鱼贯的人流,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不是连翘。要真是她,那她也是嫁了人还生了孩子,日子过得好好的,蒋凤麟要怎么办?”   余季陶本来还笑着的表情顿时垮了下来,身体也僵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顾青说的对。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几年蒋凤麟是怎么过来的。   有时候找不到,比找到了,更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1。这个月开始办手续交资料交接工作,忙完一样又一样,新工作最快要九月才能上岗,所以小亦现在还在原单位车轱辘似的乱忙,下周又开始要值班无休袅%>_<%。有童鞋问正常更新时间,这个实在无法回答,怕食言而肥,但是上次更新说了会复更就会做到,原先打算一周至少更两章,现在还这么打算,连这新一周就是四周,要更新八章,大家可以数着,我会拼老命补上滴。 ☆、08会面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2。等下再写一会儿,明天应该有更。小亦写文慢,时有断更,还是建议养肥或完结再来看,谢谢支持。   没有贺骏驰轻声细语哄说床前故事,小美琪这两个晚上睡觉都很闹腾,过后小表姑苏琳把这小丫头带去了奶奶家玩,连翘才能脱身去把新店打理一下。   因为塞车的缘故,计程车几乎是龟爬似的,天又热,蒸得人心烦气躁。在路上接到贺骏驰的电话,连翘忍不住向他抱怨。   在手机那边,贺骏驰轻声笑了笑:“这么热的天你就别去铺子里嘛……琪琪还好吧?是不是很皮?”小丫头虽然长得可爱,声音又甜又会撒娇,可是顽皮起来也是会让人抓狂的,一个人带孩子很吃力。   “早习惯了,就是天天念着你。北京天气好么?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孩子的事连翘一带而过,不想他太操心,反而是担心他的身体。   “很好很好,我不是玻璃,不会碎的,现在准备去推广会现场,老于他们明天还要在北京转一圈,我就不去了,订了下午的飞机,估计晚上能到家了。”   连翘嗳了一声,看出车窗外,车流有些松动,既然贺骏驰晚上回来,那等下还要再去菜市场买些菜了。   一起住以后,家务他们都是共同分担的,贺骏驰在国外留学过好些年,所以做菜的功夫不比连翘差,也喜欢进厨房,并没有大男子主义的思想,相处得十分融洽,他对孩子更好得不得了。   这是上天的厚赐,她不能回报别的,只能尽所能地对他更好,好在他也渐渐有了起色,如果继续保持这样的好状态就好了,好人应该有好报。   两人没聊多久,于经理就来催贺骏驰出发。   和上海分公司的时尚新颖不同,北京总部大楼端的是大气恢宏,这亦是公司资金雄厚有实力的表现,近几年发展势头很猛。   听于经理说今天有投资商来参加内部推广会,贺骏驰并没有觉得不妥当,强强联合,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流动资金和开拓新的销售渠道,是好事来着。   他们刚到不久,就见公司亚太区的总裁Leo亲自陪同一位客人走进会场,顿时成为全场的焦点。   被好些人簇拥着进来的那个人长得很高大,黑色的西服衬得他的侧脸冷毅分明,这样的社交场合,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   这么大牌,不用问也知道是投资方,贺骏驰不禁皱了皱眉,他不太喜欢应酬,所以当年才义无反顾地去搞技术,对着电脑设计程序比对着人阿谀奉承要容易多了。   今天的推广会不仅仅是介绍一款软件,在几个大投资大设计的包围下,贺骏驰的小软件其实毫不起眼。可偏偏这么不打眼,那个坐在主位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的男人,竟在他介绍产品的时候开了金口。   “终于听到稍微有点儿意思的了。”那个人淡淡地说了一句。   就是这么一句,却让刚才还自信满满介绍设计的前几位工程师变了脸,不是摆明觉得他们的设计无聊透顶么?这简直是把贺骏驰摆在火上烤。   贺骏驰顿时不自在起来。   那个人轻轻敲了敲桌子,他的秘书马上会意,跟身旁的人细声交谈了两句,马上就有人笑着介绍:“蒋总,这是我们分公司的贺工程师,留美回来的高工。”   被点名介绍,贺骏驰礼貌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和被称为蒋总的那个男人对上,视线交汇处,隐隐觉得对方的眼神冰冷无情,甚至是带了敌意?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想再确认,可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看着大屏幕的数据分析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原来你就是贺工,顾工说你很有实力,向我推荐过你,听说你这款软件是为你妻子设计的?”   闻言,顾青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谁跟他推荐了?明明是他逼着余季陶让她来的,真是睁眼说瞎话的好手!可她又没办法拆穿他,只能用微笑来掩饰不满。   长长的会议桌坐着几十个人,高层和同事的目光都聚焦在解说席的贺骏驰身上,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并未否认,有礼地回答他:“是的。”   “众所周知,蒋氏这次是第一次涉足软件产业,是尝试也是冒险。所以我想投资些实用性强,有推广前景的产品,打响头一炮。冷冰冰的数据报告就免了,方案摆在这儿呢。既然这款软件有人用过,何不直接给我们展示一下实际效果?”   贺骏驰抿抿唇,蒋氏……就算不从商,他也早有耳闻这个如雷贯耳的百强企业,谁家没有几个蒋氏旗下出的产品?怪不得公司这次这么重视,有这个合作商,生意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他不是要看优缺点,不是在挑刺,也不要分析报告,反而是想看试用效果,条件怪异,却又让人无法拒绝。来北京之前,他和连翘也考虑到有可能需要实际演示,连翘并没有反对,只是考虑到贸然公开孩子的信息并不好,有些记录又甚为私密,而连翘本身也不想露面,所以出发前那个晚上他们匆匆删了一部分内容,做了适当的调整以便减低影响。   贺骏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我太太是第一个试用的,正好可以让各位看一下效果。”   从小美琪出生开始就留存的记录的。   小丫头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第一次学步,第一次喊爸爸……这一切一切,年轻的妈妈都用温暖的镜头和温柔的笔触记了下来。   等孩子长大了,就是她的无价之宝,是用什么也换不来的母亲的心。   蒋凤麟费劲周折,无非就是想完整地看到这一份记录,想亲自确认他之前无意中看到的字迹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   从演示开始,他就只关注着屏幕,仿佛一定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又仿佛希冀能在某个镜头下看到熟悉的身影,他找了三年多的人儿。   可他注定要失望,孩子的母亲并没有露脸。   其实写字相像,并不代表是同一个人,顾青和余季陶早就提醒过他了,况且他的翘翘,怎么可能跟别人结婚生子?   蒋凤麟暗自嘲笑自己傻,太过草木皆兵,再看屏幕,小女孩是长得很可爱,可见父母是很用心娇养着的,可也就是如此而已。   要是他和连翘也有孩子,肯定更娇惯。   到底没有了来时的兴致,渐渐的,蒋凤麟的表情带了几分意兴阑珊,台下的几个设计师有些幸灾乐祸。   贺骏驰只当没看到,尽心尽责做完演示。   就在快结束的时候,蒋凤麟已经没再看屏幕,而是和秘书确认下一个行程,却听到一段视频声,他倏地抬起头来。   是贺骏驰最后在演示影音记录功能,用的片子是贺美琪两岁生日连翘给她拍的视频。   小丫头很有镜头感,每次无论是哭是笑还是闹别扭,一说要照相,总会很懂似的摆起小pose。   “妈妈,琪琪……”孩子还小,还不会说很完整的话。   “我们家琪琪最漂亮了,来,跟妈妈笑一个……”妈妈的声音很温柔。   小丫头笑得很甜,跟糖果似的。   在场有不少是已婚的有孩子的,不管对贺骏驰对这款软件有什么看法,看到这里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孩子是天使。   可让蒋凤麟怔住的并不是屏幕里孩子甜蜜的笑声,而是镜头外的人轻轻的呼唤。   那个轻柔的声音,他听过千次,想过万次,每每夜不能寐,总是希冀她还在身边,再轻轻喊自己一声,他如何不记得。   不是连翘……还能是谁?    ☆、09情人   会议结束后,Leo招呼了几声蒋凤麟都没有反应,还是秘书悄悄提醒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不至于失礼,这跌宕起伏的转变却让不远处的顾青暗暗心惊。   难道真那么巧会是连翘?   顾青和上海分公司老总的妻子大学同校,关系颇好,不久前他们一家到北京时有碰过面,因为大家都刚当上妈妈,男人们聊生意,女人们自然是念娃娃经。对方就向她推荐这个原没打算商用的私人软件。不是很高技术含量,但是胜在心思巧,她也跃跃欲试,为了孩子,妈妈们总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后来不知怎的被余季陶拿去用来跟还单着的发小们晒儿子显摆,这才牵扯出了后来这一桩。   余季陶说,蒋凤麟认出“帮助使用”一栏的实例演示上字迹是出自连翘的。   她当时是不信的,中国那么大,他们合力找了三年多都没有消息,就凭这个能知道连翘在哪里?   可现在……顾青看了看对面正在收拾公文包的贺骏驰,不知于经理跟他说了些什么,他只摇了摇头。   若是真的,连翘身边有了贺骏驰,被蒋凤麟找到了又能怎样?人家连女儿都有了……只是蒋凤麟那倨傲的性子不按常理出牌的几率非常大,顾青顿时觉得脑门突突地疼。   蒋凤麟应Leo的邀请参加中午的聚餐。   开席前,秘书刘胜斌苦着脸找到在酒店走廊外抽烟的老板蒋凤麟。   跟随他多年,他眉角一挑刘胜斌便知是要问什么,于是就将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贺工已经出发去机场了,听说是下午的飞机回上海。和他关系较好的于经理说他到这个公司的时候贺工已经结婚了,十分顾家,他还说……”他顿了一顿。   蒋凤麟皱眉:“吞吞吐吐什么?”   “于经理还说,贺工的婚礼有好几个同事都去了,他妻子漂亮又贤惠,婚后生了女儿就在家带孩子,没怎么露面,他也就见过一两回。”刘胜斌说完后悄悄舒了口气。   要不让人怀疑,又顺利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实在是不容易,毕竟问的是私事,苦的他一个当秘书的得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才能胜任嗳。   不过于经理也是长袖善舞的人,刘胜斌主动攀谈他是高兴都来不及,就算是公司内部,竞争也是很大的,没看今天贺骏驰得了蒋凤麟的青睐,总部那几个设计师的嘴脸多难看?于经理自然更要抱着蒋凤麟这棵大树,跟刘胜斌天南地北说了一通好攀关系搏印象,总算是带出一些关于贺骏驰的信息。   蒋凤麟一直听着没说话,刘胜斌也不好吱声,直到手里的烟烫了指头,蒋凤麟才敛了眸。   “帮我订最快的班机去上海,马上出发。”他立即下了决定。   刘秘书愣了愣:“可您答应了李总聚餐……”   蒋凤麟捻息了烟,扣上西装的纽扣就往外走:“跟他说我临时有事要出差,合同等我回来就可以签了。”   刘秘书应声,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每回遇上连小姐的事,老板的精明都抛到九霄云外,  明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一直没变。   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蒋凤麟的奶奶蒋老太太娘家姓孙,孙家也曾在旧上海显赫一时。   孙家的祖宅几经辗转才买了回来,经年破败的房屋是典型的民国风格,经过修缮后焕然一新。   管着老房子的也是旧人,岁数一大把的张伯,还用着旧时的称呼,称蒋老太太“小姐”,张伯的儿子也在蒋氏工作。   蒋凤麟在上海有住处,不过每次来都会回来老宅看一看。   张伯不由他分说就张罗人做了好些地道的上海菜,满满的一大桌,蒋凤麟不好推拒,可要他坐下来一起吃又不肯,经纬很分明。   其实蒋凤麟很敬重他,并没有当他老人家是工人,可张伯的老观念是没法儿改了。   “张伯,我一个人吃多冷清啊,你也坐下来陪陪我吧?”   一个人对着一桌子的菜,着实孤单,不知想到什么,蒋凤麟的眼神黯了黯。   张伯年纪大,精气神却好,呵呵笑着:“那你就赶紧娶个好姑娘,等以后再生小少爷小小姐,家里就热闹啦!”   这么明显的催婚,蒋凤麟尴尬地咳了两声,默默拿着筷子,却没了胃口。   当天晚上他就拿到了贺骏驰的基本资料和住址。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是看到配偶那一栏赫然写着“连翘”,他的心还是像被人用锤子狠狠地敲了似的。之前希望是她,可这一刻又多么地希望不是她。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捏着地址的指节绷紧发白。   没想到她就住在静安区,和老宅是那么的近。   可笑他几乎把半个中国都走遍了,还发现不了她近在眼前。   无论如何,他要见她。   贺骏驰比原定时间要早回来一天,就当是休假,正好有时间可以和连翘去看她所说的私立幼儿园。不过连翘新店的招牌恰好做好了送来,她就先过去一趟,然后再和贺骏驰父女俩汇合。   而蒋凤麟就在铺子的对面静静地站着,面容沉默似海。   看着她笑着跟挂牌的师傅说些什么,看着她在店里走来走去忙碌……从天刚亮他就到了这里,现在日头已盛,眼前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在这么闷热这么喧闹的环境里,蒋凤麟的反应太过安静了,静得有些深沉可怕。   他甚至没想过要走过去。   见到她活生生地站在眼前,他悬着几年的心才落下,好在她没有做傻事。   他也以为自己会不顾一切冲到她面前,问她这三年去了哪里,问她过得怎么样,问她、问她能不能……   可原来不是的。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这小小的四车道,是隔着千山万水的物是人非。   他原先觉得她只有他,会接受忍让,会舍不得离开,可这一切都报应在自己身上,到头来舍不得离开的,只是自己。   属于蒋凤麟的锋锐,早在连翘离开的这些年去得七七八八了。   见连翘走了出来,明知她看不到,蒋凤麟还是避开了。   她拉下闸门,给铺子上了锁,才往街角的方向走去。蒋凤麟下意识地在对面跟着她走,瞥了一眼还裹着红纸的招牌,脸色更淡了,他送她的铺子都来不及取名字,这一搁置就是三年多。   转了两个路口,来到了静安的一个居民区,车和人少了很多,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蒋凤麟不受自己控制得远远在后面跟着连翘,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好像一个重症病人,为了找到治病的药已经不管不顾了,而连翘是唯一能救蒋凤麟的药。   连翘在一家幼儿园的门口停了下来。   只见她弯下腰,一个稚嫩的小丫头就飞扑进了她怀里笑呵呵地撒娇,母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么地相像,而她们的跟前,站在一个眉眼带笑的男人,温柔地看着她们亲近。   贺骏驰带了小美琪去幼儿园,刚好是园里孩子们的活动时间,小丫头平时没有玩伴,一下子见到那么多同龄的小朋友,自己就跟着去玩了,一点儿都不认生。贺骏驰看了好一会儿,见老师也照顾周到,就在园内参观了一圈,除了地方和设施陈旧了一些,总体还算满意,跟园长谈了半小时,又带美琪做了个简单的面试,基本就是敲定了入学了。   听他说完,抱着女儿的连翘讶异了一下:“你动作比我还快。”   “你早看中了,我又觉得好,定下来有什么奇怪的?这丫头越来越沉了,还是我来抱吧。”贺骏驰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孩子。   小姑娘抱着爸爸的脖子,黑溜溜的眼睛还是看着幼儿园的小朋友,蹬着腿要下地:“爸爸,琪琪还想玩。”   美琪聪明,学步和学说话都比同龄的孩子要早,早点送幼儿园启蒙也不是坏事。   贺骏驰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小鼻尖,故意逗她:“那琪琪不喜欢爸爸了吗?”   见到爸爸难为的表情,小美琪又看看妈妈,再不舍地看了眼刚才和她玩的小朋友,整个小脸扑在贺骏驰身上,急得快哭了:“爸爸……”仿佛还不懂得怎么表现自己的喜好。   贺骏驰哪里舍得女儿难过,赶紧笑着哄她:“以后爸爸每天都送琪琪来这里,和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   小孩的脸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刚才还乌云密布无法取舍,现在又马上破涕为笑。   “亲爸爸一口行不行?”贺骏驰借机邀功。   小美琪很赏脸地大大啵了他脸颊一下。   连翘好气又好笑:“你啊,这是要宠坏她的。”   “你懂什么?养女儿就是要宠着,宠到无法无天都不为过。”贺骏驰挑眉笑了笑。   多么温馨融洽的一家人。   蒋凤麟的拳头握得很紧,紧得跟攥住了心,连呼吸都没办法。   阳光那样好,他见不得光没法儿露脸。   他们是幸福一家人,而他只有孤单的影子作陪。   有多爱就有多嫉妒,连翘,你可知道?   他怎么能就此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3。我想在文案设个公告栏,把更新消息放在上面,大家就不用经常刷新了。补齐之前欠的更新后,大约一周两更这样子。 ☆、10怀疑   午后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把连日来的闷热狠狠地洗刷了一遍,随着雨点渐小,一街一景都逐渐清晰起来,放晴后天边还挂了一弯彩虹。   可蒋凤麟的心却远远不到放晴的时候。   仿佛是失去了目标的人,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转,等起了风身上有了凉意,他才走回了老宅。   一直守在门口的张伯急得跺脚,蹒跚着走到他跟前,接过已经被淋透的外套,看着他皱了眉:“怎么这么晚回来?电话不接,下雨了也不喊人去接你,淋病了可怎么好?快,上楼洗个热水澡去!我给你热热饭菜。”   蒋凤麟勉强笑了笑:“我没事,您不用管我,先去休息吧。”   滚烫的热水澡似乎能让人清醒一些,又被逼着喝了碗姜茶,蒋凤麟总算是温暖了一些。可他哪里睡得着,一个人坐在窗边的小茶几前想事情,也没开灯,入了夜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点烟的星火,略显寂寥。   不一会儿烟灰缸里就堆了小山似的烟头,有很多事他想不明白,或许是不太想明白。   当年他要结婚,连翘离开了,现在他回来了,连翘却结了婚,彼此好像是被命运错开的齿轮,已经没有办法合在一起似的。   而在北京一直等消息的余季陶却早等得没耐心,急急地来电话打听。   “怎么样怎么样,你见到人没有?”余季陶那语气,似乎比当事人还急切。   蒋凤麟只淡淡嗯了一声。   “啊,那真是连翘?你们有没有……有没有……”余季陶一时间不晓得怎么说话了。   “她没见到我。”蒋凤麟想起幼儿园门前的那一幕,眼睛眯了眯,突然问,“季陶,你说……她的孩子会不会是我的?”   余季陶倒抽一口冷气,想了想就认真地问:“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孩子的出生日期呢,你查了没?时间能对上吗?”   蒋凤麟沉默了,的确,那丫头的出生,比他和连翘在一起最后的时候还要晚一个半月。   余季陶一针见血:“大家都是男人,你知道男人都要面子,那贺骏驰好歹是海归,我可不认为他会傻得替旁人养孩子,你还不如说那孩子是贺骏驰自带来的呢!兄弟,别想得走火入魔了……”   不可能,孩子那弯弯的眉眼,标致的轮廓像极了连翘,肯定是她生的!   如果,如果是他的女儿该有多好,那样他还有机会再争取不是?   结婚算什么?既然她那么重视那张纸就跟他说啊,他未必不能给,当年,也是迫不得已。   “我想去做个亲子鉴定。”为了抓住一切可以抢回连翘的筹码,他能不顾一切。   真的是他的孩子,他只怕欣喜若狂,区区一个贺骏驰挡不住他。   电话那边却闹了一阵,原来顾青听不下去,抢在余季陶前面说话:“蒋凤麟,我知道你不乐意见到我听我的声音,同样,我也不愿意管你的事。可这件事我非说两句不可,你们大老爷们倒是知道要面子,那咱们女人就不要面子了?你要给孩子做亲子鉴定?你凭什么?人家连翘就不能对你死心再找个好男人嫁了?现在人家生活得好好的,你找到人了知道她没事,是不是就可以有风度的放开手来个成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你这样贸然去做劳什子亲子鉴定,被她丈夫婆家知道了怎么办,你是要她真去死一回?你别忘了,你本来就欠着她!”   女人的心,总是比男人更细更敏感。   顾青这一连串质问都不带喘气的,愣是让蒋凤麟无话可说。   余季陶总算是抢回话语权:“他不正烦着嘛,让咱们哥俩说说话,你去看看儿子。”他难得一回对妻子板起脸。   “凤麟,你别怪她,她就是口直心快。”余季陶道着歉。   他们都认为,如果不是顾青告诉了连翘,蒋凤麟要结婚的消息,连翘就不会走得那么突然,所以蒋凤麟连他们的婚礼都没去。   “顾青说得对,我本就欠着她的啊。所以我才会……”只后来蒋凤麟的声音变小了,余季陶没听清楚。   “所以什么?”   “咳咳,没什么,我要睡了。”蒋凤麟咳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所以什么?所以他就算只有一分希望,他也想那孩子是他们的,有了那样的羁绊,他才有机会去赎罪。   但是顾青说的不无道理,就算他再混蛋,也不能再伤害连翘了。   晚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第二天还没等蒋凤麟有任何动作,他自己就先发起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话都不想说,都是淋雨惹的祸。   这下急得张伯团团转,匆匆喊了家庭医生上门,冷敷吃药打点滴,忙活了大半天,蒋凤麟才退了烧。   只是没想到半夜又反复烧起来。   刚好余季陶找来,张伯跟看了救星似的,带着他上楼,絮絮叨叨地说:“小余啊,你来得正好。他啊烧得糊涂,嘴里总念着‘瞧瞧’,也不知道是哪里疼,要我瞧哪里。”   余季陶是被顾青赶来的,说要他阻止蒋凤麟破坏别人家庭幸福。可有些话顾青不爱听,他也就不好明说,真是兄弟是可以两肋插刀的,哪怕是错的,可只要蒋凤麟想,他就一定会帮,哪里还阻止?   只是他了解凤麟,做生意是狠,做事也有手段,可连翘是他的软肋,他未必舍得让连翘受罪,要不当年就不会紧着瞒着,后来也不至于发了疯,连跟家里都闹翻了。   余季陶刚走进房间,就听见蒋凤麟果真念叨着“瞧瞧”,不过他转念一想,这“瞧瞧”,只怕是“翘翘”吧?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连病了也不安生。   他长长叹了口气。   一直到晚上,烧退了,人也醒了,张伯松了口气,余季陶就扶着他去歇息,再回来陪蒋凤麟说话。   “我就不明白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学人淋雨,文艺细胞泛滥啊?”气氛有些沉闷,余季陶就故意说笑。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就看上个多管闲事的女人。”蒋凤麟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只是脸色病态而苍白,减了几分气势。   蒋凤麟看人很准,一下子就猜到了余季陶的来意。   余季陶举手求饶:“老大,我可没想着要管你,就来走走过场,你得理解理解我这块双面胶的心酸。”   “让她放心吧,我暂时不会去做亲子鉴定的。”蒋凤麟淡淡地说。   “决定放弃了?”余季陶挑眉,似乎不大相信。   蒋凤麟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一贯很好,没怎么生过病,上一次生病还是三四年前,那时他和连翘刚住在一起,他得了重感冒,她就像个小妻子一样把他照顾得好好的,他病好以后,瘦了的人反而是她。   连翘一直是那么贴心的人,不难看出会是个好妻子好妈妈,可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而那个叫贺骏驰的男人,却拥有她一千多个日子,而且看起来感情十分地好。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他想回头,也要连翘点头,他找了她那么多年,无非是想和她重新来过,并不是要鱼死网破。   可从各方面看,他都没有胜算,他觉得不甘心,也仅仅只能不甘心而已。   他甚至不想睡着。   不是梦到了从前在一起的日子,就是想起前两天那一家三口的甜蜜。   从前和如今,对他来说是滋味不一样的折磨。   进也不得,退也不是,或许他还真如顾青所说的,有风度地放开手,大方成全?   等蒋凤麟将养了几日,张伯就跟他提起蒋老太太忌日的事。   “小余也来了好些天了,你正好和他一起回去。”   蒋老太太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夏秋,蒋凤麟又悔婚,跟家里的关系到了冰点,直到现在也没好转。   张伯不知道其中的弯弯沟沟,只是叹气:“我这把老骨头不禁折腾,不然我也跟你们去,好好祭拜一下……想起来,你的名字还是小姐取的呢!”   蒋凤麟眼神微深,点点头说:“我会记着的,您老就别费心了,好好歇息才是。”   当年一说起他的名字,连翘随口就能说出出处——不辞驿骑凌风雪,要使天骄识凤麟。   这可不就是缘分?可惜阴差阳错。   余季陶要赶回北京签一个合约,他们吃了午饭就出发。   因为蒋凤麟病了几天,公司的事务有些急于处理的,刘秘书就在车上一一报告。   刘秘书先拣了要紧的说:“海裕的并购案,张经理提议再请一个专于此的顾问律师。”   张经理就是张伯的儿子,是上海分公司的中流砥柱。   其实蒋氏本身就有律师团,可既然他那样建议了,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蒋凤麟没反对,仍是低头看着文件:“有推荐人选没?”   “有,这是拟选的律师的资料,据说是并购案的专家,不久前才回国,很多公司都看中了她,她还没定好落脚处。”刘秘书赶紧递上资料。   “唐婉瑜?女的?”蒋凤麟皱了眉,想了想又说,“算了,既然是张经理推荐的,那就安排时间见一下。”   过了一会儿,蒋凤麟又写了张纸递给刘秘书:“地址在这里,你安排些人经常去照顾她的生意,记得不要露了行迹。”   本来听他们说生意听得昏昏欲睡的余季陶一下子来了精神,在副驾驶回了头,兴冲冲地问:“巴巴地要照顾谁呢?”   被蒋凤麟冷冷一撇,余季陶才悻悻地住嘴。不过想来想去,也只有连翘的事他会这么郑重其事,余季陶和刘秘书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不出他所料。   这年头秘书也不容易当啊。   刘秘书却不敢露出半分不乐意,急忙说:“我会安排好的,您放心。那……什么时候和唐律师见面合适?”   “明天吧,海裕的事再拖下去就变得一文不值了,要不到不打紧,就是浪费了那么前期的人力物力,反而亏了。”蒋凤麟一锤定音。   刘秘书点头认同。   后来一下飞机,他就马上联系了唐婉瑜。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回了北京,唐婉瑜却去了上海。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4.一大把一大把地洒狗血。 ☆、11重燃   贺骏驰下了班就准备去接连翘和女儿,刚走到公司的大堂,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那个人又喊了一声,清晰而悦耳。   “你一个大男人连跟我见个面都不敢了?别让我瞧不起你,贺骏驰。”在贺骏驰怔住的瞬间,声音的主人已经快步追上了他。   对方配着宝蓝色衬衣裙穿了高跟鞋,几乎和贺骏驰同高,气场十足,逼得贺骏驰不得不正眼与她对视。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好好地看过她了……   她,好像更瘦了,贺骏驰的神情有些恍惚,静静地凝着她,那双眼睛依然那么明亮有神,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难倒她。   贺骏驰语气艰涩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婉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似笑非笑地反问:“难得我回来一趟,不是应该请我喝杯东西么?”她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堂。   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贺骏驰不得不赞同地点了头。   他们去了公司附近的一间茶室,这里环境很幽静,雅座的屏栅隔开了恰如其分的空间,让客人聊天谈心都不必拘谨。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   贺骏驰点了信阳毛尖,不疾不徐地洗茶、冲泡,泡茶功夫十分老练,颜色嫩绿味道幽香的茶汤很快呈现。   “去喝杯咖啡就好,何必这么麻烦?”对上贺骏驰这个慢郎中,唐婉瑜的急脾气就现了形。   可她不知道,贺骏驰要静心,不宜兴奋,所以已经很久没喝咖啡,反而养成了每天至少喝一次茶的习惯。   贺骏驰笑了笑:“毛尖清心明目,你试试。”   唐婉瑜喝了一口,眉头却皱了:“香是香,可惜有点苦了,不过清心明目……可不是我最需要的?我是没能看清人心。”她放下茶杯,直勾勾地看着贺骏驰,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   贺骏驰知道自己没办法回避,只得苦笑:“婉瑜,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的确,距离他们分手,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那以后他让自己狠下心不再留意关于她的一切,可总能知道一些消息,不久后听说她在洛杉矶订了婚,也不知现在结婚了没有,她是个很要面子很好强的女孩,不会轻易认输。   而他自己,后来也成了家。   两人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可是每到特定的时候,或者走过一些熟悉的地方,他心里藏着的秘密就会被触动,明明告诉自己要放弃,也真的放弃了,可不甘却如影随形。既然让他们相遇,既然要他们相爱,为什么不让他们相守?   唐婉瑜垂下眸,看着明亮的茶色低语:“我昨晚回了家,听我爸妈说王一达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来,还让我好好把握他。我还真不知道,王一达泡妞是在行,旁的哪来那么细心?”当年的同学里,王一达和贺骏驰同时都喜欢唐婉瑜,她最后选了贺骏驰,就是觉得他踏实可靠。没想到最后看走了眼,被他一句“感情淡了”就打发了。   贺骏驰了解唐婉瑜,她性格刚强,又是律师,不止说话犀利,而且话里总有几层意思。   她不过是想告诉他,一来她还是单身,他还欠着她;二来她不信孝敬老人的是王一达。   “东西是我借一达的名义送的,是我对不起你,也辜负了叔叔阿姨,就当是我不对……”贺骏驰叹了口气。   “我不稀罕!”唐婉瑜深呼吸一口气,压着怒气冷笑,“原来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你说要回国就回国,你说要分手就分手,我至今都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是算准了我拉不下脸来问你,好,那我也不问!那如今又何必再假惺惺?当年我等你回头却等来你结婚,那是傻,现在若还要领你的情,那就是贱!东西我也不还了,我折了现,咱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我的爸妈就不劳您操心了!”   唐婉瑜扔下一个厚厚的信封就起身快步走了出去,贺骏驰被她说得发愣,很快回神拿了信封就追了上去:“婉瑜!”   恰好手机又响起来,其实刚才已经响过两次了,贺骏驰并没有接起来,只是紧紧拽着唐婉瑜,要把钱还给她。   唐婉瑜觉得和他再无话可说,甩开他的手招了计程车扬长而去。   贺骏驰一着急动气就觉得头疼,而手机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他心里头烦躁着,拿出来看也没看就接,语气鲜见的不耐烦:“什么事?”   似乎是不大适应他的语气,那端的人沉默了两秒,才柔声说:“你没事吧?我和琪琪在店里等了你一个小时,你又不接电话……”   连翘的轻声细语让贺骏驰意识到自己发了脾气,连忙道了歉,缓下声音:“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就是碰到了熟人,耽误了一会儿,我现在马上过去。”   他回公司开车,再过去连翘的铺子已经过了七点,不过天色还没全暗下来。   小美琪被连翘哄着吃了半块蛋糕,等贺骏驰来的时候已经在店里的小沙发睡着了,贺骏驰更是过意不去,看着孩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两人的声音都刻意减轻,贺骏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应该事先告诉你的。”   连翘摇摇头:“也不是很晚,反正我买好菜了,你开车吧,我来抱琪琪。”   直觉告诉连翘,今天的贺骏驰很反常,一路上他没再说过话,平日里总会问两句琪琪的事,或者什么别的,今天太安静了。   贺骏驰吃了晚饭就呆在书房,琪琪闹着要爸爸讲故事,连翘怕吵着他想事情,抱着孩子回房间,哄了好久才让她睡了。   连翘这才去敲了书房的门。   贺骏驰没有拒绝:“门没锁,进来吧。”   进去就闻到淡淡的烟味,连翘拧了眉:“你怎么抽烟了?还说没事?”   “偶尔来一口不碍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贺骏驰勉强笑了笑,“我真没事呢。”   “不想说就不说,明明是不会撒谎的人,能骗得了谁?”连翘笑话他,借以轻松气氛,顺手把刚开封的烟还有烟灰缸都收走了,“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你晚饭也没吃多少,我煮了银耳鸡蛋,等下喝点再睡。”   贺骏驰既感激又苦笑,谁说他不会撒谎的?   都五年了,明明很成功。   深夜。   唐婉瑜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她母亲来催过几次她都没有理会。   她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这是五年来第一次回国,也是和贺骏驰分手以来第一次见面,也许还会是最后一次。   人总是有补偿心理的,希望他过得不好,意识到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她才能下了这口气。可是现在看起来贺骏驰过得很好,没有了她以后他照样潇潇洒洒,倒是她自己还耿耿于怀。   长情有时候是贬义词,讽刺了那些拿的起放不下的人。   唐婉瑜想起邮箱里收到的邀请函,也许是时候找点事情做了。   于是她只在上海逗留三天陪陪年迈的父母,就又乘机去了北京。   蒋氏的邀约不是人人都能有的,既然感情失意,那事业就该得意起来。   唐婉瑜在来之前做了一些功课,也关注了蒋氏近来的几个大动作,她知道自己的优势,所以能猜出他们请她过来的大致意思。   约在十点,彼此都很准时。   她听说过蒋凤麟的大名,在美国的华人圈也很多人提起过他,无一不说是个年轻有为的狠角色,却没想过这样年青。   高大英俊又身家无数,名符其实的钻石单身汉。   不过唐婉瑜并没有被表象迷惑,能把那么大一家上市公司管理好,足见蒋凤麟的能耐,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他。   “唐律师应该有耳闻我们公司有意并购海裕电子。”蒋凤麟微眯起眼,抿唇笑了笑,“我想请唐律师帮忙,不知是否给我面子。”   他看过她的履历后也就知道张经理推荐她的原因。   唐婉瑜本就聪明,也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蒋凤麟这话说得有意思,连个婉转都不需要,她也就没有了迂回的余地。   不答应,就是不给他面子;答应吧,条件还没谈呢!而且答应太快也显得没身价。   蒋凤麟仿佛有读心术,将手里的文件推到唐婉瑜面前,慢条斯理地说:“唐律师不用急着应承,这是我们开的条件,你看了觉得合适我们再谈。”   唐婉瑜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就当着他的面认真看了合同,只是越看眼睛睁得越大,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眼对面云淡风轻的蒋凤麟,那样的表情,是笃定她没办法拒绝吧?   “唐律师那么聪明,应该感受到我们的诚意。”蒋凤麟笑。   唐婉瑜深呼吸一口气,合上文件,随即展开职业笑容:“希望合作愉快。”   两人握了握手,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蒋凤麟说:“海裕的情况很糟糕,我想速战速决,待会刘秘书会跟你交接,希望很快有好消息。”   “请放心。”唐婉瑜信心满满,她要价高,也得用事实证明她的确值得。这是她回国后的第一个job,也是打响名堂的第一战,必然全力以赴。   其实唐婉瑜一开始并没打算那么快答应的。后来被优渥的条件冲昏脑袋,也没想起来。   那家海裕电子是在上海的。   上海……   作者有话要说:补更5。最近大家的花花少了好多,是天气太热了么?O__O"… ☆、12晚饭   请人选好了日子,连翘的蛋糕店就顺利开张试业了。又有贺骏驰的表妹苏琳在同城微博努力宣传,以及一早就发的试业优惠传单,所以开业当日的生意已经很可观。连翘想,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连翘坚持当天做的蛋糕当天卖,材料都是用上等的,口感极佳,又足够新鲜,于是渐渐地就有了口碑和名气,有些人甚至是从别的城区专程过来买她的蛋糕。   现代人生活节奏快,时间都很宝贵,苏琳就建议连翘也做送货上门的生意,可以招揽更多的人气,可连翘看法却不同。   连翘不是没想过这一点,可是这才刚开店一个月,基本就是她和另一个蛋糕师在做蛋糕,是以贵精不贵多,基本白天卖完了晚上就可以休息。如果再加上送货上门的订单,只怕得做到昏天暗地。她是喜欢做蛋糕以此为事业,可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家,还有女儿要照顾,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在她拒绝苏琳这个提议的几天后,就有个年轻的妈妈找来。   是连翘招待她的。   “你好,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刘思,我儿子文文和你女儿琪琪是同班的。”刘思笑了笑,脸上有两个小酒窝,很容易让人近亲。   连翘掩下讶异,微笑着招呼:“啊,原来是小文妈妈,快,喝杯茶,这么热的天。”   刘思没有客气,抿了一口茶才道出来意:“文文上次吃了你家的蛋糕,一直惦记着,我又不准他多吃甜食,跟我闹得厉害。我和他爸爸商量,还有半个月就是孩子的生日,想请你帮做蛋糕,不知道可不可以?”   开业的时候,连翘做了一些小蛋糕让贺骏驰送去幼儿园分享,结果反应很不错,大到园长老师,小到孩子们都喜欢,也因此跟大家打好了关系。   连翘一听,觉得不是什么大事,马上就答应:“不过举手之劳,我送给文文就是了,孩子喜欢什么口味什么样式,报给我听,我做好了送去。”   “你这么好说话,我也就不客气了,不过不好让你白送,我不只要生日蛋糕,还想做一些点心,因为到那天可能会请一些朋友过来聚聚的。”刘思报了一个数。   “这样啊……”连翘迟疑了一下,第一次做这样的大订单,很费时的,还要兼顾店里不能没东西卖。可苏琳一直给她打眼色,她又看了看刘思,拒绝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禁不住拜托,一口应了下来。   等刘思走后,苏琳兴奋地说:“表嫂,你不知道,那小文的爸爸我见过,每次来接孩子都开的大奔呢,肯定做的大生意,要是他老婆在聚会里夸夸我们的蛋糕,肯定财源滚滚来!”   “你啊这么有生意头脑,当初应该去念经济才对!”连翘白了她一眼,又嘀咕,“一下子接个大订单,又是认识的人,可不能砸了招牌,东西都得准备妥当。到时候我和小悦肯定忙得够呛,你少不得要帮我带琪琪,可别说辛苦啊。”   “没问题!全能型保姆在此!”苏琳拍拍胸口,逗得连翘忍不住发笑。   心里却在想,那个刘思怎么感觉很面熟,可能是哪次去幼儿园接琪琪的时候见过?     她笑自己想太多了。   晚上连翘和贺骏驰说起了这事儿,贺骏驰没什么意见,只是关心她:“你身体吃不吃得消?本来也不指着这个赚钱,别太辛苦自己了。”   总不能全靠他一个人支撑吧?   连翘递了杯温水给他送药,笑着说:“是琪琪同学的妈妈,我也不好拒绝。好在聚会是下午的,我顶多早点起来,小悦还很高兴呢,她正存钱去马尔代夫旅游,再接几单这样的生意她就够本了。”小悦就是另一个蛋糕师,年纪比她还要小,可做蛋糕却很老道,苏琳说她的裱花跟艺术品似的,就直接推荐来的,没想到大家这么合拍。   “你说可以就可以。对了,我答应妈这周五回家吃饭的,你带上琪琪一起过去吧?”   “可你妈她……”连翘显得有些为难。   贺骏驰明白她的顾虑,叹了口气:“要是我带琪琪过去,你一个人过周末啊?她老人家心里更不舒服,你当看在我的面子上。”自从结婚后,他妈处处刁难连翘,说她这样不好那样不对,其实是心里有刺,他是知道的。他爸早就不在了,他想把他妈接过来的,她又不愿意。   连翘体贴地说:“那好吧,我那天早点去接琪琪,我们先过去,你下了班直接走就不用兜一个圈了。”   到了周五,连翘让苏琳和小悦看店,自己下午特意去买了一些老人吃的补品,还挑了贺骏驰母亲喜欢吃的用的东西整整两大袋。   然后去幼儿园接琪琪。   老师们带着孩子们站在门口等家长来接,琪琪眼尖,一见到妈妈就不停地挥手大喊,等老师松了手,就扑到连翘身上,还不忘回头:“文文,我妈妈来了。”   连翘越过她的小脑袋往后看,一个小男孩坐在铁门里,拽着帽子嘟着嘴不说话,不过等连翘抱起琪琪要走了,就见那小男孩也跑出来,一个男人轻松地把他举起来。   应该就是苏琳口中的文文的爸爸吧?果然器宇轩昂,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   两个孩子互相道别,男人也礼貌地向连翘点点头笑了笑。   连翘本来还想问一下聚会要的点心的一些要求的,可想想还是问刘思比较妥当,又因为赶时间,就打了辆计程车往琪琪奶奶家去了。   连翘到了门口,拿钥匙开门进去,正讶异怎么玄关会有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有客人?   可琪琪已经先一步跑去客厅,里面不时传来说话声。   这个点数贺骏驰应该还在来的路上,那琪琪奶奶请了谁来家里?   连翘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橱柜上,换了拖鞋进去,见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琪琪的奶奶,怀里抱着琪琪,另一边坐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   琪琪的奶奶叫古明芳,人也传统古板,鲜少有笑的时候,这样轻松愉快的她连翘从未见过。   这不,一见到连翘,古明芳的脸就板起来,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妈,我送琪琪过来的,骏驰一会儿也到了。”连翘笑着回答,眼睛却忍不住再看了一眼那个年轻女子,妆容精致,头发挽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   古明芳嗯了一声,对着客人说:“这是琪琪的妈妈连翘。”又对着连翘说,“连翘,这位是骏驰的老同学婉瑜,‘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刚好碰到我就请她一起回来。”她没有失了礼数,只特意咬重‘也’字。   贺骏驰是古明芳的骄傲,留美硕士,前途无量。   却娶了她这个没正经念过大学的女人,连翘知道这是古明芳的心病,故而心里涩涩的,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礼貌地笑了笑:“唐小姐,你好。妈,你们慢慢聊,我加了菜,先把东西拿去厨房。”   古明芳没说话。   等连翘进了厨房,客厅又渐渐恢复先前轻松的气氛。   连翘叹了口气。   古明芳买了很多菜,连翘又买了两条鱼,今晚的菜很丰盛。   鱼……婉瑜?连翘怔了怔,突然停了手里洗菜的动作,接着睁大眼睛。不一会儿她急急忙忙地要掏手机出来,还没拨号就听见古明芳的声音:“肯定是骏驰回来了。”   贺骏驰设计的亲子软件今天开始全面推广,心情十分好,进门的时候还哼了歌儿。听见母亲的声音,他快步走到了客厅,嘴上喊着:“妈,我回来了。”   贺家的老房子并不大,贺骏驰拐过壁橱就能见到客厅里坐着的唐婉瑜。   唐婉瑜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阿姨,我还有点事,还是先走了。”   她最近的工作重心都在上海,并购战也是攻坚战,她也有了思想准备要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正好可以陪陪父母。也不是没想过会和贺骏驰再碰面,不过上海那么大,要碰上熟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是今天下午她去超市帮她妈买些东西,就遇到了贺骏驰的母亲古明芳。   他们从前谈恋爱的时候,贺妈妈是十分赞同的,对她甚至比贺骏驰还要好,后来他们一起出了国,贺妈妈还经常打电话来关心,不时催他们赶紧结婚。她还跟朋友开玩笑说要是她和贺骏驰结婚,肯定不会闹婆媳矛盾。   古明芳也的确是喜欢唐婉瑜,学识好家庭好,人长得漂亮对她又孝顺,跟自己儿子般配得不得了,她一早就认定了婉瑜是她儿媳妇的,哪里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连翘,连带的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也埋怨了儿子很久,为什么做了负心人,辜负了这么好的女孩子。   “都这点数了还能有什么事?你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留下来吃饭的!”古明芳拉着唐婉瑜的手不放,“骏驰,你说句话。”   贺骏驰苦笑,他能说什么?他避开唐婉瑜的目光,看了看厨房,口吻客气疏离:“天色晚了,你不如留下吃个便饭吧。”   他这一眼让唐婉瑜很不是滋味,果真过去式比不了现在式,赌气似的留了下来,她偏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变心,不是有句话么,死也要死个明白。   气氛很尴尬,大家一时无话,活泼好动的小美琪可坐不住,又黏贺骏驰,早就从奶奶的怀里钻出来,蹦跶地跑到贺骏驰身边,扯着他的裤腿:“爸爸,抱抱。”   贺骏驰笑了,顺手就抱了她起来:“琪琪今天乖不乖?”   小丫头用力地点头:“乖!”   “老师教了什么?”   贺骏驰一问完,就见女儿蹬着腿要下地,刚站稳小丫头就抬手扭屁股,一边跳一边唱:“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音还不是太准,不过已经能唱一整段了。   贺骏驰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上幼儿园以后琪琪更开朗了,说明连翘想的是对的。   他也不再看不再想唐婉瑜,拉着女儿的手喊着:“走咯,咱们去找妈妈!开门吃饭!”   “骏驰!”古明芳拧了眉。   她不知道今晚连翘要来,往常连翘知道她不喜欢,所以很少会过来。   所以她在超市碰到几年没见的婉瑜,就忍不住像从前那样让她到家里坐坐,后来又想,正好让连翘知道,骏驰是放弃了多出色的人才娶了她的。   现在却后悔了,婉瑜这孩子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她拉着婉瑜的手:“都是我们对不住你,我真舍不得……”   “阿姨,没事呢,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唐婉瑜勉强笑着,“合则来,不合则去,人之常情。”   这顿晚饭吃得十分艰难,连翘只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   三荤两素一汤,丰盛是丰盛,可贺骏驰却不知自己在吃什么,最自在的反而是唐婉瑜,还能和古明芳说些她在美国的事。   唐婉瑜不信连翘不知道她和贺骏驰的往事,不过脸上却没有半分的不自在,反而耐心地在哄孩子,不时还能给自己一个微笑,能做到这样算不错了,应该是个好女人吧?不然贺骏驰也不会那样义无反顾。   唐婉瑜一直觉得她是带着问号回国的,一度还天真地想过她和他之间也许还有个顿号。   现在看来,贺骏驰有妻有女一家和睦,她的出现已然是叹号。   说明该给她的过去画上句号了。   一般琪琪来古明芳这里玩都会留一两天,不过显然古明芳今晚没心情,推说头疼,他们就带着孩子回家了,回家前还先送了唐婉瑜。   一直到唐婉瑜进了小区,看不见了,贺骏驰还在发呆。   坐在后排的连翘替女儿盖了张薄毯子,见贺骏驰一言不发,也就没开口。   “你怎么不问我的?”最后反而是贺骏驰忍不住倾诉。   连翘摸着女儿的头,低声说:“她就是你前些天发脾气的原因吧?”   贺骏驰嗯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明明放不下,还自以为是地装着很伟大。”   连翘摇了摇头:“放不下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骏驰,站在你的立场,你只是选择了你认为对的。”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褒义。”贺骏驰苦笑。   “我只是想,若我是唐小姐,我宁愿知道真相。”   如果当初还有一分可能她都不会选择离开,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却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   或许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就是这样不同吧。   贺骏驰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6。   这篇文没有十分恶毒的配角,大家都是在特定的时候做了特定的事,有对有错而已。   篇幅也不长,所以配角的戏份不多,但是得有些情节交代,过渡章节略显沉闷,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撒花哈~热情一点嘛,我下一章让他们碰个面咋样? ☆、13差点   到了约定那天,连翘送了女儿到幼儿园就回店里忙开了,小悦和苏琳也早早地来上班,因为是第一次外接订单,大家都比较重视,做足了准备功夫,就为了不出差错。   可苏琳却发现一向认真的连翘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心事。   “表嫂?你今儿个咋了?”苏琳藏不住话,有什么就问什么。   连翘手里的活儿一顿,定定神才回看她,笑说:“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累了,也没睡好。”   苏琳不疑有他,她这表嫂要照顾琪琪,要回家做饭给表哥,又要打理铺子,觉得累很正常,于是就说:“那下午我去接琪琪吧,你忙完就回去歇一歇。”   另一个蛋糕师小悦也搭了腔:“对呢,有我们就够了。”   连翘感激地笑了,不过她还是摇头:“文文妈妈说请我和琪琪也去热闹一下,他们在上海扎根才几个月,她的朋友都不在这里。我答应了,下午她就直接把孩子们都接来,我们一起过去。”一开始连翘是推辞的,实在是刘思口才好,又是琪琪同学的家长邀请,盛情难却。   “那也不错,多认识点儿人,到时候宣传宣传,以后咱们家就不愁没生意啦!”苏琳举双手赞成。   小悦手上沾了奶油,勾了点儿揩到她鼻尖笑话她:“你个小财迷!”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也是这么想的,翘翘姐,你可身负重任啊,顺便在聚会里帮我物色一下有没有精英男吧,我麻袋行还缺个伴儿!”   连翘翻白眼一副受不了的样子,阴霾的心却因为这般说笑稍稍放了晴。   她其实是担心贺骏驰,这几天他的脸色都不太好,让他去看医生又不愿意,她除了好汤好水地照顾着,其他什么都帮不了,她有时觉得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虽说三年多都平安过来了,可还是要谨慎,今晚回去还是劝他去做个全身检查吧。   心思既定,工作起来也认真多了。   她们三个把刘思订的蛋糕和点心做好以后,又一一装盒,就一下子到晌午了。   简单吃了午饭,就见刘思请人开了辆三厢家用车来,琪琪正和文文玩得不亦乐乎,见了妈妈才扭着嫩呼呼的小身板要抱抱亲亲,连翘弯腰进了车厢,才把孩子抱在腿上。   小文文这下就不高兴了,一直扯着琪琪的裙子不放,让刘思很不好意思,连翘笑了笑,等车子开稳了,就放手让女儿跟他玩,不过眼睛却一直都仔细看着他们玩,生怕有疏漏。   有玩伴,感情好,是好事。   不要像她就好,总是一个人。   有孩子的地方就不会安静,刘思是个话匣子,和连翘就聊起了家常,毕竟都有丈夫孩子,她们说话便很投契,聊着聊着就到了地方。   连翘抬头看了看,想来苏琳说的不错,文文爸爸应该挺有本事的,这个小区都是复式公寓,又靠近黄浦江,若是江景房没个几百万是拿不下来的。   刘思边走边说:“我们年初才来上海,当时也没时间多看看,就选了这里,房子旧了些。”   “环境好就行,新装修的反而对孩子不好。”连翘的声音柔柔的,“不过这儿离幼儿园远了些。”   “那儿的园长是我老公亲戚,刚来的时候两眼黑什么都不清楚,要忙的事情也多,放孩子在那里我们能安心。等明年开春我们就会回这边的幼儿园报名了。”刘思不假思索地回答。   连翘了然地点头,又弯腰给琪琪擦汗,今年的夏天真是太热了。   刘思见她没再问,悄悄松了口气。   上电梯前刘思丈夫给她打了电话,刘思简单回道:“嗯,到楼下了,拿了好多东西呢。”   岳铭挂了妻子的电话,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犹豫地问:“蒋总,您看……”   “是我叨扰了,你忙你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对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他们在二楼,门半掩着,一楼有什么动静都能听到的。   等连翘他们进屋,没多久岳铭和刘思的同事朋友都来了,有些也带了孩子,一大群人好不热闹。   岳铭是上司,又是年前空降下来的,这次就是借着孩子的生日,大家有了机会聚一聚拉近关系。   虽说是二手房,但是刘思还花了心思翻新,一百多平,空间够宽敞,在客厅壁橱后还专门腾出地方用来给孩子玩的,铺上厚厚的垫子,放满了玩具,有个小小的滑梯,而墙上涂鸦着很多可爱的图案……   琪琪和几个孩子玩得高兴,也顾不上粘着连翘了。   男人们有男人们聊,女人们也一样,几个女孩子围着连翘夸她做的点心好吃,都要请教秘诀。连翘耐心地有问必答,看着她温温婉婉的样子,刘思若有所思,趁着空挡去找了自家男人。   “到底要做些什么?等下吹了蜡烛人家可就走了……”刘思小声说着,还探寻般地瞥了眼楼上半掩着的儿童房。   不过她很快被丈夫扭回了目光,听他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别的事就不要多管,横竖就这一次,我还巴不得赶紧结束。”他至今还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大舅子让他们帮的这个忙实在透着蹊跷,要不是看着不是使坏的,他是怎么也不能答应。   其实当初刘胜斌接了蒋凤麟吩咐要照顾连翘店里的生意,正愁不知道怎么做合适,想起来妹妹和妹夫不正在上海?一问还真巧了,外甥和连翘的女儿正好在同一家幼儿园,那园长还是妹夫的亲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刘胜斌本来只是想让妹妹和连翘打好关系方便他工作的,只不过BOSS蒋凤麟听说了这个聚会,竟提出了要跟来,却又不露面。   他就一个人呆在二楼的儿童房,手里把玩着小积木,心思不知飘哪里了。   连翘就在楼下,他一开门就能看见。   为难自己秘书来到这里,无非就是想靠近她,虽然这么做一点意义都没有,可他还是做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有些动静,随即能听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我去拿就行,就在文文房间,过门是客,哪能让你帮忙啊?”认真听的话,会发现刘思的声音有些急。   “都是琪琪这孩子调皮……”   是连翘的声音!蒋凤麟的身子猛地坐直,环视一下周围,小小的儿童房哪里有地方可以躲?   他神经绷着,手不自觉握起拳,听着两人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屏着了,内心却鲜活起来。   他想,他们真的要见面了。   门咿呀地推开。   一段铃声响起来,听见连翘在外头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刘思顿时呼了口大气,闪身进了房里,见西装笔挺的蒋凤麟板着脸坐在小沙发上,和这充满童趣的小房间实在不着调,不知怎的她突然想笑,又没敢笑,毕竟是老哥的上司。   她就指了指外面,用很小的声音说:“孩子打翻了牛奶,我来拿衣服和毛巾。”   蒋凤麟点点头,目光却还是看向门外,他能感觉到连翘就在拐角处讲电话,不过听得并不真切。   可惜直到刘思拿好了东西,都没见连翘过来,明明近在咫尺。   门又掩上了。   蒋凤麟失望地抿紧唇,他突然想起了顾青的话,说他和连翘今时今日这样,就摆明了有缘无分。   他站了起来,当下什么也不想了,冲动地迈步出去,不就是见个面嘛?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的?简直浪费时间!   可刚走到楼梯口,就和岳铭打了照面。   “蒋总?这是……”岳铭愣了一下,又赶紧说,“连小姐接了个电话就说有急事,匆匆忙忙走了。”   蒋凤麟一怔:“走了?”   “嗯,她走得挺急的,孩子都没带,说是让小姑一会儿来接。”岳铭说完看了一下蒋凤麟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   他只是觉得,好像周围的温度骤降。   后来切了蛋糕,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小文文习惯午睡,今天玩疯了,刘思喂了他两口蛋糕就这么张着嘴睡着了,琪琪却还精力十足,发现没人陪她玩,正嘟着嘴不高兴了。   一只长颈鹿忽然在小丫头眼前晃了晃,丫头两只藕节般的小爪子就伸了过来,抓住不放了,咿咿呀呀地嚷着:“鹿鹿……”她会说的词不多,而且都惯了叠字,胜在咬字清晰,已经很聪明了。   琪琪抱着长颈鹿,歪头看了看突然冒出来的叔叔,两边的辫子因为玩耍已经有些松了。   “我……叔叔陪你玩好不好?”蒋凤麟没什么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只是刚才站在后面,看她扁着嘴不高兴,竟然就看不下去,还没多想就迈步过来哄了。   这小丫头长得跟连翘太像了,一下子就触动了他心里最柔弱的那个地方。   蒋凤麟把外套脱了随手扔地上,直接坐到垫子上,可琪琪还是有点认生,并没有理他。   蒋凤麟想起了他侄子就爱玩积木,就麻利地用积木搭了个漂亮的小房子,小丫头果然被吸引了,也要搭把手,还咯咯地笑起来。   刘思趁机说:“您帮忙看一会儿,我抱文文回房。”   她上楼时,下意识地往下看,蒋凤麟和琪琪一大一小并坐在一起,画面温馨又和谐,她突然觉得他们这样挺像父女俩的,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刘思不敢再想,快步回了房间。   蒋凤麟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孩子,就会想起她的妈妈,百般滋味在心头,如果他们没分开,孩子也有这么大了,又或者如果……还没等他想下去,蓦地觉得手心痒痒的,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小丫头把手放在他手里了。   这是小美琪撒娇惯有的动作。稍微熟悉一些的人,她都敢撒娇,用苏琳的话说,自己这个外甥是卖得一手好萌。   “叔叔,饿……”见她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表情有些委屈。   蒋凤麟忍俊不禁,有力的臂膀一下子把她抱起来,豪迈地找吃的去了。   正好刘思下楼,跟他说厨房熬了肉粥,便想把孩子接过来喂,结果蒋凤麟却避开了,客气地笑了笑:“我可以喂。”他丝毫不介意对方诧异的目光,接着果真就一勺一勺地喂起了孩子,比任何时候都有耐心,仿佛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琪琪似乎也喜欢这个叔叔,吃了粥又粘着他讲故事。   可蒋凤麟做生意是厉害,却哪里会讲儿童故事,接了岳铭递来的故事书,生硬地读起来,好在小丫头不会觉得别扭,缠着听了一个又一个,以至于后来苏琳来接她,还闹了一小会儿才肯走。   蒋凤麟看着空空的怀抱,仿佛还带着孩子的奶香味,发现自己竟然是舍不得那个丫头。   低眸见指尖缠了一根小小的头发,他眼睛一眯,遂把那根头发捏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欠N多更新,友人说我这样磨叽还有人看真是奇迹,我~~o(>_<)o ~~   北京之行可谓波折重重,回来又各种忙,耽搁很久了,看来我暂时还是不太适合写文,尽管如此,我会继续努力平坑的!   PS:商量一下,小亦实在不会写温情男,要不以后还是渣男路线吧,内牛 ☆、14结果   热水壶叫嚣声响了一会儿,壶嘴儿冒出滚滚白烟,烘得泡茶的连翘脸颊发烫,她看着茶叶冲到杯子里又浮起来,一言不发。   贺骏驰坐在她后面的餐桌旁,慢慢地说着话。   “我只是累过了有些头昏,现在不也没事了?你不要这样不言不语,我实在是瘆的慌。”已经习惯了连翘的言笑晏晏,突然沉默一个晚上都不支声,他既忐忑又难受。   下午,他在办公室昏了过去,同事们一紧张就把他送去了附近的医院,医生只说是劳累过度,注意休息就行,连翘赶来却把他拽到华山医院又做了一遍全身检查,明天出检查结果。   连翘闻言,把水壶用力搁流理台上,澄亮的声音唬得贺骏驰一怔,连翘却还是背对着他,离得不远,可她的声音却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像我们这样的半路感情,其实根本没什么意义?”   贺骏驰怔着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说:“我怎么可能这么想?”   想起女儿刚睡着,连翘把声音又压低,不过能听出压抑着的哽咽:“叫你去检查,你总不放在心上,今天接到电话时,我整个人都懵了,那种感觉多可怕,你知不知道?别忘了,琪琪每晚都得?听你讲故事才肯睡的……”   这次轮到贺骏驰沉默了,他明白连翘话里的意思,是让他保重身体,不能抛下她们。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其实,其实我没有不在意……相反是太在意了。害怕的人是我,怯懦的人是我,做过多少蠢事你也都清楚,有时候我想,也许当初我们就不该结婚,你本来负担的就够多的了。”好半晌,贺骏驰才吐出了自己的想法,最近他的状态的确很差,所以总是在回想,想从前,想那些已经没有结果的如果。   连翘苦笑:“那你更清楚,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和琪琪,两个人结婚,不仅仅是关乎爱情,更重要的是互相扶持,完整的家对我和琪琪来说太重要了,不管将来有什么际遇,你都是琪琪的爸爸。这些都扯远了,我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保重自己。”相处了三年多了,怎么能没有感情?他们或许没有爱情,可是对她和女儿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给自己泡了一杯浓茶,又递给他一杯开水。   “你刚吃过药,就别喝茶了。”   贺骏驰看了看她捧着的茶杯,茶汤浓得跟咖啡似的,微皱起眉:“别喝浓茶,要睡不着了。”   “每次我妈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了,就要泡上一杯这样的浓茶,我那时候小,以为是什么美味,偷喝过一回,又苦又涩,就再也不敢觊觎了。慢慢长大了,又能理解她为什么这样,人啊,总得想点方法,才能逼自己面对无奈的现实。”连翘转了转茶杯,喝了一口。   连翘很少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贺骏驰只知道她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所以那时怀了孩子的她很矛盾,她不想下一代跟她有相同的遭遇,甚至想过轻生。正好他也过得不如意,两人糊里糊涂就凑在了一起,没想到反而把日子过好了。   上天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贺骏驰起身去拿了一盒牛奶,换走了连翘的浓茶:“你想秉烛夜谈也不是不行,就是有一点,你让我注意身体,你也得以身作则才行。”他用她的话将了她一军。   连翘无奈地笑了笑,让贺骏驰坐下,又继续说:“那我还想说,今天在文文家里,我看着他们大人和小朋友都高兴地聚在一起又笑又乐热闹极了,才想……不如等琪琪三周岁我们也好好庆祝一下吧?前两年她还小,我也没怎么在意。我又是个不喜欢在生日上做文章的,以前最不喜欢过生日了,几乎年年都一个人,长大后就过了那么一次……”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唯一庆祝过的一次生日,是记忆里那个人帮她过的。   小时候,到了她生日她妈妈会更难过,她让自己没有生日,长大了一个人,就更可有可无。   也许,这样才使得自己依赖那个人吧。   至于现在她和贺骏驰,两人都是居家过日子的,也不会刻意庆祝生日。   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伤感,不过贺骏驰的声音很安抚人:“好啊,到时候咱们热闹热闹,小丫头肯定乐疯了。”想起宝贝女儿,贺骏驰满眼都是笑意。   他轻快的语气也带动了连翘的情绪,要不是他今天突然昏倒,连翘也决计不会有这许多伤感的情绪。   现在对她来说,把日子过下去,过好,就够了。   连翘体贴地说:“嗯,医生让你早点睡的,反正你请假了,明天就多睡一会儿,我去帮你拿体检单。”   也许真的是累了,贺骏驰这一睡真就日上三竿,被阳光烘醒的,外头依旧热得跟烤箱似的,不过他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早餐午餐一并吃了,他就开车去连翘的店里,苏琳说连翘出去了,他才想起来连翘要帮他拿体检结果。   打了电话她没接,又在店里帮了些忙,想了想,贺骏驰就提前去接了琪琪,还给连翘发了短信。   之前六一节,带琪琪逛商场的时候,小丫头在旗舰店看中了一款娃娃,却只剩下最后一套被别人预订的,闹得琪琪哭了很久。   昨晚连翘提起生日,他又想起这件事,趁着今天休假有空闲,就带孩子去那里转转,再买来哄她高兴。   不是节假日,百货商场的人并不算太多。一楼是家电城,他们要去的儿童城在三楼,贺骏驰抱起琪琪去走扶手电梯,路过一个展示电视墙,琪琪却突然嚷嚷:“叔叔!”   贺骏驰以为遇见熟人,特地停下脚步左右看了一下,并没有见到谁。再看女儿,她那黑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大背投呢,他定睛一看,那上面似乎在随机播一个访谈节目,其中被采访的人有些眼熟。   他仔细想了想,心里暗忖,原来是在北京开会那天见到的合作方蒋总。   小美琪还在“叔叔、叔叔”的喊着,他没太在意,以为是认错人了,却忘了,孩子的眼睛是最亮最敏感的。   父女俩就高高兴兴地直奔儿童城去。   而碰巧这个百货大楼蒋凤麟是股东,他来上海工作,也就顺道来看一看。   谈完公事,本来有专用电梯可用,但是蒋凤麟先前订做了一款项链是送给他母亲的,想起来他就坐了观光梯直达二楼饰品区,到三楼的时候电梯的门开了短暂的一下,没成想他这一抬眼,正看见贺骏驰抱着琪琪从一家玩具店出来,父女俩眉开眼笑。   蒋凤麟的眼睛微眯,不由得想起来那孩子把小手搁自己手心里挠撒娇的样子,唇抿得更紧了。   “早上我让你去医院办的事,有结果了吗?”蒋凤麟没有由头的突击查问。   站在他身侧的刘胜斌自然也看到了贺骏驰,稍作反应便知老板所问何时,可这有外人的电梯里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只得含蓄地答道:“已经有眉目了,不过还需要一点儿时间。”   见蒋凤麟没再问下去,刘胜斌松了口气。   他这小小的秘书,兼当管家不说,现在还得当密探。   早上老板递给他两个密封的袋子,让他拿去医院验一验,他也没敢多问立马就去了。其实早在找到连小姐那会儿他就觉得老板可能要怀疑孩子的事情,毕竟时间上来说不是不可能,可是后来不了了之,他以为老板是看开了,不知怎的又突然有这么一茬。   可是到医院找了相熟的医生咨询才知道,这两根头发还不够,用头发做亲子鉴定必须是带毛囊的,而且至少三到五根才合适,自然脱落的不太符合条件,再者,若被鉴定的孩子不到三岁,建议做血痕亲子鉴定。   他哪有胆去搞什么血啊痕啊,只能再想办法弄点唾沫什么的。   总之非常棘手。   贺骏驰还带着琪琪去超市买了菜,等做好了饭,才听见门声响。   连翘一回家就闻到饭香了,心情却有些复杂,琪琪坐在地上玩她的新玩具,见到妈妈又晃晃手里的娃娃,咯咯直笑,表示自己的欢喜。   “又买了这么多?杂物房都成了她的玩具房了。”连翘无奈地念叨着贺骏驰。   贺骏驰挂着围裙把汤端出来,笑得和煦:“又不值几个钱,难得琪琪高兴,我这当爸爸的买得也痛快。”不由得小小豪迈一把,宣示父亲的本事。   气氛正好,连翘捏了捏手里的袋子,决定有些事还是晚些再说。   一家人饱餐了一顿,连翘洗碗,贺骏驰就带着琪琪玩,一边看孩子一边朝厨房问:“你不是去拿结果了?放哪里了,我来看看。”   连翘手一顿,马上说:“我就洗好了,等会儿拿给你吧。”   她擦擦手从厨房出来,回房间拿了个牛皮纸袋出来,犹豫了几分钟才说:“姜医生让你再去做个CT。”   贺骏驰笑容一僵,下意识看了看怀里的琪琪,放手让她自己去玩,别开眼才小声问:“他还说了什么?”   一大堆医学术语,连翘不知从何说起,早知道就跟他一起去好了,于是说:“别的没什么大碍,只是说你到期去复查了。”   他这种情况,稳定期是有限的,他自己也知道。   掩去情绪,索性连报告都不看,贺骏驰反而拍拍连翘的肩膀:“放宽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答应过你,要看琪琪长大嫁人的。”   话是这么说。   可这一晚,两个人的心都是沉重的。   而同样因为医学结果而心情沉重的,还有一个人。   他就是蒋凤麟。   一周后的这天,刘胜斌终于拿到得来不易的亲子鉴定结果,送到他老板手里,着实松了口气。   蒋凤麟看着那密封的信封,搁置了大半天,直到深夜寂静无人,才一点一点地开封。   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现在的感觉,期待虽然占了大半,可恐惧也如影随形。   恐惧失望。   亲子鉴定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拿出以后,他的眼睛一闭一张,选择直接看最后的鉴定结论——   被鉴定人与被鉴定孩子是亲生父女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大家节日玩HIGH了吧?小亦今天是跟太阳老大作伴的,户外工作了十二小时,晚上回来洗了澡,吃了个爽歪歪的辣泡面就开始码字袅,很认真又很悲催的说…… ☆、15划开   有句诗叫“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当年是他瞒着连翘,要和苏卉心结婚,逼得连翘远走,如今时光一转,他找到了连翘,却得来她和贺骏驰结了婚的消息,似乎成了破不了的局。   可机缘巧合下,他知道了要外聘的唐律师竟和那个贺骏驰有旧情,一个天真又卑鄙的想法就冒了出来,要是有个人来搅局,或许他还有机会。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聘唐婉瑜当顾问律师。   不过蒋凤麟注定要失望,唐婉瑜和贺骏驰的见面并没有影响到什么,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幼稚得可笑。   若不是那天……他可能真的要放手了。   没想到,琪琪居然真的是他蒋凤麟的女儿!   看到结果的那一刻,蒋凤麟欣喜得要发狂,猛地站起来,捏着报告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几次要夺门而出,最后都忍住了。   是他的孩子,他和她生的女儿,蒋凤麟全身的细胞都在发颤,似想起了什么,一个箭步冲到书桌,拉开抽屉胡乱地翻找,有一张几乎被压在最底下的照片被翻了出来。   偷拍的效果自然不会太理想,是连翘抱着琪琪去超市的照片。   蒋凤麟怔了怔,抿着唇重新坐回皮椅,用指尖一下一下描摹母女俩相似的轮廓,仿佛看不够似的。   有千百种想法在脑海里成形。   连翘的性子却最是外柔内刚的,她在知道他婚讯后一声不吭地离开,又带着孩子嫁给别人,肯定是伤透了心,那句“我不怪你”,是他每每午夜梦回最不能释怀的心疼。   他现在硬来只怕会两败俱伤,这不是他要的。   只不过一想到他女儿亲亲腻腻地喊别的男人“爸爸”,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叔叔”,他又不能容忍。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那这个丫头他一定要认。   而商人敏锐的触觉让他意识到,或许当年还发生了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所有的想法最后只剩下一种,他要连翘和女儿回到他身边,不惜一切代价。   翌日,蒋凤麟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和应酬,一个人逛了各大商场的精品区儿童区。   “两三岁的女孩儿喜欢这种吗?”他一边逛一遍随意地问,却不在意导购小姐的回答,看中了就买,出手十分阔绰,这举动让不少在场的年轻妈妈羡慕不已。   后果是张伯接了一拨又一拨送货的上门来,而且还全是儿童玩具,让他傻了眼。   等蒋凤麟回来,张伯忍不住就问:“你买这么多玩具,家里要放不下了,都送谁的啊?季陶家的,也不是啊,他家可是男娃娃……”   “要是以后有女娃娃住进来,您老高兴不?”蒋凤麟笑眯眯地问,显然心情很好。   张伯一愣,下意识就说:“当然高兴啊,小姐这一脉的几乎都是男孩,我家小子也生的儿子,好没趣呢。”他老人家皱着眉,等回转过来,才瞪着他问,“你倒是说说,哪里来的女娃娃?”   蒋凤麟噗嗤一笑:“您先别急啊,早说了您就没了惊喜了,您老就耐心等着吧,一准是好事。”   张伯只得无奈地去收拾那堆凭空出现的玩具山,整个下午嘴里还念叨着他欺负他老人家,弄得蒋凤麟哭笑不得,过后就在思考,到底怎么和连翘碰面才合适。   直接去她店里肯定不成,人太多本就不好说话……可他忍了那么久,实在是控制不住那种跃动的心思,从沙发抓了只小号的熊猫玩偶就出了门。   正好快到孩子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他悄悄去看一眼,总可以了吧?   蒋凤麟低眉看了看手里憨态可掬的熊猫玩偶,想起那天那丫头抓着他的手撒娇的可爱模样,他的眉眼和心里都充满温柔。   老宅离幼儿园不算远,蒋凤麟是徒步而去的,街区两旁的绿化做得好,走在树荫下还算凉快。   他一门心思往幼儿园赶,却在要转进巷子的刹那,听到有人大大的一声“叔叔”。他抬眼看去,当下心都要跳出来,巷子口一辆女式摩托车上坐着一男一女,女的三十来岁,抓抱着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孩儿,许是抓得紧,女孩儿的脸已经涨得通红。   竟然是琪琪!   蒋凤麟动作比脑子更快,手里的玩偶一扔,直接就用身体挡住车的去路,好在巷子窄,他们的车速快不起来,摩托车生生就被拦下来。   驾驶的男人瘦骨嶙峋,两眼浑浊,被蒋凤麟一拦就慌了,张口骂骂咧咧:“哪儿来的睁眼瞎?赶紧给老子闪开,不然撞死了可没得赔!”却不是上海本地口音。   那女的在后头催促:“别废话,赶紧地走!”一听就是做贼心虚。   蒋凤麟眼睛瞪大,孩子的哭声把他整颗心都哭碎了,哪里不知这两人打的什么坏主意。   他狠厉地眯起眼,一句话也没搭理,伸手就去拉孩子,压着怒气哄着琪琪:“琪琪乖,来叔叔这里!”想要把丫头从女贩子的手里夺回来。   女人一听他的话就知道坏了,这是遇上孩子熟人了,稍一愣神就松了手,让蒋凤麟有机可乘抱上了孩子的胳膊。   男人似乎别有所图,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还想再抢回来,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刀。   蒋凤麟把孩子搂在怀里,还没能松口气,见到凶器的利刃下意识就闪躲,还注意不能再次吓到琪琪,一直捂着她的眼睛,倒让男人得了手,左臂上的衬衣被划了长长的一刀,马上就染了红。   好在蒋凤麟也是练过手的,忍着疼的同时,伸脚狠狠一踹摩托车,让那坏心的二人重心不稳连人带车倒在一侧,又是在巷子上,动静一大,住在周边的,路过的都上前围观,那男的倒是想逃跑,被一个小伙子给堵了。   前后不过是两三分钟的事情。   要不是他刚好路过,孩子被拐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蒋凤麟呼了口气,开口道:“谢谢各位,这两人想抢孩子,我刚好认识孩子的妈妈。请大家帮忙报警,孩子叫美琪,在前头的幼儿园上学的,拜托了。”他请路人帮忙。   因为琪琪一直抓着他的衣襟哭,一脸惊慌,他不敢撒手,可左臂上传来的疼又哧哧叫嚣着,要不是意志力好早就软倒了。   只听他一直轻声细语地在哄着孩子,全然不似制歹徒时的凶狠。   “琪琪乖,妈妈很快就来了,别怕啊!”蒋凤麟温声细语地搂着孩子念着。   那充满磁性和宠爱的声音,有让人心安的力量,孩子渐渐消停了,有阿姨让蒋凤麟先处理伤口,毕竟那道长长的血痕太过触目惊心了。   蒋凤麟却摇了摇头,抱着孩子不肯松手。   不到十分钟,警察同志就到了,跟着他们来的还有幼儿园的园长、老师还有家长,都是满眼急切,显然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   蒋凤麟一眼就看见了连翘,满脸失魂落魄哭得跟泪人似的,他的心更疼了。   似乎是有感应,攀着蒋凤麟手臂的琪琪瞧见了妈妈,刚安静下来又开始闹腾,扭着小身板带着哭音喊:“妈妈,我要妈妈……”   蒋凤麟下意识松了手,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就踉踉跄跄地跑到母亲的怀里。   巷子里光线不足,人又多,连翘本就心神俱裂,眼里心里只看得到孩子,哪里还注意到蒋凤麟。   她半蹲下身子,苍白着脸把孩子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知道孩子被掳走的那一刻,她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周围是什么人,跟她说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只要孩子平安。   “琪琪,琪琪……”她一边又一边地呢喃,抱着孩子又看又亲,又是笑又是哭的,旁人劝也劝不住。   “你别怕,小丫头没事呢。”突然有人出声安慰。   她缓了会儿神,抬头想跟对方说声谢谢,可不知道是这里的光线让人看花了眼,还是她自己昏了头。   怎么,会看到了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呼吸骤然停止,眼睛几次合上张开。   蒋凤麟苦笑:“翘翘,你看到我了,闭眼睛也没用。快松松手,你抓疼孩子了。”   他觉得她的脸白得跟纸似的,又不忍心逼她。   而问清了事情经过,两个人贩子就让警察带回了派出所,本来还要请家长去做笔录的,被蒋凤麟拦了一下,不知道说些什么,警察就走了,周围的人也散了。   双重的突袭让连翘一下子无法适应,不管园长和老师说什么,她都没反应,只傻傻地看向蒋凤麟的方向。   他转过身,看见连翘在看着他,他也停下脚步,同样定定地凝着她。   巷子的光,是时间的桥,连接了他们彼此。   而他手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害,同时划开了连翘尘封了的记忆。   记忆里有她全部的爱恋,在满心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时候,上天告诉她,现实是残酷的,她的卑微换不起幸福。   爱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前进不能,后退不是。   已然绝路。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了几宗孩子被抢或出事的新闻,十分难受,希望家里有孩子的童鞋都要谨慎些,别让坏蛋有机可乘,让小可爱们都能快乐长大。   本来把更新放公告上是不想大家浪费时间刷屏,可是现在对小亦来说压力太大了,要不还是像从前那样,能写就更把公告撤了? ☆、16何必   久违的痛揭穿了伤口愈合的假象,一波一波强势地轰得连翘呼吸不能,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夜晚因为这个人哭干泪睡不着,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怀里琪琪的小手挠着她的脖子,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地上,娇娇地嚷着:“妈妈,熊熊……”小丫头并不明白此时大人间的暗涌,看到地上有她喜欢的玩偶就要去拿。   稚嫩的声音提醒了连翘必须做出反应,她第一次忽略女儿的意愿,抱着孩子站了起来,似乎不预备和蒋凤麟说话,转身就走。   “琪琪妈妈,你看,琪琪的膝盖擦伤了,是不是先处理一下?”园长顿了顿又说,“这位先生也受了伤,我带你们到附近的社区医院吧,这次真得感谢你了,费用都由幼儿园负担。”最清楚事发经过的幼儿园老师和警察一道回了派出所,留下园长善后,她把连翘急于离开的反应理解为太紧张了,可救了孩子的先生还在,怎么也得道声谢才是。   蒋凤麟低眸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又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连翘,缓声说:“也好,麻烦您了。”   有园长的话在前,连翘再反对就不近人情了。   她只能木着脸抱着琪琪跟在园长后面,几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医院走去。   “叔叔,熊熊。”巴在连翘身上的琪琪一直往后头伸手,“琪琪要。”   连翘听到后头的人温和地说:“是熊猫,不过它要回家洗澡,洗干净了才能陪琪琪玩哦。”   可小姑娘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只隐约知道自己得不到玩偶,嘴巴一扁就别扭上来了。   听到这既陌生又熟悉的温柔语调,连翘身体更僵了,心烦意乱地拍着女儿的背哄着:“琪琪乖,不能要别人的东西,知道吗?回去妈妈给你买。”   她抱紧了孩子,琪琪虽然不认生,可也不是对谁都能撒娇要东西的。而想起来刚才蒋凤麟见到她们,并不像她见到他那般讶异,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只说明了一种可能,他早就知道她们的存在。   他手段那么多,尚且不能把她骗到最后,她那丁点小把戏,能骗得了他?   一路胡思乱想到了社区医院,头也不敢回,自然就没见到,蒋凤麟听到那句“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后,脸色变得多难看。   在她的眼里,他已经成了别人?   社区医院里,琪琪只是小擦伤,简单做个小处理就可以了,蒋凤麟就没那么走运了,被小刀划到的伤口不深,却很长,流了很多血。看见的人都替他觉得疼,他反而没感觉似的,眼睛只盯着站在外面的连翘看,期待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   可惜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并未留情,与他匆匆对视后就迅速别开,非常冷淡。   虽然早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可蒋凤麟还是忍不住失望,手里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痛。   和外头的闷热不同,医院的走道阴阴凉凉的,连翘只有在女儿身上才能体会到一点暖意。   原来别后重逢竟然是这样苦涩的滋味。   他为什么还要出现,不是应该娶妻生子了吗?何必再来牵扯不清?   蒋凤麟从诊疗室出来,一只袖子已经被剪开,手臂被纱布裹了一层,狼狈的模样有些不符身份,刚才就打了电话回去让张伯送衣服来。   园长再次跟蒋凤麟道谢,连翘也不得不正式面对他,用僵硬的声音说:“谢谢你救了我女儿。”   蒋凤麟似乎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强调,淡淡笑着:“不客气,应该的。”早已收起了方才的落寞。   同一句话,不同的人听是不同的意思,园长只觉得他仗义好心肠,连翘却感觉到他意有所指。   应该的,应该什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连翘逼迫自己空白一片的大脑拼命思考,以至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小美琪还给她“添乱”,冲着蒋凤麟喊:“妈妈,叔叔也要呼呼……”   呼呼就是心疼伤口,给他吹吹,连翘经常这样哄孩子。   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的,大人给她呼呼,她也有样学样的给大人呼呼,显然蒋凤麟给美琪的印象很好。   蒋凤麟心里一暖,忍不住摸了下小丫头软软的头发:“琪琪真乖。”   她亮亮的眼睛弯起来跟明月似的,就这么简单稚气的一句话,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是他的女儿啊。   可惜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幕温馨,恰好拯救了连翘的不安。   风风火火赶来的贺骏驰满眼焦急地赶来:“小翘?琪琪怎么样了?”他一接到电话就马上飞车过来,幸好路上不堵,不然简直要急出心脏病了。   琪琪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贺骏驰身上,高兴地喊着:“爸爸!爸爸!”   软软的头发从指间溜开,蒋凤麟只能眼睁睁看着丫头钻到了贺骏驰的怀里,好不亲昵,他微挑起眉,收起微笑沉默着。   这样的场合让连翘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应对才合适。   贺骏驰确定了女儿和连翘都没大碍,悬着的心才能放下,意识到忽略了旁人,贺骏驰抱歉地抬头笑着道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您是……蒋总?怎么这么巧?”   “是啊,我刚好在。”蒋凤麟不想多做解释,贺骏驰抱着琪琪,理所当然站在连翘身边的举动让他十分不舒服。   贺骏驰再次真诚道谢:“蒋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拐卖儿童的新闻看得多了,却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跟前,他光是听经过就已经心有余悸。   蒋凤麟只是把目光放在琪琪身上,若有似无地笑了笑。   连翘一直绷紧着神经,就是后来上了车,人也还是僵着的,蒋凤麟的出现,让她再也无法平静。   两人默契地没把这件事告诉古明芳,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琪琪受了惊,这天晚上就特别不安分,贺骏驰和连翘两个轮着哄,也几近半夜才把她哄睡了,小脸蛋还有泪痕。   连翘一直担心白天的事会影响到孩子心理,又懊悔又难受,连“以后都不去幼儿园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口,可见是怕极了。   贺骏驰就安慰她:“今天只是意外,你别再自责了,总不能以后都不让孩子出门吧?我们往后谨慎些就是了。”   幼儿园老师晚上来过了,一来看琪琪,二来是道歉,一再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请求他们家长谅解。   原来下午放学时,小孩子都排队等在门口,连翘每天都会早到一点接孩子的,所以琪琪总站在前面,谁知连翘有事晚来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多,有个陌生女人来问孩子人学的事,老师隐隐觉得不对劲,没想到那女人趁机就夹了个孩子坐上等在一旁的电动车跑了,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老街区巷子多,所以转眼人就没了,几个帮忙追去的家长都无功而返。   好在得了蒋凤麟相助。   连翘本就心神不宁,听了以后更加沉默,贺骏驰陪着老师说了几句就把人送走了。   作为母亲,听一遍就再难受一遍,这是人之常情,贺骏驰心同感受,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就提议说:“还担心呢?要不就换一家幼儿园?”   连翘摇了摇头,踟蹰了半个晚上,好些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的那个人,你认识?”连翘心细,注意到他对蒋凤麟的称呼。   贺骏驰颔首:“哦,你说蒋总?他是公司的合作商,上次去北京开会见过一面。”   北京?那就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   “你怎么了?”连翘苍白的样子让贺骏驰越发担心。   连翘微掀唇,声音有些麻木苍凉:“骏驰,他终究是找来了。”   听不出悲喜。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猛于虎,昨天扛不住去看了医生,开了十天中药,内牛…… ☆、17共对   不浅不深的伤口足以让蒋凤麟一夜辗转反复,而且一闭上眼,就想起白天连翘看着他如同看见一个陌生路人的疏离眼神,好像真的已经走出了他们的从前。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如同他知道的一样,丈夫体贴,女儿乖巧,生活顺遂,这就是她憧憬而当初他不能满足她的。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她生活美满,他就应该成全她,默默离开。可当他们真正见面的时候才发现他根本做不到!那明明是他的女人,他的女儿,叫他怎么甘心拱手让人?他蒋凤麟从来不是什么君子什么好人。   商人就该唯利是图。   他猛地坐起来,抬头看去,月光从露台流泻进来,影影绰绰,马上就是中秋了,应该人月两圆的节日,上天不知可否实现他的愿望?   不过若蒋凤麟是想连翘主动联系他,那他注定要失望。   连翘守着那两个秘密,只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那天晚上连翘和贺骏驰谈了很久,想来想去根本没什么好法子可以避开蒋凤麟,他那样骄傲的人,在他眼底逃了一次,不会允许有第二次。   得过且过是连翘目前唯一能做的。   为了不影响贺骏驰,连翘还必须装作十分乐观的样子,只有在夜里,那纷繁芜杂的想法才会迫不及待的冒头。   她觉得蒋凤麟肯定是有备而来,他对琪琪的态度好得让她心惊胆战。   他到底知道多少?   熟睡的琪琪翻了个身,肉肉的爪子搭上了连翘的脖子,睡得满足惬意,连翘替女儿盖好毯子,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都说这丫头长得像她,跟一个模子出来似的,可有心仔细瞧眉眼,却还是能看出几分父亲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也不总是坏消息,月初连翘店里推出的一款彩虹蛋糕得到了好评,评点网上几乎是全五分推荐,生意蒸蒸日上。   还吸引了美食杂志前来约访。   苏琳和小悦兴奋得不得了,连翘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答应,她们两个就开始琢磨给她选上镜的衣服了,连翘不忍她们失望,无奈应下。   跟杂志记者约好在店里接受采访,可到了约定当天,那位记者却来电道歉,希望能改地点,说她有两个采访冲突了,怕时间来不及。   连翘不疑有他,配合地赶去了重新约的地方,推开咖啡室进去,伴着风铃清脆的响声,她却突然止步。   咖啡室的人不算多,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窗边角落的蒋凤麟。   连翘的呼吸紧了紧,下意识地转身要走,蒋凤麟叫住了她:“我想和你谈谈。”连翘恍惚明白了,什么记者采访,不过是他使的一个手段,骗她来见面而已。   终究是躲不开的,不是这次,也会是下一次,她了解他的性格,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   定了定心神,连翘脚步回转,慢慢地走了过去,他仿佛松了口气,笑了笑起身给她拉好位子,她顺势坐下,还开口点了杯玛奇朵。   “好久不见,其实不过是见一面,你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连翘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客气疏离,也并不回避他的眼神。   蒋凤麟愣了愣,等了几天不见有她的消息,想尽办法才找到这样合适的机会,却料不到她会以这么一种淡漠的态度跟他说话。   “那家杂志的主编是我朋友,我向他推荐了你,这事是千真万确,我不过借了机会跟你先见一面。”蒋凤麟凝睇着她,忽然转了话题,“翘翘,我找了你三年……”   再次见面,她对他这般陌生,仿佛只是他一头热,他们之间曾经拥有过的美好的回忆,只有他记得吗?心中的不甘再次涌上来,他不相信他们的感情已经没了。   他情愿卑鄙地相信她只是为他伤透了心,不愿面对。   咖啡室的老板是香港人,老式音响放的都是八、九十年代的老歌,情情爱爱,缠缠绵绵。   “相识是偶然/无奈爱心顷刻变/你在我/又或是我在你/内心曾许下诺言/谁说有不散筵席/谁说生死不变/这份爱/就让这份爱/被流水一一冲染……”   正在放的是陈慧娴的成名曲《逝去的诺言》,当年红极一时。   连翘不大听得懂粤语,却极喜欢陈慧娴感性的腔调,她的歌都听过,还曾跟蒋凤麟惋惜,为什么陈慧娴和区生没有在一起。   或者这首歌就是答案,陈慧娴曾在接受采访时说过: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他。   多么应景的一曲,不就说的她和蒋凤麟?   曾经拥有已经是幸福,有时候执着反而带来痛苦。   “三年,已经这么久了……是担心我吗?其实大可不必,我过得还行。”连翘笑了笑,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   显然蒋凤麟也见到了,怔怔地看着她,突然有一种被遗弃的孤寂。   “当初是我错了,可你那样一声不吭就走了,叫我怎么办?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叫我怎么不担心?”蒋凤麟也不管连翘如何,只得了宣泄的出口,一股脑就把自己这些年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不管她要如何宣判他,可他要让她知道,自己从未放弃过。   “我太过自负,以为一切都能掌控好。当时我不想逆了老人家的意答应了联姻,又不想失去你,就想着先瞒你一段时间,往后再做打算。”蒋凤麟看着她的婚戒,低声说,“我没想过你会离开我,是我太自私了,可是,我并没有结婚。”   蒋凤麟从没有用过这般乞怜的语气说话。   “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连翘摇了摇头,握紧了马克杯,逼自己与他对视,“正如我当年说的,我并不怪你,你现在要怪我吗?就算你没结婚,可我已经结婚了。”   透过乔其纱窗帘,窗外的阳光落在彼此身上。   连翘暗暗有些吃惊,她倒从没有想过,他会取消婚约,本来就是千方百计瞒着她都要做的事。可是更奇怪的是,现在的她除了吃惊,并没有更多的情绪了,或者早就已经死了心,所得不过释然。   “我没有立场怪你。”蒋凤麟勉强一笑,“何况你还生了琪琪。”   这样肯定的语气,他果然是知道的?   连翘手一抖,倒抽一口冷气,这才是他今天见面的目的吧?他知道了多久,又想做什么?   她几次深呼吸才控制住自己不闪不避,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为母则强,她自问没有任何对不住他的地方,何必惧怕。   “琪琪是我的女儿。”连翘强调着什么,握紧的指节微微发白。   蒋凤麟扶着杯子沿着花纹摩挲,点点头说:“我知道,她也是我女儿。”   这句话无疑是一种威胁,连翘像刺猬一样带了刺,想再淡定都做不到,尖锐地问:“蒋凤麟,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在他们坐的位置偏,离吧台也远,还有音乐遮掩,才没让人太在意这个角落的失控。   蒋凤麟哪里看不出来她的不安,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说不怪我,我连补偿都找不到借口。你我之间变得这样糟糕,是我造成的,一开始虽然我不甘心,可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最后上天还是眷顾了我。”   连翘心里正乱,不想听他左顾而右言他,正想打断,就听他慢慢地说:“你问我想做什么,不如你告诉我,你想我怎么做?”   “凤麟,我和你的事已经过去了,你明不明白?”连翘软了下来,和蒋凤麟说话越硬气越讨不到好,为了女儿,连翘愿意再低头,“我们都各自有了新的生活,现在琪琪的爸爸对她很好,你不必担心,不如就当做不知道……”   蒋凤麟深邃的眼眸眯了眯,微微笑了一声:“翘翘,我可以为你做所有的事,只除了这件事我做不到,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的性格。”顿了顿,还没等连翘反应,他又看着她,语气笃定地继续说,“不管如何,琪琪的爸爸是我,只能是我。”   连翘终于忍不住站起来,狠狠地瞪着他:“说了这么多,你就是要来抢我女儿的?”   这一下终于引起店员的侧目,可连翘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蒋凤麟掩去眼底的苦涩,微摇了摇头:“你别紧张,我没想过跟你抢琪琪,而是希望你和琪琪都能回到我身边。”   别紧张?她怎么可能不紧张?琪琪就是她的命,要不是孩子,她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   他根本不懂!   “你口口声声说是你的错,可你的态度根本让人感受不到,你还是跟从前一样自以为是。你不明白我是怎么走过这些年的,就不要提什么‘回到你身边’的话!”连翘胸口一起一伏,眼角已有泪意,“我不要补偿,也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有丈夫有孩子,过得很好很幸福,拜托你别来打扰行不行?”   何必再来搅乱她的生活?   她已经压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身要走,被蒋凤麟牢牢抓住:“你和他真的有感情?那我们之间呢,你真的狠心放弃了?”   她为他生下了琪琪,他始终觉得她对他还有爱,才执着不放。   蒋凤麟的手热得跟火炉似的,连翘重重一甩,听到他闷哼一声,才想起这就是他前些日子受伤的手,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她颤着声音说:“对,我三年前就放弃了,你要是还想要逼我,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蒋凤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难以置信她能把话说得这么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基友生日,三更,大家留个言鼓励下呗…… ☆、18秋色   其实话一出口连翘就知道后悔了,这样无疑间接承认了琪琪就是蒋凤麟女儿的这个事实,而闹僵了把他激怒,真上了法庭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亲生父母都拥有子女的抚养权,她虽然生养了琪琪,可是这是在蒋凤麟不知情的情况下,各打五十大板,胜负难料。   而她是一定不能失去琪琪的,他看穿了她,正如她也了解他一样,他想得到什么,就会不计代价去得到。当初如果不是瞒着他离开,以他的占有欲之强,她未必走得了。她只是以为这么多年以后,他们都有所改变,她学会放手,他必懂得成全,原来是她想错了。   事已至此,再谈已经没有意思,连翘抿紧唇迎向他灼人的目光,表现得一脸坦然。   “如果你没别的话要说,我就先走了。”蒋凤麟强烈的压迫感让连翘感到呼吸困难,不过是在强撑着,她看见他再抬起手似乎再碰触她,她偏过头一躲,索性抓了包包扭头跑了出去。   直到跑到了广场的另一头那种压迫感还如影随形,连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张望,好在蒋凤麟没有追来。   连翘捂着胸口喘气,不断回想起刚才他被她躲开的那种受伤的眼神,以及后来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只觉得无比心慌意乱。   以至于后来的两三天,她只要一睡着就梦到他,梦到他被她激怒,继而决裂对薄公堂,又总是在法官宣判的时候惊醒,不知梦里结局。   心里没有一刻得到安宁,她知道和他对抗的后果,就是因为清楚,所以不愿意妥协,是的,或许她对他还有感情,可是经历了分离,她更珍惜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   连翘不想再过那种为他伤心欲绝的日子,从前或许可以,可是为了琪琪,她必须振作起来。而让她重燃信心的,贺骏驰功不可没,又或者是两个人经历相似,他们更加能体谅对方。   这桩婚姻错有错着,有时恰恰要的就是合适。   连翘一直担心的法院传票并没有到来,蒋凤麟也不再出现在周遭,可即便如此,她每天依然过得如坐针毡,吃不香睡不着。   她都已经开始考虑,万一事情发展到那一步,怎么做才是对贺骏驰和琪琪最好,怎么跟琪琪奶奶解释,怎么将影响降到最低。   当然,如果蒋凤麟被她说动,终于放弃了,那是最好的了。   可她不知道,蒋凤麟并不是放弃,也不可能放弃。   他是一时撒不开手,也想给她时间缓缓,懂得经营的商人图谋的不是快速,是最终利益。   有唐婉瑜的全力以赴,他公司新并购的案子有了长足的进展,最迟不过三个月,蒋氏的版图又扩宽了几分,正式进军信息产业。除了忙公事,他身体也出现问题,手臂的伤反反复复好不全,有天晚上加夜班还遇到了台风带来的暴雨,淋了一身湿透,不可避免地病了。   为此张伯念了他好久,直到受不了他躲到外滩的公寓才图得清净。   眨眼就迎来了中秋。   这样传统的节日肯定是一家人在一起的。   贺骏驰的公司提前一小时下班,而连翘店里也放半天假,大家都想早些团圆。   连翘带了琪琪到她奶奶家,然后就去市场买菜,回来就忙开了。   古明芳对她的态度依然不咸不淡,可能是在节日里,倒是没有给她什么脸色,只专心哄着琪琪。琪琪已经开始会模仿大人的说话还有动作,古明芳在看老年艺术团的节目录影,琪琪就咿咿呀呀扭着身子学了起来,逗得她呵呵笑,直夸孙女聪明。   在厨房的连翘听着也会心一笑,老太太一个人住难免寂寞,决定以后还是多带孩子过来这边让她高兴高兴。   等饭菜准备得差不多,贺骏驰也回来了,洗了手又陪琪琪玩了会儿。   古明芳瞥了眼厨房的方向,又看看在地毯上趴着玩积木的孙女,就往儿子身边靠了靠,细声问:“骏驰,我上回跟你说的话,你想好了没有?”   “什么话?”贺骏驰还一时反应不过来。   古明芳着急地拍了下他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没把我的话放心上!”可能是发现自己声音高了,又刻意压了压,“就是看你们结婚也有三年了吧,琪琪也上幼儿园了,我想你们是不是可以考虑再要一个孩子?”她觉得他们小夫妻俩都是独生的,再生一个完全没问题,不但家里热闹,琪琪也不会孤单。娶个她不满意的媳妇她忍了,满足一下她再要个孙子的愿望总不过分吧?她身边很多家庭都是要两个孩子的,别提多羡慕。   这话一出,贺骏驰尴尬地一怔,敷衍地说:“琪琪还小,我们暂时不会考虑啦。”   “是你不考虑,还是她不想生?我去跟她说道说道!”自己的儿子肯定不会责怪,古明芳自然而然地想,准是连翘不想生,现在的年轻人都怕生孩子身材走样,而且看她又开店当老板,肯定不会花心思在家庭里。   贺骏驰暗叫不好,赶紧稳住老太太:“妈!你小声点儿,让小翘听了多难受?她是那样的人吗?你别总对她有偏见,说句实话,她这些年有哪里做得不好的?怎么你就看不到呢?”他长长叹了口气。   先不说他和连翘是为了什么结婚,可是连翘是真的在为这个家庭付出的。   再者说他的身体……他们看了CT结果后,都很默契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连翘只是劝他辞职。   他太清楚自己的状况,得了琪琪喊他爸爸,已是万幸,至于婉瑜甚至孩子,他不敢再想。   古明芳被他的话堵着,不上不下,脸色涨红地哼声:“我对她很差吗?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古明芳是刀子嘴豆腐心,说完又后悔,看儿子并没有表现什么,她才松了口气,其实她只是有婉瑜这个孩子在跟前比较,才会觉得连翘这里那里不足,人心都是偏的嘛。   而贺骏驰只是陷入自己的思考,没有注意到他妈的话,也谈不上高兴不高兴。   连翘的厨艺是最让古明芳没得挑剔的,满满一桌菜都是她和儿子爱吃的。   大家都拣了轻松的话题边吃边说,又有琪琪这个小调皮活跃气氛,这顿饭吃得还算开心。   饭后还陪着老人家看了一会儿节目。   十点多才走的,贺骏驰开车,连翘抱着琪琪,路途很顺畅,半小时就到他们住的小区了。   这时连翘的手机响了起来,贺骏驰刚好停好车,就伸手把琪琪接去抱,连翘拿出手机,一串数字显示这并不是存在她手机的号码。   可这串号码却又让她熟悉得再不能更熟悉。   她第一个反应是要挂断的,可想了想,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一贯清亮,此时却有些不妥,断断续续地念叨着:“我的号码一直没换过,你为什么就不能打一个来……一个也好,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呃,知道,知道你好不好……为什么就能忍心?”   好像……是喝醉了?   贺骏驰见她拿着手机出神,忍不住问:“这么晚了,是谁啊?”   等发现连翘面有难色,他才意会到这通电话的主人是哪方神圣,适时消了音。   那边的人却在发酒疯:“谁在说话?你跟谁在一起?”跟吃了醋的丈夫质问妻子一样。   连翘不懂怎么应付,匆匆说:“我要挂了。”实在不应该接他电话的,既然绝情就该一绝到底。   “你敢?你挂电话我马上就找过来,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我就偏偏要所有人都知道,琪琪是我的女儿,我的!你,你也是我的!”   这声音大的连琪琪都听到了,哇一声被吓哭了,好在大晚上的停车场没什么人,贺骏驰赶紧地哄,不时递给连翘一个眼神给她支持。   连翘急疯了,咬牙问:“蒋凤麟,你到底要怎么样?”   蒋凤麟报了一个地址,让她去找他。   夜半三更的,连翘自然不答应,语气也加重了几分:“我不去!”   突然听到线路那一端砰的一声,蒋凤麟再没有了声音,手机却没断。   她压下快要跳出的心,和贺骏驰一起回了家,可到底被贺骏驰看出了她的犹豫。   哄了琪琪入睡,贺骏驰就问:“是不是担心?”   连翘摇了摇头,可手里还是抓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   “他总归是琪琪的亲生父亲,你去看一眼也在理。”   连翘瞪着他:“我配偶栏还写的你的名字!你要把我推给别人吗?”这话是负气成分居多,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两人相处几年,感情比朋友还要深了,贺骏驰不会计较,无奈地看着她:“一大一小都让人放心不下。”   “你就预备操心到老吧!”其实连翘不喜欢他好像随时要消失的语气,只是现在自顾不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怕蒋凤麟真会冲过来闹,一时又想他是不是出了意外。   终于磨蹭了一个小时,还是说:“我出去一下。”   贺骏驰犹豫,忍不住念叨:“早说不去,都这么晚了……”   “你在家陪着琪琪,我叫辆计程车,很快就回来的。”连翘如是说。   其实十一二点,上海的夜才刚刚开始,晚上比白天还热闹。   蒋凤麟给的地址在外滩附近,那里就更热闹了。   下计程车后连翘还站在楼下缓了一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去,却被管理员拦着要房卡,连翘报了门牌号,管理员说要先征询。   连翘忽然泄了气,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在意他说的话,为什么要来这一趟,她又有什么身份和理由来?   在她恍惚的时候,管理员见用内线联系了业主,打了两次才接通,不知那边在说什么,管理连声说是,马上就把门开了让连翘进来。   “您可以进去了。”   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虽然不知是对,是错。   心软,是她最大的缺点,说到底,她始终狠不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好基友好作者,快来表扬~~~ ☆、19长夜   连翘到了蒋凤麟住的楼层,刚摸到门牌号,发现大门竟然是开着的,玄关暗暗的灯光照出蒋凤麟的影子,连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看着他,他也正一眨不眨地与她相视。   蒋凤麟的唇边挂起孩子般的笑意:“你还是来了。”他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略显颓废,胡子也没刮,说话间隐隐还能闻到酒气。   这副模样是作给谁看?   好像她注定送上门来一样,语气真真可恶。   连翘气结,无可奈何地说:“我来,是怕你去骚扰我家人,他们跟你不同,都是平凡人,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疏离,蒋凤麟望着她,沙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说道:“我也是平凡人而已,因为你说一句‘不来’,我就摔了一跤,你瞧……我还发烧呢!”   这语气这动作越发像孩子了,连翘表情一滞,下意思抬眼看了他一下,他指着的额头的左侧似乎拱了起来,光太暗看不真切,也因着他的话,心跳的节拍乱了。   夜晚,曾经是爱侣的一男一女,站在门里门外,这番场景实在是很诡异。   “病了就看医生,伤了就擦药,叫我来也没用,我是怕你……”连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生打断。   “怕我骚扰你‘家人’嘛。”蒋凤麟咬字重了重,一脸无所谓,“烧坏了脑子指不定真做出些什么事儿来,要不你替我治治?”他说话间就汲着拖鞋往屋里走,也不管连翘有没有跟进来。   眼看着他病得走路都打晃,又不知深浅地喝了酒,连翘脑子里就想起从前自己病了的时候,他跟进跟出恨不得把自己捧在手心呵护的样子,如此就消融了几许刻意筑起的冰墙。   他明明那样可恶。   可如果她能狠得下心,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连一个路人跌倒她都会去扶一把,她对他,剩下的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余情而已,她这样安慰自己。   连翘本就不是矫情的人,打定了主意既来之则安之,也就跟了进去,她也不怕他会对她怎么样。   蒋凤麟的确病得不轻,头昏昏沉沉的,要不是物管打电话来,他还起不来,眼前连看着门框都是重影,便要走进去。   “那是堵墙,你还想再摔一次?”连翘板起脸跟着他,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蒋凤麟愕然地回过头看她,可见到她还是那样冷冰冰不情不愿的样子,刚燃起的窃喜又消失了,她是被他逼来的。   可是逼来的也好。   今天好像是中秋节?可他一点儿都感受不到节日的气氛,屋里安静得吓人,以前有她为他留灯没什么感觉,真正一个人了才知道孤独的可怕。   他的手机号一直没变,却再没接过她打来的电话。   女人绝情起来,比男人更狠。   蒋凤麟无精无力地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从前,回到他们还你侬我侬的日子,他们本来就是一对,何来现在这样你逼我讽的对垒?   突然感觉到额上冰冰凉凉,又软软和和的。   蒋凤麟睁开了眼,默默看向正把手抽回去的连翘。   连翘有些尴尬地别开眼,方才见他突然没了声音,以为他病得昏过去了,不过现在看来也差不多,那额头烧得能烫伤人。   “药箱在哪里?”她咬唇问。   等了一会儿,这次是真的没了动静,仔细看,蒋凤麟已经昏睡了。   连翘这才急起来,高热,身上又不出汗,最难退烧。她在屋里团团转,翻找了好些时候,才找到了药箱,备着的退烧药开了包装,想来他自己已经吃过了,体温竟然还降不下来,这大半夜的……   见到有瓶医用酒精,她想了想,去烧了点温水把它兑开稀释,又找了块小毛巾,准备好了才端到房间。   隐隐听到有声响,连翘还以为蒋凤麟醒了。   等她靠近了才知道哪里是醒了,是病得迷迷瞪瞪呓语着呢,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那低沉的呢喃在耳边绕了一圈,连翘耳根都红了。   她从未见过他病得这般厉害。   但其实上次来上海,他就病过一回了,都是在见了她之后,连翘自己不知道罢了。   连翘深呼吸一口气,眼一闭就伸手去扒开他的睡袍,其实她也不是没看过,久违而已。   顾不得考虑太多,她蘸湿毛巾的一角,就自上而下替他用酒精擦拭身体,借此缓解高热,颈部、手臂、背部和下肢,连足心都擦了。   只避开了胸腹以及他手上的受伤的地方,也不知道他怎么糟蹋自己的,那伤口愈合得一点都不好,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而发热的。他人又长得高大,她来来回回擦拭了几遍,自己反倒累出一身汗。   好在功夫没白费,蒋凤麟终于退烧了,呼吸也平顺了许多。   他眼睛闭着,掩去平日看人时的犀利凌人,眉很浓唇很薄,却不是个薄情的人,下巴瘦削,似乎比从前清减了很多。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认真地看过他了,连翘一时间竟然移不开眼。其实仔细看,琪琪也有很多地方像他的,血缘,是割不断的联系。他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真想象不出会是什么光景。   连翘长叹了口气,陪着他好一会儿,才走出了房间。   熬着米粥的小锅噗嗤噗嗤地响着,连翘倚在厨房敞开的窗户边上,看着外滩潋滟的夜色温柔说着:“你先睡吧,别等我了……嗯,我等他醒了再回来……知道,你不用过来,我叫了计程车的,放心吧。”   她的头发盘了起来,露出秀气的脖颈,雪纺衫的袖子也挽到臂上,戴着不知哪里找到的格子围裙,再加上空气里飘着的米饭的味道,温馨美好得难以形容。   如果不是在跟那个人讲电话的话。   如果她是他的妻子。   如果琪琪也在他们的身边。   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连翘挂了电话,转过身就见到站在厨房门口的蒋凤麟,欣喜地笑了笑:“你醒了?”随即觉得自己的表情不对,又刻意收敛起来,“也不躺着,病成这样还敢喝酒,给谁看呢?”   蒋凤麟只定定地凝着她,忽而喊了一声:“翘翘。”   只有妈妈和他,会这样喊自己。   连翘见他那双眼炙热得可怕,轻轻的呼喊更像过了电似的,心头一颤,扭头去关了火,飞快抬手除了围裙,嘴里硬邦邦地说着:“我看你手上的伤口还在发炎,只找到些米,你吃点粥再吃药,明天早上去医院看一看吧,别拖出大病。很晚了,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越过他往外走。   就在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连翘感觉腰上一紧,接着整个后背就贴上一个发烫的怀抱,这是一个她曾经无比眷恋的地方,气味熟悉,感觉熟悉,声音熟悉,可是美好不可复制。   “别走……翘翘,别走,留下陪我好不好……”不知道是因为是病着,还是因为他太渴求,他的语气已近乎卑微,那是曾经只有连翘自己才有的情绪。   时光转换,物是人非。   蒋凤麟把脸贴在连翘耳侧,灼灼的呼吸洒在她敏感的耳间,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她在他的怀里!   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满足的感觉了,每每午夜梦回,以为找到了她抱紧了她,等醒了才知道是一场空,那种反复失去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见连翘没有第一时间就挣脱,蒋凤麟简直是狂喜,他以为她和他一样心里还是惦记着彼此,不然她不会为他生了孩子,不会午夜为他而来,不是吗?   人的心,是贪的。   一个拥抱又怎么满足得了蒋凤麟心里叫嚣的兽,病弱的姿态让他有恃无恐,他紧紧抱住了连翘,从她的耳垂开始缱绻地亲吻,然后流连到脖子,香肩……双手也控制不住地伸进她薄薄的雪纺衫下摆,按照记忆里的感觉往上尽情摩挲。   可当他转过她的身想吻她的唇的时候,却生生怔住了。   连翘正在无声地哭泣。   蒋凤麟以为她这样的反应是在厌恶他的亲吻,或许还为姓贺的守身,刚才的狂喜渐渐被她的泪水淹没,双手无力地滑下,修长的指节拭去她的眼泪,替她整理好衣服。   反手再一次紧紧抱住,这次拥抱只是一个瞬间,他便放了手。   蒋凤麟苦笑:“别哭了啊,你知道我对你的眼泪最没辙……”   连翘从失神中醒了过来,她哭,是因为她那一刻不得不承认,一个来自他的小小的碰触,一句低声的呢喃,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仍然对她有那么大的影响!   她鄙视自己懦弱,又害怕会再陷入蒋凤麟的漩涡。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面对他,可是一个小小的拥抱,一个轻轻的亲吻,就能瓦解她的意志,也许她真的不该来,不该高估了自己。   他给的温暖,就像那开在悬崖上的花,越美丽越不真实,而连翘已经没有了当年采撷的勇气,她本来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女人。   依稀记得有句台词:既然已是错,何惧一错再错。   可她不行,就算为了女儿,她也不能再让自己深陷是非的泥沼。   连翘擦了擦眼泪,哑着声音说:“蒋凤麟,我和你就到此为止吧,我,我要走了。”   蒋凤麟横在面前,没有挪动的意思。   到此为止——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斧子凿进蒋凤麟的心里,更比任何退烧的药物都有用,像冰水似的把蒋凤麟心中那一丝丝的窃喜冻了透彻。   他以她柔软的性子,以她对他的感情做了赌注,赌她对他不舍。   好像,赌输了。   在连翘身上,蒋凤麟再一次体会到失去掌控是什么滋味。他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如果她对他的爱已不复存在,那他要如何赢回来?可他偏偏不是认输的人,他强势,果敢,甚至无情,不然不会有今天的蒋氏,是他的,终究要成为他的,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渐渐凛起的眼神让连翘觉得危险,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双手一把推开他,快步往门外走去。   蒋凤麟没有追上来,可言语里却霸道犀利:“翘翘,你想和我到此为止,可我告诉你,我和你绝不可能到此为止!从我们在一起,不,从你在电梯里拉住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我们一辈子都得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结尾,本来是设计让他们电话里吵架的,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当面谈比较好。   PS:这两天会多更,22章入V。 ☆、20纷扰   连翘愕然地回过头,拼命压住的情绪又有了冒头的趋势。   蒋凤麟却没有给她回转的时间,刻意平静的声音如夜色一样微凉:“翘翘,承认你对我还有感觉,承认你还爱着我,其实并不是很难,不是么?正如……我也还爱着你一样,我们完全可以重新开始。”所以明知道不可以再逼她,却仍然放不开手。   亏她还心软地担心他生病,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病弱的样子,这般咄咄逼人,比谈判专家还要犀利。   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连翘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一笑:“重新开始?你说得也没错,我是重新开始了,不过不是和你,我现在有丈夫有孩子,日子过得很好。该重新开始的人,是你才对。”   蒋凤麟被她这番话激得满脸涨红,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翘翘原来这样的伶牙俐齿,说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直戳他的心窝子。   忽略他受伤的神情,连翘让自己硬起心肠,有些话她本打算一辈子烂在心底里不说,可是为了彼此有个了断,只能都说出来。   “蒋凤麟,你说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可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我来告诉你。如果没有琪琪,没有贺骏驰,连翘这个人的一辈子在三年前就结束了!”连翘声音颤抖着,闭起眼睛,仿佛还能感受着当年的绝望,“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像我妈一样见不得光,更不可能让孩子跟我一样被人耻笑,可你还要瞒着我去和别人结婚,你瞒也就瞒了,为什么不瞒紧些,偏又要让我知道?我是爱着你,所以当年的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了你去死,你呢,又能为我做什么?买条钻石项链,送家蛋糕店,还是送我出国?你以为我要的是这些东西吗?”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可是却很难在他那里得到。   连翘话里话外几次提到了“死”这个字眼。   这正是蒋凤麟这几年在她杳无音讯时一直担心的事,就算现在她人就好好的站在自己眼前,可每每一想起来就会后怕。   他的拳头几次握紧松开,绷紧的手臂隐隐感觉到伤口裂开的疼,他深呼吸了几下,才开口说:“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我说会娶你的。你只要再耐心等一等,等我安排好了……”   “等?”连翘像想起了从前,落寞地摇了摇头,“等到什么时候?我妈等了十年,又等来什么结果?”   那几年,她只要一闭眼,就是她妈被送上救护车的情景,任她怎么喊,妈妈都没有回应,在救护车里就已经断了呼吸。   哀莫大于心死,一个人如果不是绝望到了极处,怎么舍得死?   而那个生她的男人,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或者是不敢出现,处心积虑爬到了高位,能舍得为一个女人而回到原点?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长久不变的,只有为爱痴狂的女人才会梦想着天长地久,连翘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不怪蒋凤麟,他给过她最好的感情,已经足够。   蒋凤麟的五官很出色,就算染上病后的灰败,也无损他的英俊,他慢慢地走近她,一字一顿道:“你想错了,我们和他们又怎么能一样?”   “正因为我不是我妈,我也不想琪琪成为另一个我,所以我选了另一条路走!或许我没有你我想象中的那么爱你吧?贺骏驰出现了,他愿意照顾我,照顾琪琪,给我们一个完整的家庭,我就愿意当他的妻子。你说你找了我几年,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可也仅此而已。”   连翘停顿了一下,脸色微微涨红,接着又说:“你和我都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他们怎么会接纳我这样身世的人做媳妇?我理解你的身不由己,我也说过我不怪你,你要结婚,我可以送上祝福。同样的,我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以后各过各的,不行吗?其实想深一层,我和你之间不过是一年多的感情,未必深刻到哪里去……”   “连翘!”   蒋凤麟生气时,就会如此连名带姓地喊她。   她这番话,等于抹平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过往,他哪里听得下去?   “我说的话可能你不爱听,你说我了解你,也对,你喜欢别人顺从你,一切都按着你的意思走,可惜我偏偏做不到。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为了不背上小三的骂名,我可以毫无留恋的离开你,为了孩子不当私生子,我想过打掉她,为了结婚证,我可以和别人结婚,我其实就是个自私无情的人,你说我会放弃现在的好日子不过,而和你重新开始,再一次冒险去接受未知的考验吗?”   连翘的感知神经已经麻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她,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厌弃自己,用他最讨厌的姿态说着他最讨厌的话,和自己做了了断。   蒋凤麟像重新认识了连翘一样。   他拧起眉,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听说当了母亲,再柔弱的人也会变得坚强,是不是就像她这样儿的呢?   继而想起了那个俏似他们眉眼的小丫头,所有的火气,所有的不甘,忽然都消停下来。   她的话似乎是堵死了他,若他不想自讨苦吃被她轻贱看低,就应该打退堂鼓。可他们之间又有琪琪,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向来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蒋凤麟很快冷静下来,他墨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着连翘,仿佛饱含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那种感觉既混乱又微妙。   蒋凤麟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扭转乱局。   “琪琪……”他突然喊出女儿的小名。   连翘马上警觉起来,瞪大眼看着他。   蒋凤麟藏起落寞,忽然笑了笑:“琪琪那丫头很可爱,你把她养得很好。”   连翘愣了愣,不知他转了这话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是我的女儿,你否认什么也不能否认这一点。”蒋凤麟慢慢地说,他们离得很近,她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连翘蹙起眉,不喜欢被他牵着鼻子走,故而一问:“别兜圈子,你有什么话直说,只不过如果你想要琪琪的抚养权,我是不会同意的。”   蒋凤麟笑了,习惯性地想靠近她摸摸她,终于还是忍住,眼里的精明却藏不住:“我要随时能见到她。”   “你!”连翘难以置信,当下就拒绝,“不可能!”   随时见面?他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岂不是她也要经常和他碰面?   “翘翘,我已经听你的话,妥协了,退了一步,我没有了你,连女儿都不能见,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当初我并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知道了,想作为父亲弥补她,没有错吧?”   连翘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他:“琪琪有爸爸!她姓贺!”   “别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蒋凤麟倏地敛了笑意,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深具威胁,“我的容忍度有限,过去的,我可以不计较,可我的女儿,只能姓蒋。”我的女人,以后也只会由我来照顾。   他刻意忽略她和贺骏驰三年婚姻关系这个事实。   “你是铁了心要打官司跟我抢了?蒋凤麟,你还有没有良心?”   蒋凤麟和方才的落寞判若两人,好像已经做了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跟我打官司你能赢?翘翘,我没有良心的话,不会等到今天。刚才你对我说了你心底里的话,那我也把我心里的话告诉你。”蒋凤麟转眼看了看敞开的窗外,没关的窗户吹进微凉的夜风,窗帘轻轻摆动,吹得人的脑子也更清醒了。   他接着说:“当初是我有错在先,所以是我欠你的,你对我怎么样,都是我活该受的。可考虑了这几个月,我几次真的要放弃,却都做不到。翘翘,你知不知道,一旦一个男人有了执念,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连我自己都不晓得,我能这样长情。我以前就喜欢你,一年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足够我想清楚了你就是我要的人,如果,如果当时你能等,或者我知道了你知道消息,我们可能不会变成这样。可已经这样了,我不是爱因斯坦,也造不出时光机回到过去,我只能想尽一切方法去改变,甚至……不择手段。”   连翘惊得要说出些什么,被他用食指止住:“嘘,让我把话说完。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送我去机场说的话?你说连翘是一种药,这话太对了,蒋凤麟的病,连翘是唯一的药,若不然,他要发疯的。”   “你已经疯了。”   “哦,贺骏驰知不知道你我的过去,知道琪琪是我女儿?他家里人呢?亲戚朋友呢?要不要我……”   啪一声打断了他一连串的问句,原来是连翘怒极了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第一次,让连翘有爱错人的感觉。   她一直不相信蒋凤麟会真的伤害她,可现在却不确定了,得不到他想要的,他真的会不择手段。   蒋凤麟摸了下自己火辣辣的脸,连翘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   所谓软硬兼施,软的不行,就得来点强势的,这是蒋凤麟为人处世的哲学。   他自嘲地笑了笑:“翘翘,你记好了,我从来不是好人。”   这是一次糟糕的谈话。   连翘半句都不想多说,匆匆离开了蒋凤麟的公寓。   蒋凤麟一直站在阳台,从高处看着她坐上计程车离开,沉默,一直沉默。   连翘原本想来跟蒋凤麟做个了断,哪知他们之间的纷扰,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21左右   那一夜,连翘回到家已经两点多了,没想到贺骏驰竟还在等着她,她感动之余又有些愧疚,其实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熬夜的。   贺骏驰担心地追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连翘却不敢再让他操心,只字不提蒋凤麟,好说歹说才劝了贺骏驰去休息。   她则去洗了澡,过后人反而更清醒了,一点儿睡意都没有。房间里琪琪睡得跟小猪似的,时不时会踢翻一下被子。连翘就这么看了女儿很久,也想了很多很多,想蒋凤麟的话,想到以后。   蒋凤麟说她不等他,可她何尝不是因为知道等到的结局不会如意,才默然离开?蒋家有名有望,也早已为他定好了结婚的对象,那个苏小姐,她见过的,很优雅大方的一个人,明知她的身份,说话还客气又礼貌,很婉转地表达了来意。   所以连翘也就知道自己的枕边人瞒着她即将和别人结婚的真相。   是的,她比顾青他们以为的,还要更早的知道这件事。顾青的短信,不过是让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而已。   见面的那天苏小姐对她说了很多,说了蒋凤麟从小到大的一些趣事,回忆了他们一起念书的时光,还给她介绍了蒋家都有些什么长辈亲戚,大家的脾气如何……这些连翘全都不知道,好像苏卉心说的蒋凤麟,和她认识的,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在那之前,她只是以为他有点钱也有能力而已。   在名正言顺的苏卉心面前,连翘觉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塞进去了事。   可她还不肯死心,非得巴巴地跟在蒋凤麟后头,偷偷去看了他们隆重的订婚宴。   那一刻连翘才真正感受到,她和蒋凤麟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而像苏卉心那样的豪门名媛,才适合站在他的身边。她连最后一丝争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离开,还能如何?   诚如他所说的他们彼此相爱,他却还要百般隐瞒,就可知道他们在一起甚至结婚要面临多大的压力,问题得不到解决,拖下去她就是第三者,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样。就算她肯等,他也找到方法解决问题,只怕对他的家庭他的事业影响都很大。又或者她把事情捅破,他为了她而悔婚,忤逆疼他爱他的长辈,那样蒋家更不会接纳她,难道他们俩还能就那样无亲无朋一直蜗居小城?   蒋凤麟是蛟龙,浅水困不住。   无论怎么做,他和她都是左右为难。   就算没有亲身经历,连翘也知道门当户对是多么重要,所以她当初选择离开,是最好的方法。   连翘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在露台坐了半宿。   贺骏驰习惯了早起,去跑步锻炼身体,回来给她们买喜欢的早餐,故而一早起来见她坐在藤椅上发呆,便微微皱起了眉,不太高兴她不注意身体。   他顺手拿了条搁在沙发上的琪琪的小毯子过去,开口问她:“你哄我去睡,自己在这里坐了一夜?”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赞同,跟教育孩子似的。   连翘被毯子带来的暖意舒心地叹了一声,抬眼看他,露出微笑:“大清早的,表情别那么严肃嘛,怪吓人的。”她手臂撑着藤椅的手把要站起来,可能是坐久了腿麻,一时还站不稳,贺骏驰连忙稳稳地抱住她。   他的怀抱,和蒋凤麟的完全不一样,不具侵略性,不会让她悸动战栗,却有着满满的暖意,像亲人一样。   有一种感情,比爱情更深远。   连翘没有父亲,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朋友,贺骏驰都一力承担了这些角色。他在连翘的生命里,举足轻重。   她抓着他的衣襟借力,缓了一会儿才悄悄松开手,堆叠起笑意:“我好好的,没事呢,你别担心。”对于亲近的人,连翘说话都喜欢带语气词表达感情,而她的声音柔柔软软,听着烫贴舒服。   贺骏驰当即没了脾气,还是替她拢紧了毯子:“别故作没事,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连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转移话题:“辞职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跟老板谈过,他希望我再留一段时间,带一下新人,最近有几个大项目。”贺骏驰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   “什么叫没什么?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避免用脑过度,反正蛋糕店就是你打的本,现在生意也好,你完全可以不工作的。”连翘还要再劝。   贺骏驰哭笑不得,无奈地说:“行哪,口气挺大的,都能把我养起来了是吧?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连翘哪里能放心得下,又提议:“要不咱们去北京再看看?那里专家更多。”   “去哪里结果都一样,你就别白费心思了,还是跟我说说吧,昨晚你们都谈了什么?别以为转移话题我就不问了,回来眼睛都红得跟兔子似的。”贺骏驰不是强势的人,可是执拗起来,也非同寻常。   “他想认回琪琪,我没答应。”连翘抿唇道。   贺骏驰叹了口气:“他始终是琪琪的亲生父亲,而且依我看他那样性格的人,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人。”   连翘闷声说:“难道他要认你能同意?你舍得琪琪?”今天雾很大,她眼里也起了雾,仿佛看不见前方的路。   “我肯定舍不得。只是我想过,他这个时候出现也还好,万一我出了什么事,还有他照顾你们……”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不会有事的!”   “你别紧张,我说的是万一,我总放心不下你们。”贺骏驰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还有我妈,我已经打算找时间跟她说的。眼下你只需要想你想做的,别的都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贺骏驰是个很有担当的人,连翘一直都知道。   “我是怕你妈会接受不了,要不再缓缓……还有唐小姐那里……”   “小翘,我现在想做的,不过是五年前早就该做的事。婉瑜……我始终是对不起她。”   贺骏驰下午请假去咨询房产过户的事情,然后拐了个弯转去了他妈妈古明芳那儿。   古明芳一般下午一点半去跳舞,贺骏驰来的时候她已经回了家。   平日贺骏驰来,古明芳总是高高兴兴的,今天却一反常态的板着个脸,不知谁惹了她老人家不高兴。贺骏驰又有心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桌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相册,都是他从小到大的照片,翻开的那一页,是他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照的全家福,可惜他爸爸去世得早。   “妈……”贺骏驰忐忑地喊了一声。   古明芳的神色晦暗不明,戴着老花镜不言不语地翻看着照片,并不搭理他,最后一页,是一张贺骏驰和唐婉瑜去黄石国家公园旅行的合照,后来寄了一张回来给古明芳作纪念。   贺骏驰的表情怔了怔,按照照片上的时间,他还不知道他身体的变化,他们两个人当时约好了,等他回国祭拜了父亲就和母亲谈他们订婚的事。   只不过回国后有一天,他出去和朋友聚会,无缘无故就昏了过去,他还以为是那段时间来来回回奔波太累,没当回事,可后来头疼越来越频繁,他终于受不了去做了身体检查。   一查就出了问题。   医生说他的脑子里长了个瘤,已经大到压迫神经了,必须手术。就算手术成功,医生也无法评估术后复发率。   好比晴天霹雳。   那时他事业正好,感情顺遂,这样的结果等于把他一切努力都推翻了。   之后好不容易挺过了手术风险,又休养了好几个月,他才渐渐好转。可惜精神已经大不如前,这一切的痛苦他都没有告诉任何人,他觉得能瞒多久则瞒多久,说出来怕他妈和婉瑜都受不了的。   住院时发生一件事让他感触很深,一个男孩子做心脏手术,成功率是50%,他和女朋友约定手术后就马上结婚的,可是他在手术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个女孩哭得肝肠寸断,在医院顶楼闹自杀,几经劝阻才拦了下来,这事传得沸沸扬扬,大家多半是惋惜,也是遗憾。   贺骏驰不由得想起他和唐婉瑜,如果换成是他,婉瑜会怎么样?   她那样坚强的人,其实内心很脆弱,试过有一次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分手的话已经挂在嘴边,她满口不在乎,却发疯似的背了五天五夜的法律条文,一直没有合过眼,直到他哄她回转,才算揭过去。   贺骏驰根本不敢想象婉瑜直到他这个病,会难受到什么程度。   他干脆快刀斩乱麻,专程飞过去跟她谈分手,只说是他的问题,他回国以后变心了,让她不要再等。   让她以为他是负心汉,比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死要好多吧?   恰好回来以后,他遇上了万念俱灰的连翘,两个人阴错阳差的走到了一起,一桩婚姻给彼此打了掩护。   现在他却有些后悔,他妈和婉瑜难过他已经舍不得了,现在还添了连翘和琪琪,他更放心不下,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复发比预期要早,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只能早作准备,人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幸运,运气都是有定数的。   贺骏驰把目光从照片上移开,对古明芳笑了笑:“怎么突然怀旧看起照片来?”   古明芳哼了一声,合起相册,摘了老花镜眯眼看他,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泄气:“想起你从前有多孝顺,就难过你现在有多气人!”   这语气。“妈,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什么都没做,贺骏驰不明白她气什么。   古明芳惯了直来直去,说话倒也直接:“我今天去跳舞,遇到了你常阿姨,她跟我说前几天经过一家店,看到连翘和一个男人在里头拉拉扯扯不成样子。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怕是阿姨看错了吧?小翘店里天天忙得要命,哪里有时间去别的地方,况且还要带琪琪。”贺骏驰想敷衍过去。   古明芳冷笑:“看错什么也不会看错这个,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也不知道她给你下了什么迷汤,都昏得找不着北了!要不是怕你吃亏,你以为我想管?”她瞪了儿子一眼,抱起相册就回了房间,不论贺骏驰说什么,她都不支声,显然还在气头上。   贺骏驰没法儿解释。   他本来还想把自己的病,还有琪琪的事慢慢透露给他妈妈好有个心理准备的,可现在却不是个好时候。   连翘担心贺骏驰不知和他母亲谈得怎么样,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可自从上次琪琪被拐,她去接孩子都只早不晚,无论发生什么事。   走在远远的,就看见文文的妈妈刘思牵着文文,和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人的背影有些熟悉,等他一转头,连翘吃了一惊,原来是刘胜斌。   从前一直是他载着她到处走的,蒋凤麟的秘书。   他和刘思……都姓刘,是巧合还是?好像觉察出什么,连翘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送走了刘思,刘胜斌一回头就和连翘迎了个正面,他耙耙头发,有些不好意思:“连小姐,好久不见。”见连翘沉着脸,聪明的刘胜斌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承认的很干脆,“思思是我堂妹,她没恶意的,是我让她帮了忙请你去她家,你知道的,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连翘已经猜到了,脸色自然不好,可为难他却没什么意思,她只想知道蒋凤麟要做什么。   “行了,那这次他又要你来做什么?”   刘胜斌噎了一下,才缓缓说:“老板担心孩子,让我在你来之前都仔细守着,别让人钻空子。”   自从那次拐人事件以后,幼儿园已经增加了两个保安,派出所的片警也加强上下学的巡逻,还在各处贴了警示标语。   不过蒋凤麟的担忧也是人之常情,就连连翘,也是缓了两三天才肯让琪琪重新去上学的。   听了他的话,连翘下意识地看了眼周围。   刘胜斌识相地解释:“老板不在这儿,太打眼,怕你不高兴。”他顿了顿,还没等连翘松口气,他又说,“他就在巷子那头,前几天就想来了,不过一直忙,昨天还生了病……”   连翘双手捏紧,已然是生气,气蒋凤麟步步紧逼,一点喘气的时间都不给她。   刘胜斌暗叫不好,觉得自己已经好话说尽了,一脸为难地喊:“连小姐……”何苦为难他一个打工的呢,好人难做,好秘书更难做啊。   连翘不满地抓了抓拳头,又无可奈何。只得先去接了琪琪,小丫头不知大人的暗潮汹涌,一见着连翘就咯咯地笑,吱吱喳喳开始了她的十万个为什么,将近三岁的小丫头身子已经很沉,连翘抱着她走得很慢。   等到了一个几乎没人的巷子口,果真见到了一辆黑色房车。   里头坐的自然是蒋凤麟,他除了唇色还苍白着,精神倒还好,穿了身休闲服,显得从容自在。   刘胜斌一开车门,他就见到连翘牵着琪琪站在那里。   琪琪这丫头嘴甜眼睛机灵,先喊了声“叔叔”,然后注意力就被蒋凤麟身边的大一号熊猫玩偶吸引住了。   “妈妈,熊猫嗳!”琪琪扯了扯连翘,眼巴巴地盯着熊猫不放。   这是蒋凤麟上次答应送她的,连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记得。   蒋凤麟堆起笑容,把熊猫玩偶送到琪琪跟前哄她:“来,琪琪,拿着。”一个大男人拿着个娃娃哄着丁点大的丫头,场面有些滑稽,又有些温馨。   连翘怕太显眼,抱着琪琪坐进了车厢,今天不让蒋凤麟见一见孩子,是不会安生的。   琪琪一得连翘的允许就抱着熊猫不放了,自顾自地乐呵着。   蒋凤麟恨不得把孩子抱过来狠狠亲几下,有些心痒痒,忍不住问:“琪琪喜欢熊猫吗?”   琪琪清脆地喊:“喜欢!”   他决定再接再厉:“那琪琪喜欢叔叔吗?”   这回琪琪想了想,还是答:“喜欢!”   可还不等蒋凤麟得意,就听见连翘补充问:“琪琪,你是喜欢叔叔呢,还是喜欢爸爸呢?”   小丫头其实还不懂这道选择题的真正意义,可是从情感上认知上来说,她都没有意外地回答:“琪琪最喜欢爸爸了!”每次这样回答,贺骏驰都会被哄得眉开眼笑,第二天一准又给她的玩具屋添东西,真是宠到了极致。   可却让蒋凤麟当场黑了脸。   他瞪着连翘,语气不善地质问:“你有必要这样膈应我么?”   “我只是让你看清事实而已。”连翘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车里空间还算大,琪琪一个人玩着,偶尔抬头看看妈妈,或者是坐在另一侧的叔叔。   两个人都知道不能在孩子面前吵架,于是把声音和脾气都一压再压。   “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我有探视权。”蒋凤麟忍着怒气,琪琪对他笑的时候,他还得勉强跟孩子笑。   却气连翘对他不屑一顾。   她分明是软硬不吃,他也真的拿她没有办法,不舍得伤害她,又不甘心放弃她,只能处心积虑地制造见面的机会,仅此而已。   蒋凤麟终于软了下来:“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儿童主题餐厅,我们带琪琪去那里吃个饭行不?”   连翘摇了摇头:“我还要赶着回家做饭,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孩子你也见了,满意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吧?”她一手拉了琪琪,另一手搭上了门把。   蒋凤麟的手跟着叠上去,炙热的掌温让连翘心头一颤。连翘没说话,只是回看了他一眼,那眼里除了疑问,没有半点感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无奈地松了手。   眼睁睁地看着她把女儿抱了出去,琪琪还挥着小手跟他说再见。   蒋凤麟猛地一捶皮椅,满脸是挫败和失望,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思来想去,想起了另一个人。   他打起精神来,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就是上次让你帮查的那个人,能不能给我再查详细点,比如他在硅谷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选择回国发展,又因为什么和前女友分手……”   连翘软硬不吃,不代表别人也一样,查一查,总能找到入手的地方。   能让精明能干的唐婉瑜念念不忘,又让连翘处处维护,贺骏驰这个人还有点本事。   蒋凤麟突然想会一会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今天会三更。   这篇文不长,主要就是讲连翘和蒋凤麟破镜重圆的故事,喜欢的童鞋请继续捧场,小亦更新不快,不过会尽力写好的。   无论如何,多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小亦感激不尽。 ☆、22留情   连翘他们自然不知道蒋凤麟的打算。她陪着贺骏驰去复检,医院组织了专家会诊,商量讨论了很久,最终建议他进行第二次肿瘤切除手术,而且越快越好。   贺骏驰当时说会认真考虑,和家里商量好了再做决定,可回来后他却告诉连翘,他其实并不想再动刀。她停下手里收拾的动作,抬眼看了看贺骏驰,眼里写满了错愕。   他的话让她心头一跳:“为什么?”   “炜疾忌医?”贺骏驰勉强一笑,他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开颅手术……就是开了这里,把生死都交给了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这种病像不定时炸弹一样,就没有完全好的那天,只是看每个人的运气,有些人十年八载不复发,有些人就没那么好运气了。我还不到五年就复发了,不如选择保守治疗,试一试新药……”   连翘脸色微微泛白,再也忍不住地说:“这怎么可以?要是保守治疗有效果的话,医生怎么会让我们考虑尽快手术?他们说了脑瘤的长速很快,药物很难压住……你是,在担心我们吗?”   贺骏驰转了身过去,半晌后才再次说:“以前住在我隔壁床的一个病友,在第三次手术后就陷入了深度昏迷,那是个很健谈开朗的老先生。”他苦笑了一下,“反复经历生死考验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也受够了。何必让你们跟着吃苦,能熬着就熬着吧。”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放弃。   拖一拖,还能活着,再上手术台,或许就睁不开眼了。   可是他这些天已经有呕吐的现象,再迟一些肿瘤大到压迫神经,会频繁头痛,会视力模糊,甚至……半瘫。   连翘呼了一口气,上前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不手术,是可能暂时避开风险,还能熬一两年,可你担心的我们,要的不是你的一两年,是一二十年,甚至是更长远的以后,你别忘了,你还要看着琪琪长大,替她相看女婿送她出嫁么?所以我们一定得治好了这病,上海、北京甚至国外我们都去问上一问,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的……”她抓着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吐出的话一颤一颤的,贺骏驰回头一看,连翘已经难受得落泪。   贺骏驰顿时不知所措,拿了纸巾给她擦:“傻丫头,我还好好的,你哭什么?我答应你,再想想,你别哭了……”   “你答应我,绝对不能放弃!”连翘恳求地看着他。   他只得点头应声:“好,不放弃。”   连翘这才转哭为笑,松开他的手说:“那我去做饭,苏琳应该接琪琪回来了。”   贺骏驰失笑地摇摇头,又突然叫住了她:“对了,下个星期周末,公司组织去西溪湿地旅游,可以带家属,我报名了。”   “西溪?拍《非诚勿扰》那个地方?”连翘来了兴致,“待遇真好。”   “《非诚勿扰》?我没看过,只是听说风景还不错,就当做郊游散心吧,我和你也没出过玩过。”贺骏驰笑了笑。   怕颅压升高,他最近已经不出差不作长途飞行了,以后也不大可能再带他们去玩。   “好啊,不过琪琪怎么办?”连翘又有些发愁,孩子还小,带出门怕不安全,可留下她又舍不得。   贺骏驰想了想:“也不是去很长时间,就让苏琳带琪琪过去陪妈住两天。”   连翘想去旅游一番可以让贺骏驰心情变好,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转眼就到了出发的周末,琪琪昨晚就被哄去了奶奶家,不然肯定得哭鼻子。   因为要坐车,所以他们都穿了运动装,两天一夜的行程要带的行李也不多,两个人拎着小包就出发了。   之前讨论路线的时候,提了几个方案,自驾不好控制车队,也怕不安全,最后选了坐高铁去。他们到火车站候车区的时候,发现去的人还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见贺骏驰来了,好多都打了招呼。   “贺工,早!”   有些没见过连翘的,不免多看几眼,连翘在贺骏驰的介绍下一一打了招呼。   为了促进感情,老总也会和他们一块儿坐车去,只不过还有十分钟就得上车了,人还没到,秘书一直在打电话联系。   那头就听见有小伙子喊:“来了,来了!”   大家抬眼看过去,果真见到了老总,而且他身边还有一男一女。   推广部的老于惊了一下:“蒋总?怎么这尊大佛也来了?”   见他似乎知道对方身份,不少人就开始打听了,而去过北京的人都知道他是谁,蒋氏的蒋凤麟,人称蒋总。   不少单身女性尤为雀跃,一个年轻出色的男人加入旅程,亮点只多不少,搞不好还能发展出一段佳话?大家都兴奋起来。   也有人在问蒋凤麟身边的女人是谁,老总的秘书没好气地说:“你们高攀不上的,就别再问了。早知道他们都来,我应该建议老总包车去的。”   谁都没有留意到贺骏驰和连翘,两人早在见到蒋凤麟和唐婉瑜的时候脸色就太对,开始变得沉默了。   连翘不偏不倚地对上蒋凤麟的视线,他对她笑了笑,可见是早就知道的。而唐婉瑜则比贺骏驰更惊讶,似乎这事在她意料之外的。   这时,乘务员开始检票进站,也轮不到他们多想。   幸好订的都是一等软座,一小时的路程,聊聊天就到了。   两人一排的座位,老总和蒋凤麟坐一起,秘书则陪着唐婉瑜,这次刘胜斌没跟来。   贺骏驰和连翘坐在他们不远处,连翘似乎心情还未平复,脸色并不好,贺骏驰歉然地说:“他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方,不过我不知道他们会来。”   连翘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他那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不是这一次,也会是下一次,我们阻止不了的。”   “有我在,别怕。”贺骏驰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却发现凉凉的,便皱了眉,“是冷到了吧,叫你多穿点又不听话。”说着就拿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旁边就有人起哄,说贺工爱妻,羡煞旁人,说得连翘脸都红了。   蒋凤麟正被那老总拉住聊合作案没有留意,倒是唐婉瑜,不受控制的一直留意那对夫妻的动向。   听到别人揶揄贺骏驰爱妻,唐婉瑜的脸色沉了沉,秘书小姐再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了,如果知道来这里要面对他们,她不可能来的。   前两天在一个酒会上蒋凤麟遇到这家公司的老总,闲聊里说起了他公司周末组织去西溪湿地旅游,借此表现自家公司经营状况良好,他也体恤下属,话末了还邀请了蒋凤麟一起过去。   蒋凤麟给北京那边投了不少资金,作为上海分公司的老总怎么不眼红,此时不拉拢更待何时。   不过他没料到蒋凤麟会答应而已,末了还捎上了唐婉瑜,蒋凤麟是这么说的:“唐律师,这段时间加班加点的,不如趁机去散散心?我们并购了电子公司以后,很有可能会和这家公司合作,你顺便替我了解一下情况,有备无患。”   听起来是让她散心,实则是去工作,唐婉瑜暗讽了一句资本家,不过还是答应了。   反正她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怪只怪她没问清公司的名称,和贺骏驰碰了个正着。   没有半点去旅游的心情,唐婉瑜整个人显得沉重严肃,秘书小姐说到最后,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下车的时候,贺骏驰主动提了行李包,和连翘肩并肩下车,站在一起仿佛谁也拆不散。   蒋凤麟眯了眯眼,再看唐婉瑜,果然也是脸色不好。   他正想不知道怎么和贺骏驰碰面就有了机会,就像瞌睡遇上枕头,这趟邀请来得正是时候,他怎么可能错过。   他可是想在这次有所突破的。   贺骏驰其实也紧张,他一直没能好好地面对唐婉瑜,所以只能借着和连翘说话互动来避开她,恨不得原车返回或者从未来过。   连翘的第六感很准,她总觉得蒋凤麟这番安排背后肯定有什么用意,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四个人,各有各的心思,随着大部队在离西溪天堂的一家五星级度假酒店下榻。   这里的空气十分的好,大家放下压力难得出来轻松,心情都是不错的,有些相约去酒吧喝酒,有些则要去逛景点,非诚勿扰的拍摄地是首选,很多人来西溪都要去那儿一游。   已经是十月里,不会太热,他们租了小船,沿着河水一路逛去,脱离了蒋凤麟紧迫盯人的视线,连翘总算能松口气,听说他和老总去谈公事了。只是贺骏驰就没那么轻松,他们和唐婉瑜一条船,彼此打了招呼,再没有话题。   老于的老婆也和他们一条船,她嗓门很大,无拘无束地说着一些趣事。连翘看看贺骏驰,又瞧瞧唐婉瑜,有种心急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连翘先下了船,她被船晃得有些不舒服,想先坐车回酒店,贺骏驰本来要送她,可是被同事拉着不放,连翘没有扫兴,就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她浑浑噩噩回了房间,这层住的几乎都是他们的人,大家大多都出去了,所以楼层安安静静的。   连翘出了电梯,刚拿出房卡把门开开,就突然被人懒腰一抱拱进了房间。   她刚要喊人,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低低沉沉:“翘翘,是我。”   连翘这才松懈下来,用力一挣,让自己脱离他的怀抱,怒目相视。   蒋凤麟贪婪地看着她,她今天穿了条碎花雪纺长裙,配上这生气勃勃的眉眼,实在是好看。   连翘冷冷一瞥:“你不要名声,我还要!”   “放心,大家都出去了!”蒋凤麟低声喃喃,“你们今天这么亲昵,是专门给我瞧的?”   “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也别拐弯抹角的,你有话快说,骏驰很快就回来的你,那么大费周章来这里就是等着这会儿吧?不过如果还是想谈琪琪,那就什么都不用说,等法院判决吧!”连翘气他的肆意妄为,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声来。   蒋凤麟点头说:“我们先不谈琪琪,谈谈你和贺骏驰吧,只怕他这一时半刻也回不来,我刚才看见他和唐婉瑜一起了……”   “他们是同学,一起聊天有什么奇怪的?”   蒋凤麟笑了起来:“是不奇怪,他们要复合的话,就更不奇怪了,是不是?你们这对假夫妻,不但骗了所有人,把我也骗得好苦。”他喝醋都喝了一大缸。   连翘气得怒火中烧,握着拳瞪他:“你胡说什么?”   这恼羞成怒的表情和语气,更加肯定了蒋凤麟的猜测,他挑起眉:“还要我再说么?挺俗套的桥段,他得了病就跟唐婉瑜分手回国,正好你离开我,马上就结了婚,有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连翘别开眼,不以为意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正好我们下楼去找他们,大家面对面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蒋凤麟说罢就抓过连翘的手腕,作势要往门外走。   连翘哪里肯,自由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就推拒他捶打他,开始口不择言:“蒋凤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耻卑鄙的?”   “那你肯定更不知道,我还想更无耻卑鄙一些!”他的手一转一拉,她整个人就跌倒在他怀里。   还没站稳,已经被他钳制住,用力地吻了下来。   一别三年多,这是个迟到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多多支持和鼓励哈~谢谢~ ☆、23深爱   一个负隅顽抗,一个杀伐果断,所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意都揉碎在这个深吻里。   连翘的鼻尖唇腔都充满了属于蒋凤麟的气息,所有的挣扎都被他轻松制住。   “翘翘……”蒋凤麟吮着怀里的人呢喃,久违的感觉让他无法自拔,飙升的欲望连自己都压不住了。   连翘只觉得自己舌头被吻得发麻,全身的力气都瞬间被抽空,可又不甘心受他摆布,终于拼了力气狠狠咬了他一下,铁腥味霎时在口中泛了出来,蒋凤麟一时痛的松了口,拉着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她的脚却还踢他的小腿泄愤,喘着气骂:“混蛋,趁人之危,卑鄙……”   蒋凤麟一直压着的脾气也冒了头,飞扬的眉拧起来,伸手抱着她的腰一提,将她整个人都放在门口旁的吧台上,吧台不高,却足以让连翘双脚悬空,登时传来不安的战栗。   一下子就被蒋凤麟困在了这里,彼此贴得很近,让她进退不得。   因为蒋凤麟很高,这样恰好可以让两人平视,连翘抬头就能见到他专注深沉的眼神,心突突的跳,只得负气地别开眼。   蒋凤麟扳过她的下巴,逼她跟自己四目相对,张嘴说话时被她咬到的地方还疼着,语气却软了下来:“翘翘,别对我太狠了好不好?”他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恳求又可怜的语气,跟刚才攻城略地的霸道完全是两个样子。   可怜给谁看?   连翘咬牙切齿地冷哼了一声,不想跟他说话。   他抬手抚上她的背脊,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从前她很喜欢他这样的动作,既舒服又有种被他珍视的感觉。   现在连翘却不想被他一棒子一蜜糖的收买,咬着唇拍开他的手:“我不介意再提醒你,我已经结婚了!”她伸出戴了婚戒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是奈何不了你,可不代表任你为所欲为!”   她发现自己越心软这个男人会越得寸进尺,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武装自己。   蒋凤麟却仿佛没听到没看到她的疾言厉色,抓着她的手摩挲,语气带着几分懊恼:“你喜欢住在上海?我觉得一般,这几天看了几个楼盘都不是很满意,还不如回滨海城。”   他这样没头没尾的话让连翘戒备起来:“你觉得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以后我们总要住到一起的,肯定要挑你喜欢的啊!还有附近得有好的幼儿园和小学,方便送琪琪上学,估计得挑学区房……”   连翘气得笑了:“以前还不觉得,原来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你别装聋作哑,我说了我不可能再和你在一起的!你这番话若是放在三年前,我只怕感动得睡不着,现在却觉得讨厌,你就放过我,让我过点舒心的日子行不行?”   要不是被他逼困在这方寸之地,只怕她要将他扫地出门。   他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情人,怎么能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她没有赌资,也不敢下注,不能如当初一样不管不顾,只为爱情可以撞破南墙。   人毕竟还要活着,贺骏驰那么努力地活着,她也不能落后。   蒋凤麟却抓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你看我瘦成这样,你真的忍心?”   连翘敛下眸:“我没什么不忍心的。”   “对一个外人你都能有情有义,唯独对我这么狠。”蒋凤麟自嘲,话锋一转,又说,“可也得人家也同样有心才是,搞不好他们旧情复燃,上赶着让你离开呢!”   连翘气急,双手被他抓着难以动弹,就用手指在他脸颊抓了一下,马上现了红痕。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样?你说的都对,反正看你的样子,只怕把我们都查了个遍,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退一万步讲,骏驰是太爱唐小姐才会选择分手,就真要跟她复合我也只会祝福他们,毕竟他们是再续未了缘……可就算发展到那一步,也未必代表我和你可以重头再来。”   “难道你不是太爱我才离开么?我们也一样的……”蒋凤麟凝视着她。   他还是不明白。   连翘摇了摇头。   他们之间的问题太多,怎么可能和贺骏驰唐婉瑜的一样?   蒋凤麟还要追问,连翘的手机就响了,其实刚才已经响了几回,他们说得太激烈,并没有理会。   连翘语气放软:“你先让我听个电话,有可能是琪琪找我。”就算出门在外,她也经常打电话回去,丫头已经会对着话筒撒娇了,苏琳时不时会打一个过来。   说到琪琪,蒋凤麟只得退让。帮她把丢在地上的棉布包捡起来,连翘连忙从里头取出手机,却不是苏琳打来,而是贺骏驰的号码。   已经是吃饭的点数,连翘以为是贺骏驰打来叫她下楼吃饭的,她接起来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蒋凤麟的目光,轻轻“喂”了一声。   没想到说话的人并不是贺骏驰,而是语气焦急的女声:“是连小姐吗?你,你好,我是唐婉瑜,你能马上来餐厅这边吗?骏驰……贺骏驰他昏过去了,我要怎么办……”话说到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了,可见慌到什么程度。   连翘吓得整个人从吧台跳下来,要不是蒋凤麟扶着只怕她要跌破头,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抓着包就要开门:“叫救护车了吗?你别慌,我马上来。”   其实她比唐婉瑜镇定不了多少,这已经是近段时间他第二次头痛昏厥了,医生说的话犹在耳边,连翘怪自己没带上病历,只能暗暗默念着医生的诊断,待会可以跟这边的医生说一说情况。   蒋凤麟一直跟在她后面,瞧着刚才被他吻红的唇已经没有血色,满眼的担心忧虑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神色就黯淡了几分,可他知道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刚才的电话声音大得他也能听到一些,不由得皱起了眉。   连翘赶到那里以后已经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关心贺骏驰,倒没人有心思猜疑她为什么和蒋凤麟一起出现。   正好叫的救护车赶来,他们就一起匆匆赶去了医院。   有了连翘背出的病历,医生可以马上做出适当的诊断,不至于延误病情。   大家都站在走廊上等。   陪着来的同事已经被连翘劝回去了,本来是周末来度假的,平白让大家的心情沉重。接着公司老总也来问候关心了一下,还很人性化地先让秘书去交了保证金。   现在剩下了连翘和唐婉瑜。   蒋凤麟刚才人还在这儿的,一眨眼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连翘也没心思管。   唐婉瑜自坐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但是能看出她整个人是僵着的,表情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翘去护士站要了两杯开水,递了一杯给她,叹口气说:“是不是吓到了?先喝杯开水吧?估计要等上一段时间。”   已经没有知觉的唐婉瑜结果水杯,略烫的温度过到手心里,才觉得缓了过来,可她依旧沉默。   在连翘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说:“我刚刚只是推了他一下,他就那样在我面前倒下了……”她苦涩地顿了顿,“连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或者说,我错过了什么?”   听到连翘跟医生说的那一长串的病史以及陌生得让人害怕的医用术语,她整个人都懵了。   脑瘤……   刚才,唐婉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问连翘,就是期待从她嘴里说出不一样的答案。   原本他变心分手,另娶她人,她只恨不得从未爱过这个男人,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结局。   可经过这样的突变,她却突然想,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她就什么都不怨了,人就短短几十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怨要恨?   “骏驰……是五年前查出得了脑瘤,已经做过一次手术,上个月查出有复发的迹象,可能要进行第二次手术。”连翘并没有隐瞒。   唐婉瑜却觉得难以置信:“五年前?”她突然站起来的高呼,让路过的人侧目,只得按压情绪重新坐下,嘴里不断地呢喃,“五年前,居然五年前就知道了……”   五年前,正是他们分手的时候。   连翘知道,既然蒋凤麟已经知道,现在骏驰又突然病发,那以唐婉瑜的聪明,不用多久就能猜出大概,还不如大方地把事实说出来,只是有些关于他们之间的事,还是由骏驰自己跟她说更合适。   唐婉瑜的大脑一片混乱,很多碎成片的回忆,一下子又被重新找了回来。   本来他们说好的,等他回国后就订婚,结果他回去好长时间,再碰面就跟她提出分手,甚至把硅谷百万年薪的工作都辞了。   再然后没多久就听到他的婚讯,俨然就是一个出轨的负心汉,跟谁说都是他不对,她也从未思虑过有哪里不对劲。   而重遇后见面,他只反复说对不起,她还不屑一顾。   他刚才分明是有话跟自己说,她却因为讨厌他,什么都听不下去。   他要跟她说什么?   唐婉瑜后悔自己冲动,她求助似的看向连翘,连翘只能摇头:“有些话,只能让骏驰跟你说。”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了。   连翘和唐婉瑜都站了起来,只听到医生说:“病人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你是家属吧?等会儿我想跟你谈一谈。”   连翘连忙应了声好,转而对唐婉瑜说:“你先进去,我去去就来。”   唐婉瑜点点头,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似乎得鼓足勇气,才能踏进这扇门,面对门里的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很快就听见贺骏驰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不是深爱,不会剪不断理还乱。   作者有话要说:等写了贺唐两人的相亲相爱,就开始蒋连这对相爱相杀了~~~ ☆、24为何   “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怎么样?贺骏驰,五年啊,你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当然了,你有娇妻稚女,只怕也想不起我来!”唐婉瑜激动的声音节节上扬,口吻如她性格一样强势,可是又带着强忍的哭意,只怕已是情难自控。   “婉瑜!”贺骏驰急了,猛地咳了几下,还断断续续地说,“不是这样子的,你,你听我说……”   “你怎么了?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慌乱窸窣间是椅子翻到的声音,唐婉瑜是真的哭了出来。   贺骏驰却还要说,仿佛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一样:“门坎门坎,过了是门,不过就成了坎,你现在看是过了五年,其实我当时以为连五个月都熬不过,何必让你陪我受罪?这五年是偷来的,如今可能要还回去了。”   “不会的,骏驰……”   重逢本应有的欢喜,都被疾病带来的痛苦掩埋。   刚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连翘,定定地站在病房外,握着门把的手停顿了好一会儿,终归还是没有旋开,选择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转身抬起头,发现蒋凤麟正站在不远处,单手插着裤兜,夕阳的余晖从窗台照射进来,让冰凉的走廊,让他们,都感受最后一丝余温。   蒋凤麟眉眼温柔地凝着她,好像眼里再看不到别人。   连翘怔忡了好一会儿,眼里映出他的倒影,又猛然后退一步,因为方才,她心里竟然是想向他走去,想从他那里得到慰藉!   怪不得苏卉心说她可怜又可悲!   她真是疯了!   就为这一个男人,做出这许许多多的事情来!   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退一步,再退一步,扭头就往楼梯跑去。   蒋凤麟懵了几秒钟,才匆匆追了上去。   他其实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怕她还有情绪,所以并没有走近,可她突然这样惊慌失措,他哪里还看得下去。   在楼梯的拐角就截住了她,连翘捶他打他,还硬是被他拉到了医院外头的花圃,黄昏时段,光线不足,人渐渐少了。   “怎么又哭了?眼睛不疼?”她不疼,他都替她疼,心疼死了。   连翘恼他蛮横所以根本不听劝,抿着唇一直哭哭咽咽,像个孩子似的。   “是还担心那个姓贺的吧?我刚才联系了北京那边,有两个脑外科的专家跟我们家有交情,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请他们过来看诊。你自己一个人着急掉泪有什么用?”蒋凤麟本来是想安慰连翘的,说着说着又用了说教的语气。   他以前就总是用这种口吻念叨她,不过当时她事事都听他的话,不像现在。   蒋凤麟叹了口气,抬眸见连翘嘴张嘴合,却听不真切她在说些什么,他只得俯身靠过去。   “为什么要找来?”   原来连翘问的是这句。   蒋凤麟下意识地重复了一边:“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余季陶他们问过他,他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   他对她的感情,比他原以为的要深,不是那种他以为可以瞒一瞒,哄一哄,不用顾忌伤害,不用担心失去的浅薄的可有可无的喜欢。   也是遇到她了才知道,原来感情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累积起来的。   一个依赖的笑容,一份温馨的早餐,一件熨好的衬衣,一个问候的电话……像蚕食鲸吞般将他原有的认知都换掉了。   他却没有用合适的方法去对待。   有一次他和余季陶路过一间咖啡室,进去坐了坐,墙上贴满了客人们的寄语,他随意一瞥,就见到其中一张是这样写的——再刻骨铭心的爱情,若无处安放,唯有放弃。   当时他就想,是不是因为这样,连翘她才会选择离开?   为什么要找她?因为他知道错在哪里了,他想补救,所以来了。   刚才还流利地说教她,被这么一问,他说话却艰涩起来:“翘翘,不管你信不信,我想娶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连翘捏了捏拳,却没有再说话。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蒋凤麟也知道相逼无用,便安安静静地陪她回到住院楼。   家属们来来去去,脚步都很轻,他们到了贺骏驰的病房,刚好见到唐婉瑜走出来。   她的眼睛是肿的。   唐婉瑜没想到蒋凤麟和连翘都在,怔了怔,目光下意识地在他们之间打量了一下,连翘不自在地挪开两步,轻声喊了声:“唐小姐。”   唐婉瑜意识到自己是唐突了,尴尬地挽了挽鬓发,抿了唇说:“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可能是累了,才躺下就睡着。”   连翘了然地点点头:“能睡着就好,他本来就该多休息。你们……他都跟你说了吗?”   “谈了一些。”因为职业关于,唐婉瑜说话习惯留有余地,想想又说,“我想,留下来。”   这话,在彼此目前的身份上,是不妥当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连翘没有理由反驳,于是就说:“我正好想回一趟酒店,把晚餐和骏驰的换洗衣服带来,那这里就麻烦你了。”   唐婉瑜听她这么说,当即松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她,又瞥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蒋凤麟。   她是律师,见过各种各样复杂难解的案子,也整理过千丝万缕的关系网,却从刚才到现在,都还不能从这五年的纠葛中回转过来。   哭过,骂过,想过以后,她最需要的是时间。   唐婉瑜转眼看向病房内,不过里面的人更需要时间和病痛周旋。   她失去的,只有他能还回来。   有唐婉瑜照看贺骏驰,连翘就放心多了,出了医院就要回酒店。蒋凤麟神通广大搞来了一辆车,她人生地不熟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上车坐回了酒店。   依旧很少话。   蒋凤麟有时候说了好几句,她才勉强应了声。   气氛尴尴尬尬的,蒋凤麟憋了一肚子的气,无所适从。   可转念又想,如今机缘巧合下他们的关系都捅破了,再行事不会比以前更难,就又耐心下来。   贺骏驰显然力不从心,连粥都没喝几口,就全都吐了出来,唐婉瑜第一次遇到,就像下午他突然昏厥在她面前一样,她什么都做不了,被慌张无措定格在了那里。   而连翘则十分镇定地给贺骏驰排背顺气,替他擦干净秽物,服侍他躺好……一切都那么顺当自然。   唐婉瑜受不了跑了出去。   连翘一怔,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蒋凤麟说:“你帮我去看着唐小姐吧。”   “我?”蒋凤麟反问,连翘直勾勾的看着他,他不得已才说,“好,好,好。”   作者有话要说:未完,先贴个草稿吧,表明心迹俺在努力码字中……等下补全。 ☆、25父女   贺骏驰的身体在休息了一个晚上后总算有了起色,除了脸色还是不太好以外,行动进食都可以自理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杭州这边的主治医生也是建议他尽快动手术,他们没敢耽搁,第二天下午就回了上海。   之前贺骏驰本来答应老总带几个新人再离职的,现在他的身体情况急转直下,他再一次提交辞呈,老总就是再爱才也得割舍。   如今只剩下怎么和古明芳交代,这几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要她老人家一时理清楚并且接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连翘实在是担心。   虽然几年来古明芳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的,可她还是认真把她当婆婆来伺候的,从未有过什么怨言。可能是因为连翘自己母亲过世得早,让她想孝顺也没有机会,所以对古明芳尤其有耐心,而她老人家对琪琪又是真心的疼爱。古明芳这么大的年纪再接受打击恐怕要出问题的,这也是贺骏驰一直瞒着不说的原因。可这已经是要准备第二次手术了,他感觉有些话现在不说,将来还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还有另一件事,现在贺骏驰和连翘的关系已经被蒋凤麟戳穿了,再同住一个屋檐下,好像总有点不大得劲,可现在又不是连翘适合提搬走的时候,一来他们之间的事情还没理顺,二来贺骏驰还病着……   而他跟唐婉瑜之间,并没有像连翘之前想象的那样,在知道彼此的心意后就重归于好了,尽管他们的确对彼此还有情。   也许五年时光真的横亘了太多的东西了。   贺骏驰开始失眠,这对他来说是大忌。连翘着急得不行,一边分心照顾女儿,一边还要开解他,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时。   比如这一晚,他跟唐婉瑜出去见了面,回来就一直在沙发上干坐着,一动不动的,连灯都不开。   连翘刚把琪琪哄睡着,准备去洗澡,听到门声才出来客厅,见贺骏驰沉着脸,不言不语的样子有些吓人。她想了想,先开了小灯,再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轻轻放到了他面前。   “怎么回来也不说话?刚刚琪琪还问起你呢。”连翘尽量让语气轻松点,已经入了秋,她只穿了薄的针织衫,在晚上还是觉得冷,太阳穴突突的疼,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而已。   果然,听见她提到女儿,贺骏驰的表情总算有些缓和,勉强笑了笑:“路上堵了车,怕你们睡了,就没吱声。”   打开话题后,连翘就在他侧边的沙发坐下,慢慢地说:“今晚……不顺利?”   贺骏驰看了看她,抿唇摇了摇头。   相处几年,他们已经无话不谈,贺骏驰也不打算瞒着,用木然的声音说着:“我害怕面对她……确切来说,是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还不如现在就不见。她死心,我也安心。”   曾经亲密无间,如今相顾无言,只怕他比任何人都要难过吧?   “所以你当年就这样选择了离开,受伤的是两个人啊。”连翘无奈地叹气。   “她骂我优柔寡断,说我是胆小鬼。”贺骏驰用双手捋了一把脸,低着头自嘲地笑,“她骂的都对,我知道的。可当自己年轻气盛之时,被告知活不长了,那种滋味恐怕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连翘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起身去拧了条热毛巾回来递给他:“唐小姐需要时间,你也是,彼此多体谅体谅吧。”   “以前小时候看动物纪录片,说到关于大象的神奇传说,它们似乎能预感死亡。到了那个时候,它们会有些反常,然后就悄然离开伙伴,独自到某个安静的地方等待生命终结。不管有没有科学依据,不过我却信了。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我就是抱着那样的心情。”   “所以《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这本书会这么畅销,因为男女之间的想法和做事方式总是存在这样那样的不同。就像我们都曾劝过彼此退一步都没有成功一样,所以现在面临同样的问题。”连翘苦笑了一下。   是她病了的话,只怕脆弱得只想紧紧依靠某个人,而不是孤零零的离开;而他却觉得如果蒋凤麟悔过,他们复合是很顺理成章的事。   男女的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   最近蒋凤麟一直明示暗示让连翘搬家,离开贺骏驰。   已经和他周旋了几天的连翘累得不想再回应,估计他也憋到了极限。   “本来蒋氏要跟她续约的,她推掉了,说做完手头的这个案子就不做了。”贺骏驰捏着毛巾,抬眸看着连翘,“她说想专心陪我,其他的问题,等做完手术再说。”又顿了顿,“我没答应。”   怪不得刚才脸色那么差,这样的对话,两个人肯定是不欢而散的。   “我只说一句话,唐小姐世上就这一个,你已经伤了她一次,再伤一次你舍得,没有了她你会快乐吗?”连翘下意识地说狠一些。   可仔细瞧见他苍白的脸色,又觉得自己做得太过分,故而后来又软声说,“哎,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自己的事也是一团乱麻,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无论怎么样,我和琪琪都会支持你的。”   他这几年复诊,情况其实比很多有相同病情的人好,医生说心情很重要,而每天贺骏驰好心情的来源都是琪琪这丫头。   孩子有时候承载着大人很多的寄托,尤其是在心灰意冷的时候。   无论是连翘,还是贺骏驰,琪琪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见证也陪伴了一段最暗沉却又最平静的岁月。   不管将来如何。   唐婉瑜一直不肯放弃,她把陪贺骏驰复诊这事“抢”了过来,尽管贺骏驰的态度总是让她咬牙切齿,可一想到他的病,强势如她也瞬间柔和了很多,学会了忍让。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连翘只盼着他们好,把遗失的五年找回来。   同样不放弃的还有蒋凤麟,之前几天还很婉转地在电话里游说,现在是直接明目张胆来堵人。   贺骏驰决定了把事情告诉古明芳,唐婉瑜陪他去的,连翘本来也要去的,被贺骏驰拦住了,所以连翘正忧心忡忡,见了蒋凤麟哪里会有好脸色,径直想越过他避开。   蒋凤麟毫不客气就拉住她:“他们都和好了,你为什么还不搬出来?我都找好了地方……”   “你弄疼我了!快撒手!”连翘不喜欢他这种自作主张,从前他这么做是考虑周全是可以依靠的避风港,现在这样做却是强人所难。她和贺骏驰的关系还没理清,就算要搬走,也没道理搬到他那里去,那她成什么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做了不好的事男女关系混乱,她可以不要脸面,可琪琪还小,怎么能被这种事影响?   蒋凤麟松了手,可高大的身躯挡住她,她还真就走不了。   “翘翘,我是真的没办法了。”蒋凤麟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以前不知道还好说,现在我知道你们……我哪能忍下去,你和琪琪搬过来吧好不好?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不住那里就是了……”   “没有人叫你忍,我听唐小姐说你公司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到尾声了,赶紧回北京多好?你家在那里!”   “你!”蒋凤麟着实被她的冷言冷语伤到了。   其实连翘也无意去讥讽他,只是心里烦躁不安,他是撞到枪口上了。   “蒋凤麟,我今天没心情和你谈这些,你让我静一静。”连翘叹了口气,“我还要去接琪琪。”   为了这些焦头烂额的事,连翘已经好几天没有去蛋糕店了,都是苏琳和小悦在撑门面。   就连琪琪,她也疏忽了不少,心里正不知道怎么办,蒋凤麟还来烦她,哪里能博得好感?   “我和你一起去……”被连翘瞪了一眼,蒋凤麟的话没说完,又改了,“我有车,我送你们吧,停在巷子外还不行?你一个人还带她挤地铁吗?”   以前都是贺骏驰来接的,这几天她带着琪琪挤公交地铁,的确有些不习惯,主要是孩子太小,人一多怕被挤到了,眼睛都不够使。   而蒋凤麟早就虎视眈眈,一直要求要正常和琪琪见面,如果这次不应他,也许他憋疯了还真不管不顾了。   连翘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他想送就送吧。   看到连翘被逼无奈的样子,蒋凤麟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情路黯淡,团聚遥遥无期。   偏偏还是他自作孽。   琪琪穿着灯芯绒的裙子,还带了帽子,十分的可爱,见到连翘就蹦蹦跳跳地奔了过来,让连翘郁闷的心情好上不少。   连翘带着孩子跟老师说再见,七拐八拐到跟蒋凤麟说好的一个巷子口,然后飞速上了后车厢。上了车她才发现,蒋凤麟的车竟然还安了儿童座椅,她抬眼看了看他,神色复杂难辨。   蒋凤麟的注意力却被琪琪吸引了,正想开口,却听到琪琪天真地问:“妈妈,爸爸呢?”孩子很敏感地察觉这辆车并不是往日里来接他们的车,也没见到爸爸。   蒋凤麟身体一僵,笑容也耷拉下来,像被斗败的狮子。   “爸爸去奶奶家了,今天是叔叔来接我们,快叫叔叔好。”   连翘这么哄着,蒋凤麟却觉得她一口一个叔叔是故意的,可是又发作不得,一口气全憋在肚子里,脸色越发难看。   琪琪疑惑地看了看妈妈,半天才娇声喊:“叔叔好。”   蒋凤麟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挤出一个还算合格的笑容:“琪琪乖!”   从后视镜里,蒋凤麟看见连翘隐隐在笑,不由得一愣。已经很久没见过她在他面前笑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该多笑的。   所有不满的情绪都在这个笑容里消散而去。   听着琪琪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听着连翘耐心温柔地对答,蒋凤麟觉得此时美好得不真实。   可好时光是有限的,连翘要去的超市,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   她下了车,弯下腰要抱琪琪,包包的手机响了,她就先听了电话。   蒋凤麟趁机抱了把女儿,琪琪不认生,顺当就趴在他肩上,黑溜溜的眼睛机灵极了。   “琪琪,喜欢叔叔吗?”   孩子很简单,对她好的她都喜欢,于是点头说:“喜欢啊。”   蒋凤麟心里高兴,又忍不住再问:“那……如果叔叔当琪琪爸爸,好不好呀?”他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个软绵绵的小丫头,是他的女儿啊。   可惜琪琪这次没有配合,歪着头说:“叔叔笨!琪琪有爸爸啦!”   毫无意外,这番童言稚语蒋凤麟再受打击。   连翘却在这个时候走近他们,凝重的表情让蒋凤麟收敛起心思,问她:“怎么了?”   “骏驰的妈妈突然心绞痛,被救护车送医院了!”连翘的预感果然成真,一下子就得到了最坏的结果。   蒋凤麟眉一凛:“你要去医院?”   “当然要去!”连翘想也不想就说。   “可是……”蒋凤麟本来想说现在去只怕不合适,那家人都在火上熬着呢,何必再添油?又怕她反感,只得贴心说,“我送你过去吧,琪琪也要人看着不是?”   连翘看了看他,终究没有反对。   一路都遇着红灯,又是上下班高峰期,去到医院都是一小时后的事情了。   蒋凤麟去停车场停车,连翘就抱着琪琪往急诊部赶。   走得太急,并没有多注意看路,险些就撞到别人身上,她连忙抱紧女儿,再抬眼跟对方道歉:“对不起,真对不起……”   对方刚说了句“没关系”,愣了一下,随即激动地问:“你是……小翘?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虐男主又要吃肉肉,如此艰难的要求,乃们确定对偶是真爱?   偶立志要当一回女主的亲妈的,这是要偶以后继续当后妈的节奏咩~~~~(>_<)~~~~ ☆、26拉锯   站在连翘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个子蛮高身材有些发福,依稀可看出年轻时俊气的模样。   “小翘!真的是你,我找你找了很久……”那个人压抑不住激动,想再上前一步,再认真看清楚连翘。   不过连翘的动作比他更快,抱着琪琪连连后退,拧着眉没有说话。   后来赶到的蒋凤麟见了,保护式地把她们母女俩都挡在自己身后,眼睛瞪着眼前的陌生人,神色肃穆:“发生什么事?”   连翘别开眼睛,不耐烦地说:“没什么,他认错人了,我们赶紧走吧!”   她的语气让蒋凤麟回头多看了一眼。连翘的脾气一向好,就是对陌生人也从不会用这么冷淡甚至略带些厌恶的语气。   再看那个因为听了连翘的话而一脸失落的男人,似乎还想追上连翘的脚步,只是这时有个中年女人走近他,又急又气地把他往住院楼扯去:“都叫你别走远,可让我好找,手续都办好了,快上楼吧!”   蒋凤麟一下有了思量。   他没再理会,跟在连翘身后坐电梯直达心血管内科,出来一眼就看到贺骏驰站在走廊外头。   琪琪抓着连翘的衣领子,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   贺骏驰连忙回神,快步走了过来,琪琪已经扭身攀到了他的肩膀上,贺骏驰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这才看向连翘:“都让你们别过来了,本来你这两天就不大舒服……”   蒋凤麟被刺激了一下,他这才仔细地观察连翘,脸色果真不是很好,说话还会伴着咳嗽。他刚才竟然那么粗心大意一点没有发觉,只是一味地要求她回到自己身边,他连贺骏驰都不如,还谈什么原谅?   连翘只顾着和贺骏驰说话,并没有发现蒋凤麟的异样。   “我没事,吃了药了。”她担心古明芳的身体,越过贺骏驰往后头白刷刷的一排科室看,“有检查结果了吗?都说你们说得太急了,别忘了你妈有高血压的。”   贺骏驰刚因女儿放松的脸色又绷起来,低声说:“逃避了五年,还是要面对这一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医生初步检查说可能是冠状动脉硬化,最好是住院进一步检查。”   连翘“啊”了一声,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了。   贺骏驰本身身体就需要人照顾,着手接受手术,现在古明芳一住院,只怕他更没办法安心治疗。   连翘下意识想进病房探病,被贺骏驰拦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尴尬:“你别进去了,不如带琪琪回家吧……婉瑜在陪她,没事呢。”   他表述婉转,聪明如连翘瞬间就明白了,古明芳本来就不大喜欢她,现在知道了这桩令她不满意的婚姻还有一重缘由,只怕更不愿见她。   果然,就听到病房里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地上了。隐隐听见又哭又骂的声音。   “我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大的孽,今生这么苦……我儿子还那么年轻……”   “不见不见,通通都不想见……”   “我死了倒干净!”   反反复复都是这几句。   贺骏驰苦笑地安慰:“她缓过来就好了。”   连翘点点头,只是……她看了看乖乖趴在贺骏驰身上的琪琪,不知老人家还认不认这个没有血缘的孙女。   那种从一开就做错了感觉又开始抬头,她不由得瞪了蒋凤麟一眼,伸手把琪琪抱回来:“你自己的身体也多注意。我回去等你电话,衣服和吃的我来弄,你就不要担心了。”   造成这样的结果,贺骏驰也很无奈,他转而看了下蒋凤麟的表情,那黝黑的眸色看不出情绪。   蒋凤麟还在出神,等贺骏驰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转,连翘已经走到电梯口了,他转身要追上去,听到贺骏驰开口:“蒋总,麻烦你送送她们。”   “不用你提醒,我也会的。”蒋凤麟脚步微顿,“我联系了北京那边的脑科专家,过两日就能到上海,或许可以帮得到你。”   贺骏驰一鄂,随即说:“谢谢你了。”   蒋凤麟回过头,真诚地笑着说:“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虽然我嫉妒得要发疯,可还是感激你这三年把她们照顾得这么好。以后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连翘是个好女人。”贺骏驰不得不承认蒋凤麟是个出色的男人,可是要将连翘母女交给他,自己还是有迟疑的。   他不知道做得对不对,蒋凤麟又能不能给她们幸福,而他暂时只得到蒋凤麟简单的一句回答:“我知道的。”又好像已经表达了他所有的意思。   也许是感知到大人低沉的情绪,孩子也有些不安,这回去就不肯再坐儿童座椅,非得要连翘抱着,一松手就要哭闹,连翘只得一路抱着她。   照顾到带着孩子,蒋凤麟开的车速很慢,语气也缓缓的:“她是不是饿了?带她先去吃饭?要是你怕被人撞见跟我在一起,就选个安静点儿的地方,用不至于还要回去做饭吧?他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你还要一直带着琪琪,总得留点精力吧?”   不知道连翘是真的累了,还是怎么想的,这次竟然没有反对。   蒋凤麟带她们去了一个私人会所,环境优雅安静,来的人都非富即贵,的确是不用担心会遇到什么人。   他们要了一个包厢,连翘就先给女儿点了一个儿童餐,其他就不管了,蒋凤麟自然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虽然环境清雅幽静,可是有孩子在,吃饭肯定安静不下来,琪琪喜欢吃小笼包,一手一个抓得满手都是油,而且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又要下地,很是磨人。连翘要顾着她,基本没怎么下筷子,连带的蒋凤麟也吃不多。   这是阔别多年后他们第一次同台吃饭,而且还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三口。   连翘对孩子耐心地哄或者忍不住的小骂,还有孩子叽叽喳喳跟百灵鸟似的,让蒋凤麟觉得世上没什么比这更温馨的声音了。   他又心疼连翘辛苦,想起贺骏驰说她不舒服,就自告奋勇说:“我吃得差不多了,我来喂琪琪吧,你多少吃一些,今晚的粥做得不错。”   “你?”连翘斜睨了他一眼,随即真把小碗一搁他手里,“好,给你。”   嘴上说得这么爽快,可她眼里心里都在看着蒋凤麟,就怕他有什么不注意的,会累及孩子。   只见蒋凤麟真捧起碗,舀了一调羹米粥,在嘴边吹了又吹感觉温度合适了,才有模有样地递到琪琪嘴边:“琪琪乖,别玩了,先吃一口粥……”   “唔,不……吃……”   “啪”一小下,琪琪很不客气地把小手拍在蒋凤麟的脸上,顿时面粉屑粘在他英俊的脸上,有说不出的滑稽感。偏偏罪魁祸首还在咯咯地笑,小丫头喜欢吃肉馅,外面那一层面粉皮都是不吃的,玩得满手都是。   连翘噗嗤一下跟着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又收敛了起来,伸手一本正经地拿回碗:“算了,还是我来吧。”   琪琪吃了饭,又玩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躺在连翘的腿上睡着了。   那时连翘才刚吃上一碗粥。   蒋凤麟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就担心地问:“怎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连翘摇了摇头。   重逢后的这几次见面,她跟他都没什么话可说。以前他还笑话过她,怎么总有说不完的话,这不报应来了。   蒋凤麟刚暖和的心又开始意冷。   连翘的手却开始抖,渐渐还握了拳,蒋凤麟皱了皱眉,仔细打量了她和女儿的姿势,恍然大悟:“是不是脚抽筋了?”她从坐下来以后就没动过,这丫头还躺在她腿上,血气肯定运行得不好。而且她以前就经常半夜里抽筋疼醒。   蒋凤麟顿了下来,果然见到她左边的小腿绷得紧紧的,难为她能这般忍着。他二话不说就伸手去碰触她,她惊呼地拍了他一下:“你做什么?”   蒋凤麟摸摸自己的脸,居然还笑得出来:“原来琪琪这丫头都随了你!好了,你别动,我替你揉揉。”   他没给她反对的机会。   连翘怕吵醒女儿,只能僵着身体,看他脱掉她的鞋子,温暖的手在绷紧的小腿上来回摩挲,力道温柔,那种酥麻的感觉又来了。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蒋凤麟这么说着,接着就尝试把她的腿慢慢拉直,放在他蹲着的大腿上,如此来回几次,总算是缓过来了。   连翘赶紧把脚收回来,穿回鞋子,有些僵硬地说:“谢谢。”   “我不要谢谢,能不能换一个吻?”蒋凤麟无耻地要求。   连翘惊愕地瞪大眼。   蒋凤麟放声轻笑,带着些孩子气地贴在她耳边低语:“瞧你的表情,我没那么可怕吧,我只是表现了一个正常的男人压抑了三年的情感。不过孩子在,我不会乱来的。”   他其实是想向连翘表明自己的心意,他三年来没有过别的女人,只渴望她。   可惜连翘没体味出来。   她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孩子不在身边就可以胡来了,这是什么逻辑?   她拒绝这样的暧昧。   “我应该再给你一巴掌。”连翘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真不明白,怎么以前就看上了你?”   口不择言最伤人,无论有心还是无意。   蒋凤麟的表情霎时冷了下来。   他最不能接受的,她是否定了他们过去的一切。   连翘被他墨色的眼神看得心发慌,抿唇又说:“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蒋凤麟没再说话,等亲眼见她们进了楼道安全门,就开车离开了。   连翘从镂空的铁门往外看,看着他走下台阶,再然后听见发动车子的声音,渐渐远去。   情感和理智每分每秒都在拉锯式争斗。   连翘自己很矛盾。她不想再被蒋凤麟左右了自己,又控制不了被他左右。   琪琪在她怀里动了动,迷糊喊了一声妈妈。连翘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她还有琪琪。   趁着白天琪琪去幼儿园,连翘就把时间利用起来,去老房子收拾了古明芳的换洗衣服,又去市场买了菜炖了汤送去医院。   医生说古明芳至少要一星期后才能出院,她还是不肯见连翘 ,甚至把贺骏驰都挡在门外,自己一个人哭得让人心酸难受。   唐婉瑜熬得瘦了一圈,连翘也急得着急上火。   唯一的好消息是蒋凤麟请来的两个专家看了贺骏驰的病情,觉得手术康复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蒋凤麟却没再出现。   连翘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失落,不受控制地去想他去了哪里,她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好在他们这对纠结,贺骏驰和唐婉瑜的关系却渐渐好转。   就在古明芳出院那天,连翘去办出院手续,没想到就在电梯口被人拦了下来。   她一见到那张脸,眉头就皱起来,完全当他是陌生人那样直接忽视。   “小翘,我知道你是小翘,我在这里守了几天了……”和前一次不同的是,这回这个男人是穿着病号服的。   “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连翘冷冷地开口。   “不管你认不认我,我始终是,始终是你爸……”那个人有些底气不足,却还接着说,“我这里,明天就要动刀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没想到在那之前还能见到你……我就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行么?”   他后面的话,成功让连翘想起了贺骏驰给她说的那个没能走出手术室的年轻男孩。   “我赶时间,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连翘终究心太软。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交网费,断网了,苦逼。   这章用爪机来发的,晚了点O__O"… ☆、27未来(上)   从收费处的通道一路往外走有个小门,走出去就是那天连翘和蒋凤麟呆过的医院小花园。连翘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走路急得像一阵风,等到了外头,才发现身后的人蹒跚着赶来,就是走这几步路也带喘的,她想起他刚刚说的要做心脏手术,那就是说他的身体出毛病了?   连翘忽然想起了“报应”这个冷冰冰的词儿。   真是现世报。   秋日里,没有阳光照到的树荫底下,风吹过沙沙的温和声音,稍微平复了一些焦躁的情绪。   连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在她生命里已经消失了很久,却还有脸面自称是她“爸”的男人。他叫付崇光,就是他,毁了她妈妈的一辈子。   付崇光病号服外头只披了件皮夹克,似乎觉得冷,两手一直互搓着,犹豫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讲合适,连翘的冷漠让他想好的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   “没话说的话,我得走了。”连翘别过脸避开他打量的眼神。   “不是的,有话咧,有话咧……”付崇光一着急,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就现了出来,他捏了捏夹克的口袋,才开口,“眨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那天看你抱着孩子……是结婚了吧?我都不知道……”   眨眨眼?连翘听他对过去这般轻描淡写,不由得冷笑:“容我提醒你,你不知道的事多的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妈为了你自杀,你知不知道我拿着录取通知书却没有钱去念?知不知道我舅为了养我累死了?也许你该问问自己,你知道什么,或者你想知道什么?”见付崇光脸色一变,她忽然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感,说出口的话更刻薄,“付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无耻。”   无耻地哄了一个女人等她,等到命赴黄泉。不如就更无耻一点,彻底消失,这样巴巴着等她,是想来个父女重逢亲子情深?她自问就算心再软也办不到,这样对不起自己吃的苦,也对不起她妈受的罪。   这一刻,连翘身体里潜藏的刺全都冒了出来,恨不得把眼前这个虚伪的人刺得体无完肤,作为对她母亲的祭奠。   “小翘,你听我说,我那时是真不知道。”付崇光急得冷汗都出来了,“后来我去找过你几次的,都被你那舅舅打了出来。”   当然要打他,十多年前,还不如现在这样思想开放,未婚生子是极其丢脸的事,他们那里地方又小,镇上一下子传开了,说她妈是第三者,把他们老连家一家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于是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她生活了十年,几乎没有跟娘家联系过,就是艰难到揭不开锅了,也没有吭过一声。   甚至连外公外婆过世,她妈妈都只是悄悄回去看了一眼。   曾当过镇小老师的两位老人临死都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教出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女儿,不配为人师表。   直到她妈妈过世,才有派出所的人联系了舅舅把她接走,她舅舅有两个孩子,再加上一个她,本来就不富裕的日子就过得更紧巴巴了,表哥高中没读完就去打工,为此她舅妈对她也不亲,整天跟舅舅吵架,说他接了个累赘把家都拖垮了。   舅舅只得白天在厂子里工作,晚上去打零工,没几年把身体熬坏了,在她高考那个月也走了。   世上彻彻底底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然后她就出了城,再然后就遇到了蒋凤麟,就像宿命的轮回。   “好,你都不知道。”连翘慢慢的说,“反正都过去了,就请你继续你的不知道吧,以后就不必再见了。”念及他有病在身,她才忍着不让自己再说些难听的话。   “是我对不起你妈……”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妈妈不会活过来了。   快步越过付崇光,连翘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哪知付崇光小跑了两步追上:“小翘,你等一下,爸爸有东西给你……”这回他用了点劲儿,一只手紧紧拽着连翘的包,另一只手则从夹克内衬的兜里拿出一包用红纸包的东西,长方形厚厚的,继而说,“这个给你。”   连翘推开他,冷声说:“我不要你的东西。”   那大包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包装散开了,露出一叠红色大钞的一隅。   付崇光咽咽口水弯腰捡起来,讨好地笑着:“给你和孩子买点好的,算是爸爸的心意……拿着吧……”他说着就要把钱往连翘的包里塞。   这种已经过期的补偿并不能温暖连翘的心,她也不可能成就他这种补偿了自己心里就好过的行为。   “都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是吧?不是人人都像你,以为钱就是一切!”连翘手一甩,红纸里包的钱就撒了一地,甚至引来了路人的侧目,她却没有心情管,也不再搭理付崇光,转头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可门口内侧站着的蒋凤麟,让连翘的脚步一怔,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好戏看完了,还满意吗?”连翘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贺骏驰当琪琪的爸爸更称职,因为他给了她站在人前的机会,而你却不知道,非婚生的孩子会有多艰难。”   她比她妈妈幸运,在最绝望的时候有贺骏驰搭一把手。也是她比她妈妈看得更清楚,女人等不起。   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的,或许对现在的连翘来说,就算蒋凤麟解释得再好,她也听不进去。   他沉默了一下,才说:“翘翘,我只想你给我一个机会。”他这几天回了一趟家,去拜祭了奶奶,然后跟父母说了他已经有结婚对象的事。   “人生是一本书,而我和你的那一页,已经翻过了。”连翘淡淡地留下了这一句。   她扔下蒋凤麟,去收费处办好了出院手续,又拿齐了医生开给古明芳的药,再上病房,贺骏驰就搀着古明芳出来。   古明芳见到连翘,眯起眼愣了愣,本就不好的脸色就更沉了。直到贺骏驰握了握她的手,她才勉强说了句:“好几天没见到琪琪了,她怎么样了?”   经过几天的冷静,古明芳精神好了一些,把所有的事情想过来想过去,又有同样被蒙在鼓里的唐婉瑜劝慰,总算是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可她心里的难受却如影随形,儿子是她的骄傲,却被诊出患脑瘤,那像开心果一样可爱的孙女,居然还不是亲的。   面对这样一个弥天大谎,她是想怪儿子,又心疼他的身体,所以最后把气撒到了连翘身上。   连翘一向很顺着古明芳,见她和颜悦色,便也笑了笑:“您还不知道她啊,惦记着您做的好吃的,有几天没吃上就馋嘴了。”   古明芳的脸色一暖:“这还不简单,我给她做……”又觉得这番亲近不合适,突然就没了音。   贺骏驰给连翘递去了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说:“把药都给我吧。”   今天唐婉瑜没有来。   她本来还想再问问他们俩的情况,可是又觉得不是好时候。   陪贺骏驰送了古明芳回家安顿好又做好了饭连翘才走的,怕古明芳有个万一,贺骏驰得在她这边住下来,不回家了。其实也是把空间留给彼此整理心情。   临出门前,贺骏驰把连翘叫住,从装着古明芳住院东西的大袋子里又翻出了一个小袋子递给连翘。   “今天你去缴费的时候,有个人拿来的,说是给你和琪琪的,他没说是谁,当时理东西正忙着,也疏忽了。”   连翘心里一跳,看到包装袋的红影她就知道是什么了:“我知道了。”说完就匆匆把东西往包里一塞。   贺骏驰多口问了一句:“不看看是什么东西?”   “嗯,我回去再看,赶着去接琪琪。”连翘不想贺骏驰担心,刻意说得随意些。   贺骏驰送走连翘,才回去扶古明芳出来吃饭。   古明芳才吃两口就停下,长吁短叹的:“没有胃口。”   贺骏驰以为她是嫌弃饭菜是连翘做的。   “妈,小翘真没什么对不起咱们的,她孝顺您几年,还把琪琪送来我们身边,这是缘分,她那时和我结婚也是迫不得已,加上我又……”贺骏驰已经词穷,这些天他一有机会就做他母亲的思想工作,说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当时都只是走了觉得能走的路而已,就算他们是做错了,事情也发生了,还能怎么办?   还有婉瑜,昨晚还说,他欠她一个婚礼。   他知道她是在给自己希望,是想原谅他,给彼此重新来过的机会,可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可能给她幸福?   两人再一次吵了架。   巨大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压力大得贺骏驰头疼。   古明芳抿抿唇,见儿子脸色不好,赶紧说:“我不是嫌弃她,是担心你啊,这以后你要怎么办啊?”一想起医生说他要动手术,古明芳恨不得拿自己去换。说着说着又眼眶含泪,“本来都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成了这样……”   “我就怕您这样,当时一点儿都没敢跟您提起来。”贺骏驰叹了口气,“我暂时就住您这儿了,把房子留给小翘和琪琪,主要是看她想怎么办。现在关系说开了,如果她想尽快离婚,就依她,对外就说是因为没了感情离的,这年头没人会在意。”   “儿子啊……”古明芳握着他的手都有些抖,看着眼前热腾腾的的饭菜,满心难受地说,“我知道连翘那孩子是个好的,只是人心是偏的,我从前就相中婉瑜那孩子,以为你始乱终弃,所以对她没有好脸色。我又是个嘴快的,没少让你夹中间受气。不过我再糊涂,有件事还是分得清的,我看出婉瑜还想跟你,遇到这种事,她还能对你这样真是难得了,可咱不能再拖累她,至少,至少得等你把病治好了。”   一提到贺骏驰的病,古明芳的心就一阵一阵地抽疼。   贺骏驰点点头:“您放心,我有分寸的,医生说了,我的病有得治。旁的您都别多想了,先把你自个儿的身体养好了再说。”   晚上,等琪琪睡了,偌大的房子安安静静的,暗柔的灯光照出桌上厚厚一叠的百元大钞,终于将连翘孤独的情绪引至极限。   她没由来地觉得害怕,她都分不清楚,是女儿需要她,还是她更需要女儿一些。   小时候见妈妈躲在房间掉眼泪的时候,她就会想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她也会想,别人有爸爸,她为什么没有?可她不敢问。   妈妈总是抱着她说:“翘翘是妈妈的小棉袄,能把妈妈暖得透透的。”因为那个男人把她伤得透透的。   于是她学会习惯别人异样的目光,忽略别人的议论,和妈妈相依为命。   后来生了琪琪以后,她才真正地明白了她妈妈当年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那是寄托,也是希望。   可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孩子过生活太难了,如同她不愿意重复母亲的路,她也不愿意孩子受一样的苦。   不是贺骏驰,她可能会狠心打掉孩子,不,或许连她都不在了,她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坚强。   贺太太这个身份是她借来的,现在原本的主人回来,她也是时候还回去了。   鸠占鹊巢本就不应该。   可她能去哪里?   去找蒋凤麟?   她是没有怪过蒋凤麟,可不代表历尽千帆后,可以心无旁骛地再接受他。   接受他又如何?他的家族,他的身份,他的事业都在那里摆着,他把话说得再好,她却没有勇气拼力一搏。   正确地说,她不敢让自己和女儿再次交给他。   他到底欺骗过她。   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   事情仿佛又回到三年多前的那一个节点上。   作者有话要说:潜水员多得让某亦伤心,哭着跑走~ ☆、28未来(下)   既然已经是苦,那再苦一些也无所谓。   连翘主动联系唐婉瑜,请她拟一份离婚协议书,她知道必须由她来解开这个结。   当时唐婉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第二天就来找了连翘。   连翘的表情还算轻松,似乎有预感她会来一样,给彼此沏了杯清茶。   唐婉瑜双手握着被子,暖暖的温度暂时驱离了秋凉,抿唇良久,才说:“你都考虑好了?”   “唐小姐,你别这样凝重的表情,我只是把户口薄还回去而已。”连翘抿了口茶,对唐婉瑜笑了笑。   唐婉瑜讶异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这是我和骏驰的默契。”连翘耐心地回忆。   在她离开蒋凤麟的公寓以后,其实她不是立即就出了城,她到了海边,那是她和蒋凤麟呆过的最后一个地方。   依旧人不多,那个码头给海船指引的灯塔,她来回去了几遍。   有一天,她的手撑上护栏,还没做什么,就被人从后面抱了下来。他就是贺骏驰。   他皱着眉说:“我在岸上观察了你几天了,你不会想跳海吧?”   “跳下去就一了百了,没什么不好的。”没想到她会大方承认,一脸坦然,也许是哀到极致,死反而解脱。   贺骏驰满眼不赞同,说话时还一直揪着她的衣服:“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非要想不开?有人拼尽所有或许都活不了,你活得好好的却要死。”   “我没有信心把她养大,没有能力给她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我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连翘伸手摸了摸肚子,苦涩地笑了。   她这么一说,贺骏驰马上了然她是个未婚妈妈。   “可是你犹豫了。”他很快就说,“你知道死是什么滋味吗?我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那样说开了。   也许他们都是同一种性格的人,担心得太多,想得太多,终究是把自己困住了。   贺骏驰忽然说:“你的事情比我的容易解决,我把户口薄借你用就行。”   连翘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怕死。   他们真的就去登记了,因此就有了一桩障眼法婚姻。   听连翘这么平静地娓娓道出当年的经过,唐婉瑜眉眼一动,继而苦笑:“你别看我工作上厉害,可我到底是个女人,甚至有些偏执,认定了的事情,很难再改。在分手后,我也相亲过,可是每一个人都被我拿来和他比较,我才发现,遇到了他,我很难再看上别人了。现在知道了他的情况,我愤怒过,也窃喜过,也替他难受过,可我还是感谢老天让我们有重来的机会。可惜,贺骏驰这个人是个石头,明明愧对于我,却捂不化,不想耽误我的话天天挂在嘴边。我还想,也许……他对你和孩子已经有了感情。”   最后这句,让正在冲茶的连翘手一顿,她放下青花茶壶,看了唐婉瑜一眼,才慢慢地说:“人都是感情动物,相处了那么久,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是这感情也分好多种,我们一开始是抱着搭伙吃饭的想法走到一起,后来随着琪琪出生才慢慢培养出了亲情,说白了他就是老好人,不得已而为之。”   她不知道怎么打消唐婉瑜的顾虑,只是把事实清清楚楚地摆在她的面前让她衡量让她定夺。   唐婉瑜沉默了半天,才从带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轻轻递到了连翘跟前。   “这是协议书范本,你先看看,具体细节还要再修改,比如财产分割,赡养费问题等等……”   “琪琪肯定是跟我的,蛋糕店的法人是我,因为要养孩子,我可能要留下,其余的都是骏驰的,我不会也不能要。你就帮我这样定吧。”   唐婉瑜本来就有些欣赏连翘,如今见她这么干脆利落,说话也大方不扭捏,凝重的心情减轻了几分。   她反而觉得自己太小女人了。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爱就爱,不爱就不爱。不需要这般反反复复不干不脆的。   在她们谈完后没多久,贺骏驰也知道了。   他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提出了两点,房子打算留给连翘母女住,然后他还拿了点钱给琪琪买了个教育基金。   连翘要推辞,贺骏驰只说:“除非以后琪琪再不认我,不然我给女儿房子住,供她读书都是我的权利。”   这话堵得连翘没有话说,拿了教育基金,却不好再住在这个房子,免得蒋凤麟哪天突然发疯出现,被邻居见到影响不好。   连翘开始着手看房子,打算在蛋糕店附近租个单位暂时住着,离琪琪幼儿园也近,其他的以后再说。   中介很快就有了好消息,刚好在店铺隔两条街的一个旧式小区,有个白领要出国,一个两房一厅的单位要放盘出来出租,连翘一下就看中了,爽快付了半年的租金。   她就趁着白天琪琪去幼儿园的时候,把东西都整理了一遍,请了搬家公司直接搬了过去。   这段时间都只有苏琳和小悦顾店,她们两个小姑娘满腹疑问,又不好意思开口,尤其是苏琳,她觉得自己的表哥表嫂有些不妥,去大姨家的气氛也怪怪的。   就在今天,她突然听她妈提起,说他们俩离婚了!   这下可把她吓到了,他们感情那么好,琪琪又那么小,怎么可能?   连翘正好到了店里,苏琳几次想问,踟蹰了半天都憋不出一句话来。   “苏琳?苏琳?”连翘喊了几声,这才叫回了苏琳的魂儿。   苏琳哦了一声,扭扭捏捏地叫了一声:“表嫂……”抬眼看连翘,她并没有半点不高兴,又顿时觉得她妈肯定听错了。   如果连表哥表嫂这对都离了,还能相信爱情吗?   她想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又恢复了精神,加入她们的谈话。   连翘说她最近可能到店里的时间都会少,提出提高她们的提成,又说实在忙不过来,可以考虑再请一个工读生。   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就到了接琪琪了时候了。   最近这丫头闹得很,一两天还好说,连续几天没有见到贺骏驰就又哭又叫的,晚上也不肯睡。   于是小美琪又养了一个新习惯,得跟贺骏驰或电话或视频,才肯睡。   这样贺骏驰也终于知道连翘带着琪琪搬走了,好性子的他着实恼了一阵子,直说连翘把他的心肝宝贝给带走了。   经过北京上海两地专家的会诊,都是建议贺骏驰尽快手术,提高成功率。   贺骏驰还没有做最后的决定,这个生死抉择的确很艰难。   他们前不久还商量要怎么给琪琪过三岁生日,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离婚手续已经办好,他们也不再一起住在那个家了。   连翘甚至去龙华寺上了一炷健康平安香,祈求佛祖保佑。   人生的陀螺把人转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只有连翘一个在带孩子,更加忙得团团转。   在幼儿园附近两次遇到蒋凤麟,连翘很大方地让他跟琪琪见面,还去吃过一次饭。   她似乎不再在见面这个问题上僵持,让蒋凤麟有了丝丝窃喜。一开始是两三天来一次,发展到最近几乎天天都来。   琪琪跟他熟悉了,一口一个叔叔叫得很亲热,很容易就接受了蒋凤麟,让连翘有些无奈又有些唏嘘,孩子到底还小,不知道大人们的暗潮涌动。   这天刚在儿童餐厅的小包房坐下,琪琪就悄悄抓了蒋凤麟的耳朵说:“叔叔,琪琪像看小熊。”   “哦??好啊,叔叔带你去!”蒋凤麟应得很爽快。   连翘警觉起来:“去哪里?”   “琪琪说要去看小熊,我带她去动物园,明天不是星期六吗?”蒋凤麟说,“正好有时间。”   “不行,动物园人太多了!”连翘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丫头昨儿晚上看了新闻动物园的小棕熊开放给游客,就嚷嚷着要去看,她没答应还哭鼻子,转眼就撒娇到蒋凤麟头上了?   琪琪缩了缩脖子,似乎是感知妈妈的不满。   蒋凤麟护着孩子:“你整天忙这忙那的,几时有空带孩子去玩了?你要不放心,我再雇两个保镖总行了吧?还是你要把我和女儿这一页也翻过了?”   他说得气急败坏。   对于连翘的固执,他真是没辙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到现在都没睡,先贴草稿,还要修改的,见谅。   童鞋们没什么反应,我就自觉地认为是写得不好,只能以后大修了。 ☆、29照片   他们彼此就这样僵持对视着。   连翘毫不退让,她固执起来是连蒋凤麟都没有办法,他只能将骄傲和锋锐都收起来,一把将琪琪抱在怀里,轻声说:“我不是来抢孩子的,可是翘翘,她是我女儿,过去三年,我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她只是想去看小动物,而我这个不合格的父亲只想满足她,只是看小棕熊而已,难道我这样都不能为她做吗?其实就算她要我摘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毫不犹豫去的,这种心情你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   连翘别开眼,不去看他那懊恼中饱含深情的目光。   理智在告诉她,她应该将这个人驱逐出境,不要再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不然可能从此和平静无缘。可做人不可能能时时刻刻都那么理智,情感总有机会占上风。   他说得对,他是琪琪的亲生父亲,就算她再否认,这个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   悄悄见她的表情有了缓和,蒋凤麟暗暗松了口气。   “很晚了,我送你们回去吧。”蒋凤麟见女儿一直在打哈欠,小脑袋瓜已经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   他一路载她们回到新租住的地方,连翘也不问他为什么知道她已经搬家了,他这个人,只有他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而已。只是他却不是和从前几次一样,送到楼梯门口就走了。   蒋凤麟抱着孩子没松手,显然是想跟着一起上楼。   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连翘恼羞成怒:“蒋凤麟,你不要得寸进尺……唔……”   蒋凤麟拿手指点着她的唇,不赞同地说:“嘘,小声点儿,没看琪琪睡着了吗?快开门。”   连翘一怔,抬眸见刚才还说话的孩子,就这几步路的功夫就趴着他睡了。   只得步步退。   随着电梯数字的变化,连翘的心情也几次反复,铜色镜面反射出的影子,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她,琪琪,还有他,三个人一起。   怎么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一个地步?   电梯噔一声响,到了所住的楼层,连翘快步走了出去,拿钥匙开门,故意忽略身后站着的那个高大身影的压迫感。   蒋凤麟自然没有错过连翘各种表情的变换,他知道不应该逼她,可是又不甘心总是被她置之门外,两个人,总得有人先进一步,她不肯,那他就主动。   开了灯,他先环视了一下这个新家的环境,居然还不错,冷暖色搭配得宜,简约而温馨的小家。   蒋凤麟脚步很轻,声音就更轻了,细声问:“她房间在哪里?”似乎不打算让连翘接手。   连翘抿抿唇,一言不发地往卧室走去,蒋凤麟失笑了一下,抬步跟着她走。   琪琪还小,到现在还是跟她一起睡的。   蒋凤麟像珍宝似的轻轻把孩子放下,又仔细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笑着说:“你看她连睡觉的样子,都跟你一样。”   连翘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门半掩着,从客厅里可以见到卧室里的孩子情况,他们就坐在外头说话。   连翘习惯地想给他倒杯水,又觉得这么做是不是会让他更得寸进尺,犹豫间忽然听他说:“翘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和孩子的照片?”好像怕连翘不答应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就想看看琪琪小时候,之前看那个软件只有几张,我都看过了。”   他把那个删节的软件介绍想办法拿了去,就孩子的几张照片,和一段学会走路的视频,他看了得有几十遍。但是都只有孩子,她的都没有。   他现在手里拿着的,是连翘放在客厅橱柜上的相架,放的是琪琪一百天的时候贺骏驰帮她们母女拍的合照。他的拇指一直在母女俩灿烂的笑容上来回摩挲,表情怔怔的,甚至没有看连翘。   连翘开了电脑,把完整的版本开给他看。   蒋凤麟坐在地毯上,盘着腿,眼睛看着茶几上的电脑,生怕错过了一分一秒似的。   一开始,就是孩子刚出生的那段时间,用幻灯片的形式一帧一帧地呈现。   “你怀孕的时候,没有拍?”蒋凤麟这么问,他想看知道她怀孕是什么样子的。   连翘知道现在很多准妈妈都喜欢在怀孕的时候拍艺术照,可是她没有。   “没有,那时候吃不下睡不着,又整天水肿的样子,自己都不想看,还拍什么照片?”连翘淡淡地描述。   蒋凤麟抬起眼,看了她很久,很久,内疚地说:“我都不知道。翘翘,我应该在你身边的。”   “你不用这样,是我选择的路,没有怪过任何人。”   “是不是很痛?”   连翘一怔,看着他在读自己写的妈妈日记,想了想才说:“等她出生后,会发现所有的都是值得的,不管是辛苦还是痛苦。”   他每看一页,连翘就给他说着是什么时候拍的,都在哪里拍的。   蒋凤麟一阵怅然,这一刻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   软件还放了好些和孩子有关的视频。   蒋凤麟没敢再看下去。   他忽然回过头,拉了连翘的手认真地说:“翘翘,我们结婚吧。”   他握着她的手,强而有力,这是个有能力又有魅力的男人,他能给你一切你想象不到的惊喜,只要他愿意,他会让你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   她曾经那样贪眷他带来的温柔。   “三年半以前,你这样跟我说的话,哪怕是没有戒指,没有婚礼,没有一切,我只怕都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答应你。”连翘突然笑了出声,她低眸看看他们交握的手,上面她和贺骏驰的婚戒已经摘了,可是还有淡淡的痕迹。她笑出了眼泪,“可你没有,你只送给我一条项链,你要把戒指戴到另一个女人手里。”   “我是迫不得已,我奶奶她……可就是那样艰难,我也终究取消了婚约,翘翘,我一直没有变。”   他父亲其实更喜欢他大哥,蒋氏本来应该交到他大哥的手里。   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的。   而他母亲因为这件事,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就更差了,他一直是由奶奶带着的,也是因为奶奶坚持,他才拿到了掌家的权利。   那时他只觉得自己不能输,不能把已经得到的东西重新落到别人手里,更不能让他奶奶和母亲失望。   连翘是私生子,在那个时候,带她回家不现实。   于是他把事情隐瞒了下来,觉得鱼与熊掌应该可以兼得,他可以和苏卉心协议结婚,然后徐徐图之。   可是他想错了。   他虽然不喜欢顾青的多事,但是不能否认她说得对。   他这样做,跟他父亲、连翘父亲犯了同样的错,男人和女人不同,总觉得事业女人都要,可事业为先,女人则可以等。   连翘却比他以为的更坚强执拗,先一步离他而去。   结果是他受不了。   连翘的情绪也被他的话带回了当年,怔怔地看着他衬衣袖子上绣的那个字母出神。   他直到现在还以为是顾青让她退却,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协议结婚根本不成立。如果不是他骗她,那就是他低估了女人。   有哪个女人会用自己的青春来成全男人?除了爱他,很爱他,不会再有其他。   那个苏卉心小姐,只怕早就知道了他们在一起。   她没有闹,只是不动声色地来找到她,不,确切地来说,她们当时是“偶遇”的。   那个时候蒋凤麟去了国外出差,她一个人在,每天都去上课。   在上下课的附近,她第一次见她。   她向她问路。   苏卉心是个很美的女孩子,长发飘飘,穿着黄白拼色的无袖连衣裙,露出白皙的手臂,那天太阳很毒辣,看着她额上冒的汗,她都替她难受。   眉眼精致,说话声音柔柔的,像不识人间烟火。   苏卉心说她想去云州塔,那是一座有一千三百年历史的古塔,就在连翘她住的地方旁边。   连翘当时没有多想,觉得反正是顺路,就直接当了免费的导游。   那里是旧城区,周边的地方都建起了一座座崭新的高楼,只有在塔寺周边是作为文物保护群保留了起来。   跟很多景区的古塔一样,云州塔出于保护理由,是不让游客登塔参观的。   苏卉心一脸遗憾,刚刚还很高昂的兴致突然就变得意兴阑珊。   “我听说以前的文人,逢年过节都喜欢登塔放灯作诗,许的愿都能实现的,是不是?”苏卉心这样问。   连翘并不熟悉历史,从前一直为生活打拼,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这些。   她只能抱歉地说不知道。   但是又觉得天下能许愿的地方何其的多,听她的口音和做派,怎么就想到来这里许愿?   她正奇怪着,又想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却突然听苏卉心说:“我准备结婚了,我是想求一切顺遂,婚姻美满。”   “啊,恭喜你。”就算是陌生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都是不吝于送上祝福的。   苏卉心灿烂地笑了笑:“谢谢。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我请你喝杯东西吧?”   古塔外就有家星巴克。   如果没有后来,连翘会觉得,苏卉心就是那样幸福的女人。   她跟她说她和未婚夫青梅竹马的过去,跟她说他们两家人是多么希望他们结合,跟她说家里有多少人,跟她说准备在哪里订婚。   其实这一切真的没必要和她这个陌生人说的,可她根本没给她机会拒绝。   苏卉心还问她:“你知道得有多大的力量,才能让一个人改变习惯吗?”   连翘摇了摇头,积习难改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她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直只穿一个牌子专门定做的衣服,这么多年都没有改过。可是最近一年,我发现每次他回来,身上穿的都不是他熟悉的牌子。”苏卉心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翘觉得她眼里似乎带着很复杂的情绪在看自己。   “可我不会问他,男人有时候不喜欢女人太多事,体谅和宽容才能赢得尊重。”苏卉心似乎不期待她的回答,接着又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苏卉心给连翘看了一张他们大学时代的合影。   然后,连翘在上面看到了蒋凤麟,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她愕然之余,再抬眼看苏卉心,她还是笑得那么灿烂,仿佛不知道一切。   可连翘却觉得她分明知道。   从这个相遇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是谁。   用这样的方式。   连翘恨不得自己应该坏心肠一些,在见面伊始就和陌生人那样冷淡指路,然后分道扬镳,好过现在这样被人直面打击的难堪。   人家未婚妻找来,人家没有破口大骂,人家只是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告诉自己。   她介入了别人的感情里。   是个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连翘无地自容。   她都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的。   只是后来每次回家,路过那家星巴克,她的脚步都快些,也因为这样,每天都提醒着她,她拥有的自以为美好的感情,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和蒋凤麟之间,隔着一整片大海。   连翘松开蒋凤麟的手,不再看他袖子那上面的标志和纹路,下意识地往房间里瞧了瞧。   女儿乖巧地熟睡着。   她现在的生活虽然没有激情,可是足够继续安静地过下去。   她压根不想再添乱。   “你当年那么做,是担心你家里不接纳我,时至今日,难道他们的想法就会改变?还是你让他们知道了琪琪的存在,然后不得不答应?”   “再者,你和我真的要结婚的话,大家视线的焦点除了在我们彼此不匹配的家世上,只怕还要加上一条母凭女贵,借机上位的标语,我可以无所谓,可是琪琪呢,她还那么小,你就要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上吗?”   “蒋凤麟,你从来都觉得你给我的都是最好的,可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连翘用平静的口吻,抛出了一连串并不平静的难题给蒋凤麟。 ☆、30小熊   连翘直勾勾地看着蒋凤麟,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她把她的担心都坦然地说了出来。   蒋凤麟一贯能言善辩,面对上亿的案子都能侃侃而谈面不改色,可是这一刻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她。他知道最理想的是他拍胸口承诺一句: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们。   可他发现这句话不能轻易说出口,她的质问都是有理由的,他再做虚无缥缈的承诺,只会让她离他更远。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满足在他身后守着小幸福的女人了,为母则强,她的顾虑她的犹豫她的决绝都有她的道理。   所以,实际行动远比承诺动人,他只能努力证明自己说到做到。   其实蒋凤麟已经很累了,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却完全睡不着。房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孩子的笑声,没有她在身边,漫漫长夜很难熬。   这一个月都是上海北京两地来回飞,有时候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要忙公司的事,要跟家里周旋,要挂心她们母女,操心的事情一箩筐。   前两天回到家里,卧病在床的母亲只是拉着他掉眼泪,说自己苦,她跟父亲的关系还是那样不咸不淡。   少年夫妻老来伴,谁不想这样?可不是谁都能这样。   父亲在另一个房间,他习惯了每天早上在院子里打一下高尔夫,看看报纸,然后再去公司。不过把公司交给他以后,公司里头父亲已经很少管了,只偶尔在董事会出现一下,其余时间都是在家里下下棋或者和几个老伙伴喝茶聊天。   他们父子的关系在那一次他和苏卉心解除婚约的时候就已经闹僵了。再后来他父亲硬是让蒋氏的一个子公司脱离母公司让他大哥全权负责管理以后,就降至了冰点。   父亲很偏心,蒋凤麟从来都觉得,如果不是奶奶坚持,可能整个蒋氏父亲都要送到大哥手里。   可这次回家,他发现他父亲头发已经全白了,他甚至握不住高尔夫的球杆了,人老了,争了一辈子,又得到什么?   他不想和他一样。   “我想要结婚,和我爱的人。”他这样和他父亲说。   父亲看了他很久,才笑了笑:“你决定什么都不要了?”   “蒋氏都在我手里,就算是您也拿不走。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要蒋氏,我也觉得无所谓。”他对父亲的语气很尖锐。   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上等檀木做的,可是他闻不到香,只觉得窒息。   “你无所谓?你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上的是最好的学校,受到最好的教育,别人还在底端拼命往上爬的时候,你已经站在金字塔上了。你现在怎么好意思来我跟前耍横?就算你什么都不要,你都受了蒋家的好!”父亲冷笑。   “您别急,我知道您是不甘心把这一切给我,您想都给了大哥是不是?那您就给啊,别把我逼得跟您走一样的路,我跟你不一样!”   “没有人逼你,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那么阔达潇洒,三年前就不会想要事业女人都如意。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身上流的都是我蒋有仁的血!”说得太激动,父亲咳嗽了好几声,“你大哥一点都不像我,最像我的是你!”   他的话说得蒋凤麟脸色一变。   蒋有仁不是不喜欢这个儿子,而是他太像他,反而更时时刻刻提醒了他当年为了事业而和大儿子的母亲离婚的事。   成功是要付出代价的。   “时至今日,你就不要再来说什么无所谓的话。蒋氏已经交到你手里,你就要有责任把它做好做强。”父亲语气缓和了下来,“苏家这两年似乎态度有所好转,或许还是想跟我们合作开矿,你不要因为私事影响公事。至于你和那个女人的事,你自己看着办,我不想管也没力气管。只是想忠告你一句,蒋家媳妇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她如果要站在这个位置,就必须得付出,不是躲在你身后就能安享太平的。你能护她一时,还能护她一辈子?别把自己想象成超人,谁能做到永远都随心而活?现实点吧!”   人们常说,老一辈吃过的盐比后辈吃过的米还多。   蒋有仁的话残酷而真实。   除非蒋凤麟真的要放弃攥在手里的事业,不然做他的女人不会轻松,这也是蒋老太太喜欢苏卉心的缘故,苏卉心爱蒋凤麟,处处以他为先,又有苏家做后盾,学识能力眼界都有,完全符合当蒋太太,有那样一个妻子,蒋凤麟会轻松百倍。   可惜他不爱她,他能冷血一点儿就好了。   他有种被父亲看穿一切的难堪,是他有太多放不下,看轻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他才失去了连翘。   补救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权利,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奢侈品。   深秋的早晨,天渐渐亮得晚了,可是琪琪这小丫头还是一大早醒了,连翘后半夜才睡的,迷迷糊糊间被她伸出的胖胖小手给抓醒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妈妈,带我去看小熊吗?”   连翘从来是个不会拒绝人的人,面对女儿的欣欣期盼,她到嘴边的那个“不”字根本说不出口,因为贺骏驰不再在身边陪伴,琪琪已经少了很多快乐,她只是想看一看小棕熊,这么小的愿望,不满足说不过去。   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小丫头咧开嘴咯咯地笑了出来,她也笑了,想着自己就带她去看一下,没什么的。   没想到在这时蒋凤麟的短信也到了。   ——去动物园吗?我在楼下等你们。   连翘笑容僵住,这一大一小的连番来袭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女儿在巴拉自己的衣服要套上,她无奈地想,或许真是父女天□。   带着孩子迅速地洗漱打扮,琪琪就被连翘牵着小手下楼了,她嘴里一直喊着:“看小熊看小熊……”   连翘其实不想和蒋凤麟一起去,尽管她跟贺骏驰已经离婚了,可是她总担心别人的目光,还有也担心蒋凤麟的身份给琪琪带来麻烦。   可是让蒋凤麟带琪琪去她又放心不下,孩子就是她的眼珠子,不见到心里不踏实。   最后只得让蒋凤麟跟着,但是她路上没说多少话,有了昨晚的对话,其实今天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小丫头却简单多了,一直咿咿呀呀天马行空地说着话,有时候咬字不清,大人们都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只是装作很懂地摸摸她的头她就很高兴了,然后就是笑。   孩子眼里的世界都是美好的。   看到她的笑容,再冷心肠的人此时的心都要化掉。   蒋凤麟想起父亲说的:“听说她给你生了个女儿,是不是?”   他大哥很早就结婚了,也有孩子,琪琪不是他的第一个孙子,没想到他会问起来。   蒋凤麟讶异之余回答说是。   没想到父亲又说,有机会让他带去给他看一看。   人老了,总是想共聚天伦,儿孙绕膝,蒋有仁也不会例外,也许到时候看到孩子,他母亲也会更高兴吧,所以,他要更努力把她们带回身边。   今天气氛还好,他不会再说些扫兴的话题,有些事轮不到他急。   他尽量都配合女儿说着逗趣的话,有时候说到点子上,连翘还会忍不住跟着笑一笑。   周六带孩子来动物园的家长很多,新闻里说的开放新出生两个月的棕熊小宝宝给游客的消息,吸引了络绎不绝的观众。   琪琪显得格外的兴奋,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来动物园,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可是人实在是太多了,别的馆所还好,棕熊馆里则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要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出来疏导秩序才稍微好一些。   蒋凤麟索性把孩子抱骑在他的脖子上,他长得比一般人高,这样举高琪琪,她就能看见玻璃里面的小棕熊了。   连翘就站在他们父女身后,琪琪已经快三岁了,吃得好身体长得结实,她现在抱着她不多久就会手酸,多半时候都是让她自己走了。像这样的把她扛在肩上的高难度动作,换做是她绝对做不了。所以为什么一个家庭里要有父亲和母亲,因为各有各的职责优点,缺一个都会让孩子的生命里缺失很多东西。   她是过来人。   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日子过得艰难,她就没去过游乐场动物园这些地方。别人爸爸妈妈节假日里一起带孩子去玩,她都只有羡慕的份。   有时候连翘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执拗得过分?连毫无血缘关系没有感情的贺骏驰她都能和他生活几年,现在孩子父亲找来了,他对她还有感情,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地将他拒绝掉呢?   也许她嘴上说不怪他,心里还是怨他的吧。怨他瞒着自己,把自己变成那么不堪的一类人。   不知道大家纠结的琪琪兴奋地拍着手,远远的看到圆滚滚的可爱小棕熊,就不停地让蒋凤麟还要再靠近些,蒋凤麟在人堆里挤得满头大汗。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以前她试过想带他去滨海一个有名的文化长街,他才到路口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潮就皱着眉说要回去了。   他性子里是有些孤傲的。   现在为了女儿,却拼命往人堆里赶,表情里不见半分不耐烦,这点改变让她有些吃惊。   琪琪的小脸蛋也被秋老虎烘得通红的,像小苹果一样,连翘一边让他们注意安全,一边拿出纸巾来给他们擦汗。   给琪琪擦了擦脸,手自然地放到了蒋凤麟的额上,刚一动,大家才发现了异样,温温的电流在彼此的心间流窜。   这样的动作太过于亲昵了。   所以连翘胡乱地给他擦了一下额前就急急地撒了手,脸色讪讪地说:“晒了那么久,不如先去树荫底下坐一坐吧,等人少些再来,何苦挤呢?”   蒋凤麟摸摸自己的额,满足地笑了笑,再看眼前的一片黑压压的人,同意了连翘的话。日正当头还在这里挤,是个体力活。   倒是小丫头有些不高兴,扁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连翘见孩子不听话,难免板起脸来要说教,因为贺骏驰也是好脾气,所以总是她这个当妈妈的来唱白脸。   “不听话下次妈妈就不带你来了!”此时她心里正烦躁着,脸色也不好。   琪琪受不得委屈,“哇”一声就真哭了出来,只可怜兮兮地抱着蒋凤麟的腿求安慰,连翘的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蒋凤麟跟孩子接触的日子尚短,他们却已经这样亲近,连翘觉得好像心里重要的宝贝疙瘩就要被抢走了似的,说着就要把孩子抱过来。可是生气中的琪琪一直挥开她的手,不肯让她抱,孩子很单纯的,被骂了难受了,自然就不乐意跟人。   蒋凤麟见连翘似乎要爆发,忍不住开口说:“孩子那么小,你跟她置气什么?哄一哄就是了。”   他说着就大手一揽抱起小丫头,在她粉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轻声细语着:“琪琪乖,咱们这就去看你喜欢的小熊,不要再哭了,叔叔心都碎了。”他一路温柔疼宠总算让小美琪破涕为笑。   见女儿笑了,连翘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酸。   偏偏蒋凤麟还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却被她认为是挑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无可奈何。   人家毕竟是父女。   他那么疼孩子是应当的,她能说什么?   这一天,他们几乎把动物园的每一个馆都逛遍了,小丫头满足的笑容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晚餐就在动物园附近的餐厅里用的。   很美好的一个休息日。   可是这份美好,却被有心人用相机都记录了下来。   为未来平添波澜。   这世上总是有那么些人,看不得别人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要修文,暂时先写到这里,感谢各位。   谢谢投雷鼓励的亲。   suesoo扔了一个地雷   大雪压青松扔了一个地雷 第31章 前进 到了小区路口,连翘就不肯再让蒋凤麟开进去了,被左邻右里熟人见到,肯定是要被说闲话的。 蒋凤麟却是担心她的身体,她发着烧,还要看孩子,会不会有问题? “你不会开车,这里离蛋糕店也有段路,送琪琪上幼儿园也不方便,这样你会很累。我想既然都签字办手续了,你和琪琪不如搬出来吧?我来找房子。”让她搬家的话就这样说了出来,这样不但她能轻松点,以后他去看她们都方便,现在这里始终是贺骏驰的地方。 可是连翘却不领情:“我离婚了也不代表要跟你重新开始,蒋凤麟,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这一点?再苦再累的时候我都熬过来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和琪琪,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碍于琪琪已经睡着,连翘的声音是轻轻的,可是语气却是重重的。 蒋凤麟抿抿唇:“你不要一点事就跟刺猬一样扎人,我只是想对你好而已……”漆黑的眼神跟深潭似的,微波起澜。 “你总是这样,从来都觉得你给我的就是最好的,什么都替我想好了,可是有没有考虑过我心里是怎么想的?”连翘指指自己的心,“它对我说,最累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连翘也没再看蒋凤麟,也不管他听了是什么感受,打开车门就抱着琪琪下了车,匆匆往小区走去。 路灯照得人影影绰绰,一个高大的影子从后头追了上来,拉着连翘的手。 连翘忍不住呵斥:“蒋凤麟!” “嘘,别吵醒琪琪了。”蒋凤麟把手里的袋子换到她的手里,“回去吃点退烧药,别熬坏了身体。” 他依然没放手,只是顿了顿,又接着说:“你妈妈的事,我一直不知道。你别怪自己,责任都在我身上,是我对不起你们。你说得对,我总觉得对你好就行,可是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再靠近你。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你走开!不要提我妈妈,我和你都没有资格。”连翘的情绪开始失控,恰好这时琪琪醒了,揉着眼睛在连翘身上扭来扭去,表达被吵醒的不满。 因此两个大人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 “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咫尺不见’?呵,没想到我也能见识了一回。”蒋凤麟自嘲。 连翘直到回到家里,还在想他的那句话。 咫尺不见,是当初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和他看的一部文艺爱情片,男女主角非常相爱,有过一段很甜蜜的时光,然后就经历了这样那样的遭遇,最终分手收场,结局就是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他们在广场上重遇,对视了很久,没有说一句话,又错身离开。 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城市。 当时蒋凤麟就鄙夷这样的情节:“没有不能在一起的人,只有不够相爱的人,既然那么爱,就把她拉回来,何必这样矫情?这种戏以后不必看了。” 连翘却说他不解风情:“你知不知道有种感情就叫做咫尺不见?相爱却不能相守,是因为有不能相守的理由,虽然这样很可惜。”她也不喜欢这样的结局的,到底没有喜剧让人舒心。 可这个世上,这样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如今故事的主角换成了她和他而已。 连翘帮女儿盖了被子,自己也躺了下来,黑夜安静得可怕。 她明天还要早起,把琪琪送去幼儿园以后,要赶去机场给贺骏驰送机。 浦东机场每天起飞降落成百上千的飞机,有人团聚,就有人分离。 贺骏驰和古明芳的行李都已经办理了托运,他们就在机场大厅道别。 苏琳妈妈不舒服没来,苏琳就和连翘一起过来的,古明芳几次看着连翘欲言又止,到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照顾好琪琪。” 连翘点点头:“妈,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再从她口中听到这一声“妈”,古明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可能是她思想太过传统,她终究是不喜欢他们欺骗了她这样多。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儿子的身体,她也没空埋怨。 知道古明芳有心结,连翘也没再多说,贺骏驰给苏琳打了眼色让她跟他妈说话,自己则跟连翘走开到了一旁再聊起来。 “琪琪怎么样了?还闹吗?”为了让琪琪尽快适应他不在的环境,他好几天没有跟他的小丫头见面了,想她想得都恨不得马上能抱在怀里亲一口。 从她出生开始他就没离开过她,现在的这一去,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慢慢习惯了,就是很想你,总是挂在嘴边。”连翘不想让贺骏驰再担心她们。 想起女儿,贺骏驰的心情就能变好,呵呵地笑着,又念叨:“还说要带她去动物园的都没去成,看来得等下次……”他突然没再说下去。 谁能说得准下次是什么时候?还有没有下次? 连翘赶紧转移话题:“那边都安排好了吧?你到了是马上住院还是先找个地方住?” “先住下来再到医院,我在那里可是住过七八年,朋友们都在,会关照我的,我妈也会英文,适应起来应该不难,你就别担心了,到了以后我会给你电话的。”他说着就摸了摸她的头,好像把她当成琪琪一样。 两个人都因为这个无心的举动怔忡了。 连翘又想到那个匣子那两张门票那本相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骏驰反应过来后的表情就自然得多了:“看你脸色不好,早点回去休息吧,好好照顾自己。” 他总是这么细心贴心。 他们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假夫妻,可是相处的时候都有商有量,有什么困难都一起解决,他突然不在身边,不要说琪琪,就连她都很不适应。 都说分离是为了相聚,但愿如此。 连翘把不安不舍都藏了起来,一路把贺骏驰他们送到了安检口,贺骏驰还回头跟她笑了笑,挥手让她早点回去。 苏琳年纪轻,眼泪啪啪地就流下来了。 “表哥人这么好,为什么会得这么可怕的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连翘揽着她的肩膀安慰:“别哭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琳平复了心情以后,想了想才对连翘说:“表嫂……”一时间忘了该称呼,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喊她,就说,“我想去投简历,去外面闯一闯。” 连翘搭在她肩膀的手一动,觉得愕然:“怎么突然这么想?”见她眼神乱飘,她一个激灵,脱口就问,“苏琳,这事是你自己这么想的,还是小姨的意思?” 苏琳的妈妈,也就是贺骏驰的小姨,跟古明芳性格截然不同,为人泼辣精明,最想的就是苏琳进大公司,然后再认识个金龟婿。苏琳本来就是个不喜欢被约束的女孩子,她是被逼得受不了才说要来店里帮忙的,也的确帮了自己的大忙。 “你知道的,我妈那个人……”苏琳挠挠耳朵,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她说你跟表哥都分开了,我再赖在店里不像话。” “我可没有让你走,你跟我说实话吧,你表哥说的对,你一撒谎就会挠耳朵眼神乱飘。” 苏琳一急就跺脚:“哎呀,你让我怎么说得清楚,你们的事表哥跟我说过一些,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妈就更别提了,她是老古董。” “我猜是小姨不想见我,所以今天就没来送机,对吧?”连翘无奈地看着苏琳。 苏琳果然点了点头:“她就这脾气,你别怪她。” “不,本来就是我不好,怎么可能会怪别人?” 其实她的心里压力比谁都大。 一步错步步错,就想多米诺骨牌一样不得不前进,而因此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都是当年做这个决定的后遗症。 “琪琪……真不是表哥的孩子吗?”苏琳忍不住问她。 连翘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琪琪一直叫他爸爸,以后也是。” “可我怎么听说是琪琪的亲生爸爸找来了,这肯定要带走琪琪的,何况表哥还得了大病,所以你才和他离婚的。” “你听谁说的?”连翘一惊,下意识拉着她的手,用力得手都麻了。 “是,是我妈说的。”苏琳好不容易挣开,缓了缓才迟疑地接话,“那人我也见过的吧,之前去接琪琪的时候。” 贺骏驰不会这么说,那只能是贺骏驰妈妈跟小姨说的了。 连翘有些站不稳,她联想了更多,苏琳见过蒋凤麟,那别人也能见到,特别是最近蒋凤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别人怎么想她不要紧,可是她不能让琪琪活在流言里,当初不就是为了她能快快乐乐长大,才选择假结婚这么一个下策吗?结果转了三年,又轮回到了原点。 连翘觉得很无力,她担心的似乎还是来了。 第32章 担心 是不是应该马上搬家,顺便把琪琪的幼儿园也换了?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连翘,她左思右想了好几天,还是下不了决定。 贺骏驰原本那么希望她们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他一到美国她就带着琪琪离开似乎说不过去,她不想让他不开心。他连房子都说要给琪琪做嫁妆,是把琪琪疼到了心坎里的。 这份情意连翘都不知道怎么还。 而且手术时间已经安排在后天,连翘知道以后就开始失眠,然后强迫症似的上网搜索脑瘤手术的各种风险、成功率,越看心越揪。经历过母亲骤然离世,连翘对医院那个地方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里面一片的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把身边的人带走。 贺骏驰一直不愿意再做第二回手术,只怕也是担心手术失败吧?最怕的就像他说的那个男孩,在手术台上就没再醒过来了。 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连翘后来去了一趟龙华寺,上一炷健康平安香,虔诚祈求佛祖保佑贺骏驰平平安安。 其实她也担心古明芳,她的身体并不好,在那边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可是她打电话过去,古明芳每次说一两句话就要挂,问的最多的就是琪琪,她应该也是知道了琪琪亲生爸爸找来的事,所以对她才消下去一点的气又起来了吧? 连翘愧疚得无地自容。 因为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贺骏驰做手术的时候,上海是半夜。 不知道是不是有感应,琪琪这天晚上一直不肯睡,连翘只好在客厅铺了地毯,让她在上面玩。 她心里却装不下任何的事,脑子一片空白,就在这时候,蒋凤麟突然打电话来。 “就知道你没睡。”蒋凤麟沉沉的声线从手机里传来,似乎是听见了孩子在一旁闹的声音,他又问,“怎么小丫头也还没睡?”都快十二点了。 连翘正头疼,抓着琪琪作怪的手,没好气地说:“今晚一直跟我闹,就是不肯睡觉。”还碎碎念说要见爸爸,她该怎么告诉她? “不用担心,我给医院打过电话,准备得很充分的,明天早上肯定有好消息。还有,唐律师辞了这里的顾问工作,说还是想回美国发展。”蒋凤麟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 “那她……”抱着女儿的连翘怔了怔,似乎还反应不过俩。 听着琪琪咿咿呀呀的叫声,蒋凤麟轻声说:“可能她现在已经在美国了吧。” 连翘盯着台灯的某处出神,思绪也冷静下来:“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没话找好,行了不?”蒋凤麟觉得疲惫,“你和琪琪都早点睡吧,干坐着也一样没意思。” 挂了电话,蒋凤麟透过车窗看去不远处的那幢公寓楼,还有小半住户的灯亮着,连翘住的那里也是,她一直就喜欢房间亮亮的,就是晚上睡觉,也得开着壁灯才行。 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正要发动车子,就看见公寓那里一下子黑了一片,然后就是参差不齐的叫喊声。 停电了。 蒋凤麟心里咯噔一下,马上再一次拨了连翘的手机号。 响了好久,连翘才接起来,还伴着琪琪的哭声。 “翘翘,我看到小区似乎停电了。”蒋凤麟急切地问,“你和琪琪怎么样了?” “还好,就是手电筒也没电池了,家里也没备蜡烛,琪琪有些害怕。”要不是他打来,连翘一紧张连手机都摸不到在哪里。 “你们等着,我现在上来!”蒋凤麟说完就挂了电话,急匆匆地下了车。 他怎么那么快就知道她们小区停电的? 连翘听着嘟嘟的声音,话到了嘴边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现在停了电楼下的自控门也开不了,电梯肯定也停了,他要怎么来? 可是再打他就没接了。 琪琪一直在哭。 “呜呜呜……”小丫头害怕地缩在她的怀里,“不要黑乎乎,不喜欢……” 黑暗里,连翘怕她会磕着碰着,也不敢去别处,就抱着她拍着背,一直安抚:“琪琪乖,黑乎乎很快就会被打跑的,不要害怕,妈妈在呢。”她紧紧地抱着女儿。 周围一切都是黑漆漆的,连翘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是琪琪睡觉前喜欢听的歌,希望这样能够减少她一点恐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可是看着手机显示屏,才发现不过是十分钟,然后就听见门外有人在急促的敲门。 连翘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心里突突地跳,大声问:“是谁?”这大半夜的。 “是我,你们没事吧?我要进来了!”居然是蒋凤麟的声音。 连翘顿时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就觉得奇怪,他怎么这么快就能上来的?而且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不仅上楼了,还开门进了房子,手里举着一个很亮的应急灯。 他关了门,探索似的在客厅里照了一圈,才找到了缩在地毯上的连翘和琪琪,他也松了一口气。 刚才,他不知道有多担心连翘。 他可没忘记,她有幽闭恐惧症,一点点的黑都不喜欢,现在还一个人带着孩子,会不会很害怕?于是他什么都想不了的就冲了上来。 他把应急灯挂在壁橱上,小半个客厅都亮了。 连翘这才见到他的样子,额上冒着汗还喘着粗气,这么冷的天连外套都没穿,应该是一路跑来的,而且电梯也停了,估计只能跑楼梯,这可是不小的运动量。 “好像是哪条线路出了问题,我上来前听保安说已经报了抢修,估计还得等。”他也跟着在地毯上盘坐下来,看到琪琪哭得眼都肿了,心疼得要命,试图哄一哄,“琪琪,要不要来我这里?”他随手在旁边拿了个娃娃逗她。 可惜琪琪不领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又扭过身子趴在连翘身上,连话都不肯说。 “她一到晚上就这样,爱闹。”连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好像是不希望他难堪吧。 蒋凤麟倒是不在意,他觉得孩子闹别扭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连孩子妈妈都跟他别扭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不也忍过来了? 女人,不管大的小的,都要让,都得哄。 连翘低眉就看见他挽起的衬衣袖子下露出的一截疤痕,是上次救琪琪的时候留下的。 她别开眼,开口问他:“你怎么来的?” 蒋凤麟就知道她会问这个,不过反正也瞒不了,也没必要瞒。 “我刚才就在楼下,准备开车走就发现停电了。”他定定地看着她,又拿出了裤兜里的钥匙,“这是贺骏驰早就给我的,让我备着万一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及时照应。虽然我有些嫉妒,不过不得不佩服他,为你们,他真是把什么都考虑周到了。” 贺骏驰竟然连钥匙都给了蒋凤麟?这是连翘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一直是个好先生好爸爸。”她轻声对着蒋凤麟说,好像也在提醒着他什么。 蒋凤麟了然地自嘲:“其实我也想当好先生好爸爸啊。” 两个人在昏暗的照明下言语交锋,好没意思。 这时趴在连翘身上的琪琪,好一会儿都不闹了,连翘仔细看才发现,原来这小丫头是睡着了,眼角还挂着金豆子呢,这停电真把她吓着了。 连翘心软地又抱着她好久,才舍得将她放在沙发上躺着,再拿了她的小被子给盖得严严实实的,停了电就开不了暖气,夜里会很冷。 她也才想起来,于是转身对蒋凤麟说:“这电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好,晚上温度低,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们没事的。” 她话才说完就被蒋凤麟睨着看了好长的时间,看得她心里都有些害怕。 “等通电了我就走。”蒋凤麟自己做了决定,好像并不需要连翘同意。 连翘竟开不了口继续赶人。 在这又黑又冷的夜晚,有一个他在这里守着的感觉的确是不一样的,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 她起身到橱柜拿了条毯子,又拿了条新毛巾递给他,语气有些*:“拿去擦汗吧,这个也披着,怎么连外套也不穿,回头病了也没人同情你。” 蒋凤麟抓着毯子咧开嘴说:“你不是怕黑么?我一担心就急着跑上来,外套就忘在车里了。” 他这时又有几分高兴,她多少有点关心他,而且也没有拿贺骏驰的东西来给他用,让他自在了不少。 他虽然拿着钥匙记住了门牌号,可是是第一次来,灯光不太够,就只能看清楚客厅的布置,这么温馨的风格肯定是出自连翘的,他们以前的家里也差不多这种色调。 想到这里,蒋凤麟嘴角的笑淡了下来。 连翘悄悄叹气,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自己就坐到了另一旁,半暗的灯光遮住了她的轮廓表情,蒋凤麟看不清她的脸。 彼此安静了好一阵子,客厅里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声。 “蒋凤麟,你瞧,其实你心里记着的一直是三年前的我。你不知道吧,现在我已经不怕黑了,至于我的恐惧症也早就治好了,在琪琪出生以后我就去做了心理治疗。” 幽闭恐惧症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们却是因此而相识的。 蒋凤麟一怔,这他还真的不知道,怪不得刚才见到她的时候她还那么冷静,他担心的都没有发生,她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当年他们也咨询过医生治疗这种恐惧症的方法,因为她是心理因素造成的,治疗的过程不会太愉快,他陪着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还曾经昏厥过去,他舍不得她再吃苦就放弃了。 因为他觉得他能护她一辈子。 蒋凤麟身体动了动,想挪到她跟前说话,他不喜欢他们隔这么远的距离来说话,好像陌生人一样。 他还没开口,就听见连翘又接着说:“以前几次治疗都没能坚持下去,总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没想到离开了你,我反而咬牙挺了过来。” 就好像她以为自己离开他会死,可是她终究还是熬过来了。 ☆、内疚   连翘的幽闭恐惧症是由于小时候的不愉快经历造成的心理疾病,中西药治疗也只是治标,主要还是心理疗法,这是最有效的治疗方法。   这其中又分系统脱敏法和暴露疗法,前者缓和,但是花费的时间长,后者激进,见效快。   在有蒋凤麟在的时候,连翘却连最循序渐进的阶梯脱敏都熬不过去,可是后来她再次治疗选的却是最迅速的暴露疗法。   因为有一回她带琪琪去医院体检,再一次经历了被困在电梯里,这次没有蒋凤麟帮她,虽然只是短暂停了一分钟,她却汗湿了一身,她更没忘了,她还带着孩子。   她决心要把这个坏毛病治好,她不能依赖谁一辈子,什么都要靠自己的。   医生把她带到安静的地方,让她闭上眼睛,周围一切都是黑暗的,然后上锁……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被反锁在衣柜里,外面的人在吵架,从白天到黑夜,妈妈在哭,她也在衣柜里哭,她好害怕一个人……   “好了,不要再说了。”蒋凤麟低低吼了一声。   他是亲眼见过连翘在治疗中受不住昏阙过去的样子,非常让人心疼,可她现在却平静地告诉他,她都好了,再没有他陪伴的时候,她去治好了。   过程一定很痛苦,而他不在。   在半暗半明中,蒋凤麟见到连翘的拳头攥得紧紧的,他想伸手去抻开安抚她,被她抬手挡开了。   “越是害怕,越要接受,我记得当时医生是这么说的。”她顺势挽了下自己的头发,若无其事地说着,仿佛她不是当事人,“就跟你和我一样,当时我害怕离开你,真的,可是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我才能继续活下去,治病和离开你,我都做到了。”她竟然还对他笑了笑。   以前她做对做好了什么事向他邀功,就是这样的表情,想得到他的鼓励、奖赏,他通常会夸夸她给她一个吻。   显然他们都想起了这段过往。   因为蒋凤麟听见连翘问:“虽然时间过去那么久了,不过我可以要求一个奖励吧?”   蒋凤麟也笑:“可以,除了让我离开,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两人再一次无话可谈了。      连翘想在沙发上睡毕竟容易着凉,就起身过去想抱琪琪进房间。蒋凤麟比她更快一步,轻声说:“我来抱,你拿灯照着。”   蒋凤麟脚步很轻,抬头问:“她房间在哪里?”   连翘抿抿唇,一言不发地往卧室走去,蒋凤麟失笑了一下,抬步跟着她走,琪琪还小,到现在还是跟她一起睡的。   蒋凤麟像珍宝似的轻轻把女儿放下,又仔细看着她好一会儿,然后才回过头说:“你瞧这孩子,连睡觉的姿势都跟你一样。”只不过抬眼就见到挂在墙上的她们母女俩和贺骏驰的合照,让他的表情又沉了沉。   连翘犹豫着是不是应该请他离开,却听到他问:“翘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和孩子的照片?我都不知道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看一下可以吗?”说着还打了两个喷嚏,他赶紧捂着嘴,担心把孩子吵醒了。   蒋凤麟的语气很委婉,要求也不算不过分,连翘念在他大冷天的半夜怕她们有事跑来送灯,也没多说话,直接就去抽屉拿了两大本相册出来。   “这么少?”拿着沉甸甸的两本相册,蒋凤麟还觉得不够,皱着眉问,“拍这么少啊?”   “就冲洗了一部分平时拿来看看的,骏驰做了一个亲子软件,有关琪琪的东西都存进去了。”连翘想了想,把IPAD也递给了他,“在这儿,你想看就看吧。”   一再听见贺骏驰的名字让蒋凤麟心里膈应,可是又舍不得不看,于是把相册和IPAD都拿着不放了。他就这么盘坐在琪琪房间的地毯上,两三米开外的身后是他的女儿,他则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着她们的照片。   当看到琪琪的百日照时,他的拇指一直在母女俩灿烂的笑容上来回摩挲,表情怔怔的,甚至没有看连翘。   “你怀孕的时候,没有拍?”蒋凤麟这么问,他想看知道她怀孕是什么样子的。   连翘知道现在很多准妈妈都喜欢在怀孕的时候拍一些艺术照留念,可是她没有。   只见她摇摇头:“没有拍,那时候吃不下睡不着,又整天水肿的样子,自己都不想看,还拍什么照片?”   蒋凤麟抬起眼,看了她很久,很久,然后内疚地说:“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应该在你身边的。”   “你不用这样,是我选择的路,没有怪过任何人。”   “生孩子很痛吧?”   连翘一怔,看着他在读自己存的妈咪日记,想了想才说:“很痛,不过等她出生后,会发现所有的都是值得的,不管是辛苦还是痛苦。”   他每看一页,连翘就给他说着是什么时候拍的,都在哪里拍的,贺骏驰的身影时不时地出现,而最该出现的他,却还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蒋凤麟一阵怅然,这一刻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东西,他不得不承认,他非常嫉妒贺骏驰。   软件还放了好些和孩子有关的视频,蒋凤麟没敢再看下去。   他忽然回过头,拉了连翘的手认真地说:“翘翘,我们结婚吧。”他握着她的手,强而有力,这是个有能力又有魅力的男人,他能给你一切你想象不到的惊喜,只要他愿意,他会让你觉得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幸福的人。   她曾经那样贪眷他带来的温柔。   “三年半以前,你这样跟我说的话,哪怕是没有戒指,没有婚礼,没有一切,我只怕都欣喜若狂,不顾一切地答应你。”连翘像看笑话似的看了看他,又低眸看看他们交握的手,上面她和贺骏驰的“婚戒”已经摘了,可是还有淡淡的痕迹。她笑出了眼泪,“可你没有,你只送给我一条项链,你想把戒指戴到另一个女人手里。”   蒋凤麟不肯松手。   “如果你无所谓,愿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逼问我,我也没别的办法,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你。”这一次连翘终于挣开了他,“只是实在没有意思。”   连翘觉得他们不能再待在一起,便出了客厅,她打电话去问物业大概什么时候能通电,对方回复说正在抢修,应该很快就能修好。   客厅黑漆漆的,连翘就一个人坐在外面,蒋凤麟和女儿在卧室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厅的大灯亮了,一直发呆的连翘猛然清醒过来,关了大灯,开了小灯,转而轻手轻脚进了卧室,想告诉蒋凤麟来电了,他应该走了。   没想到蒋凤麟趴在琪琪的床边睡着了,琪琪的小手还抓着他的大拇指,地上是还打开的相册和没关的IPAD,父女两人都睡得正酣。   连翘叹了口气,随手把毯子搁在了蒋凤麟身上。      因为担心贺骏驰的手术结果,又因为蒋凤麟来了,连翘几乎一夜没睡。   跟平常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天蒙蒙亮就去楼下买了豆浆、油条和小笼包回来,自己又慢火熬上了粥。   她在厨房做小菜的时候,听到了琪琪的哭声,下意识就喊:“骏驰,你去看一下,琪琪醒了!”刚喊完她自己就愣神了。   没多久就看见黑着脸的蒋凤麟抱着琪琪出现在眼前。   琪琪本来还闹别扭哭着不要蒋凤麟抱,一见了连翘就更加蹦跶,扭着胖胖的小身板要扑到连翘身上,眼睛还红肿惺忪着,嘴边不停地喊:“妈妈,我要妈妈……”   连翘不敢看蒋凤麟的眼睛,伸手把琪琪接过来,亲了她一口,安抚道:“是不是肚子饿了?妈妈带你洗脸刷牙,再吃小笼包好不好?”   琪琪揉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搂着妈妈的脖子去了卫生间,母女俩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蒋凤麟这个大活人。   蒋凤麟忍了很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忍功渐涨。他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捋了把脸,抬头看见还在冒白烟的锅,闻着粥的味道,还有外头餐桌摆好的碗筷,这种温馨的早晨,自连翘离开后,再也没有过了。   他又觉得忍一忍能怎么样呢?若能让连翘回心转意,他哪怕被拒绝一百次也无所谓,能在一百零一次求得原谅他就满足了。      很多人都说蒋凤麟的脾气不好,可连翘从前一直没这样觉得,不过早上看过他默不作声的黑脸以后,心里多少还是忐忑的,早饭时除了琪琪乱抓乱喊的声音,两个大人基本都是不说话的。   一直到他们吃饱,美国那边都还没来消息。   蒋凤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连翘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她以为是他在美国那边的医生朋友带来了消息。   只见蒋凤麟接起来,眉头越皱越紧,只是点头,敲了敲桌子,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连翘的身体一直在发抖,蒋凤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伸手搭上了她的肩膀,试图稳住她的情绪:“你怎么了?”   “是不是情况不好了?”他那种表情,任谁都要担心的。   蒋凤麟一听,才知道她在为贺骏驰焦急,还全身都绷直了,心里早就被刺得麻木,语气不算好,不过还是说:“不是美国来的电话,是公司的事。”   助理小刘打来说,赵秋明那家伙来了上海,又开始搞小动作了,余季陶怕有什么万一,让小刘提醒他多关注。   “哦。”连翘表情一松,整个人垮坐下来,“你有要紧的事情就去忙吧,电路也通了,这里没事。”   “没事?你看你一惊一乍的,别连带地吓到了琪琪。”   被蒋凤麟一说,连翘低眉去看看女儿,果真见到琪琪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孩子懂什么呢?   连翘无法反驳蒋凤麟的话。   可是她紧张的情绪一直消停不下去,在等消息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请上天保佑,贺骏驰的手术一定要成功,一定平安回来。   蒋凤麟见劝说无用,就自己哄着琪琪去一边玩,不想孩子被连翘影响到。   等连翘反应过来,贺骏驰已经拿了七彩纸给琪琪叠了好多小动物了,琪琪一直高兴地拍手,看样子非常喜欢。   “你怎么懂这个?”连翘忍不住问。   “我……”蒋凤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答说他自从知道琪琪是他的女儿以后,买了很多育儿的书回去看?回答说他上网搜集了很多两三岁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还是回答说连他已婚的下属他都旁敲侧击地问过一遍带小孩的事?   他做着盲羊补牢的美梦,连翘却总认为于事无补,也就不必要强调了。   正好这时换连翘的手机响了。   号码是零开头的,连翘的心一凛,定了定神才接起了电话。   “连小姐吗?我是唐婉瑜。”连翘没想到会听到唐婉瑜的声音,她身边还隐隐有哭声。   连翘的手僵硬地握住手机,屏着呼吸说:“你好,唐小姐。”   “阿姨的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我替她打电话给你,唔,刚才骏驰的手术做完了,医生说很成功,你可以放心了。”不出蒋凤麟所料的,唐婉瑜回美国以后就去了贺骏驰所在的医院。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连翘也顾不得别的,接着追问。   “这个不好说,还要再观察,快的话六七个小时就能醒,只要一有新的消息,我马上联系你。”毕竟是律师,唐婉瑜表现很镇定,做事也很有条理,“我之前一直在这边工作,对这里很熟悉,我可以帮忙照顾阿姨。”后面这句解释其实没有必要,可她还是说出了口。   “唐小姐,真的谢谢你了,我还要带孩子,不方便马上过去。”   “不用谢。”此时唐婉瑜犹豫了一下,“你们的事我也知道,我还当贺骏驰是朋友,就是朋友关心一下……瞧我说什么呢?这些都不要紧,还是等他清醒了再说吧,我想先带阿姨回去洗漱一下,就先跟你说到这里了。”   等挂了电话,连翘的表情还是怔怔的。   蒋凤麟放开琪琪的小手让她自己玩,然后走过去在连翘面前晃了晃关心问:“你没事吧?谁又打来说什么了?”   连翘突然惊呼了一下,抱着他忘形地跳了起来:“手术成功了,手术成功了!”兴奋雀跃的声音快要把天花板顶穿了。   而蒋凤麟则是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给懵住了,双手却毫不犹豫地回抱着她。 ☆、父女      连翘没想到自己忘形之下会做出这番举动,更没想到的是心里依然有所触动,身体是有记忆的,她曾经跟这个男人朝夕相处亲密无间,也曾经因为她伤痕累累。   她想起了刚才唐婉瑜说的“还是朋友”那句话,她也曾经对蒋凤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他并没有赞同,他说,若两个人再见亦是朋友,要么没爱过,要么不再爱了,所以我和你永远不可能做朋友。   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   连翘推开了两步,正无所适从,恰好琪琪跑过来,一手抓着一张粉色的纸,一手抓着蒋凤麟的裤腿,抬头说:“叔叔,我还要兔子。”   蒋凤麟一把将女儿抱起来,先看了一眼连翘,又和孩子平视着,微笑着问:“琪琪,你喜欢叔叔吗?”   这是他们近来最频繁的对话。   琪琪偏头想了想,很快就回答:“喜欢啊!”   “为什么喜欢?”蒋凤麟点点她的小鼻子,认真地问。   琪琪嘟着嘴:“叔叔会叠小兔子。”妈妈告诉她,她就是小兔子变的。   “那以后叔叔来当琪琪的爸爸,好吗?”   蒋凤麟问出这句的时候,连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抢走孩子似的,要伸手把琪琪抢回来:“你要做什么?我都已经不阻止你见她了,你还要怎么样?她还这么小……”   蒋凤麟却不让步,抱着孩子不撒手,大人说话的声音飙高,孩子似乎感觉到不对,“哇”一声就哭了出来,扭着拍着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爸爸,我要爸爸……”   她的爸爸不会这么大声说话的。   这句话却彻底压垮了蒋凤麟的底线,连翘拒绝他,孩子也不认他,好像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地想一家三口团聚。   看着那双酷似她母亲的眼睛,他用沙哑的声音较着劲低吼:“琪琪,记住了,我才是你的爸爸,亲爸!”   “蒋凤麟,你理智点儿,别吓着孩子了!没看到她哭得难受吗?”连翘看女儿哭得声嘶力竭,心疼得要命,赶紧抱了过来。   小丫头哭起来还真像兔子,眼睛红得不行,而且哭声让人听起来特可怜,蒋凤麟似乎才回过神来,伸手想去碰触她,被她头一扭,给挡了回来,刚刚用叠纸建立的感情一下子就哭没了,毕竟小孩子心性。   蒋凤麟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僵硬地收了回来。   本该是得了好消息的早晨,却给蒋凤麟的心情留下了阴霾。      转眼又是一周,最庆幸的事是贺骏驰已经醒了过来,不过身体十分虚弱,他只托了唐婉瑜带了一句话:我很好,别担心。   他从来就不是个肯让人担心的人。   苏琳最终拗不过她妈妈,离开了蛋糕店,连翘的压力不免重了几分,她也曾想过是不是把店关了,可是终究舍不得,半途而废不是好习惯。   周末的客人络绎不绝,新鲜的蛋糕是做了一批就卖完一批,新推出的品种也很受欢迎,大家忙昏之余也高兴得不得了,付出得到了回报,是值得的。   刚歇了一会儿,去看看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蒋凤麟,他已经好几天没出现没有消息了,连翘让自己忙起来也没空想他和她的事。   正思量着,手机又响了,还是蒋凤麟。   “你明天有空吗?”电话那边,蒋凤麟揉了揉眉心,好几天没睡才料理好赵秋明,重重挫了一下他的锐气,免得再来搅局。   现在才得空,他没忘记那天早晨自己的失控,又惦记着他的丫头,是不是真被吓坏了。   “没空。”连翘很快就答。周六日生意最好,苏琳走了,店里又请了两个兼职都还忙不过来,她还要带琪琪,哪里有空。   “我想带琪琪去动物园,我答应过她的,不能言而无信。”   “不是答应过的就非得做到或者一定做得到,你我都很清楚,琪琪也不想见你。”   “你不能替孩子决定。”蒋凤麟的声音带着疲惫,“这样吧,你让琪琪跟我说话,如果她说不去,就此作罢,如果她喜欢去,那我就一定会带她去的,不管你有没有空。”有些时候,蒋凤麟刻意压抑的强势就会冒头。   晚上,琪琪接了蒋凤麟的视频电话。   “琪琪,还记得我吗?”蒋凤麟语气非常好,声音也前所未有地温柔,一句话问了两三遍,就怕琪琪来一句“不记得”,把他打回原形。   琪琪还抱着娃娃玩,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点头,接着又低下头不说话。   孩子都这么敏感,而且一天一个变化,这一周不见自然陌生了。   蒋凤麟松了口气,很好耐心地继续问:“琪琪怎么不说话了?”他说着又求救似的看了屏幕里的连翘,可是连翘丝毫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他咬牙再坚持哄:“那琪琪还记得熊猫吗?喜欢它们吗?明天我带你去看熊猫好不好?”   “琪琪要看熊猫。”琪琪终于抓到了重点,说完还打了个哈欠,懵懂地看着连翘。   连翘有些怪自己的女儿太好哄,见到蒋凤麟的笑容,她觉得刺眼。      第二天一早,琪琪这小丫头平日都不肯起来的,今天却一大早醒了,连翘昨晚是后半夜才睡的,迷迷糊糊间被她伸出的胖胖小手给抓醒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妈妈,起来看熊猫啦。”小脑袋瓜子倒记得清清楚楚。   连翘从来都是个不会拒绝人的人,面对女儿的欣欣期盼,她到嘴边的那个“不”字根本说不出口,因为贺骏驰不在身边陪伴,琪琪已经少了很多快乐,她只是想看一看熊猫这么小的愿望,不满足说不过去。   她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小丫头咧开嘴咯咯地笑了出来,她也笑了,在这时蒋凤麟的短信也到了。   ——我在楼下等你们。   看着女儿在镜子前巴拉自己的衣服要套上,她无奈地想,或许真是父女天性吧。带着孩子迅速地洗漱打扮,琪琪就被连翘牵着小手出门了,小姑娘嘴里一直高兴地喊着:“看熊猫咯,圆滚滚的这么大一个……”她还按照自己的想象比划一下。   连翘其实不想和蒋凤麟一起去,尽管她跟贺骏驰已经离婚了,可是她总担心会遇到熟人,会介意别人的目光,同时也担心蒋凤麟的身份给琪琪带来的影响。   她没忘记当年的事。   可是让蒋凤麟单独带琪琪去她又放心不下,孩子就是她的一切,不见到心里不踏实,最后只好一起去了。   小丫头却简单多了,一直咿咿呀呀天马行空地说着话,有时候咬字不清,大人们都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只是装作很懂地摸摸她的头她就很高兴了,然后就是笑。   孩子眼里的世界都是美好的。   天空阴阴的,他们还没出静安区,就下起了雨,而且雨势越来越猛,敲得车窗啪啪地响,更像是雨夹雪。   突如其来的暴雨,还把路给堵了。      蒋凤麟眉峰聚起来,看了眼后视镜,连翘和琪琪都穿了羽绒服,应该不会被冷到,就是这下雨比较扫兴。   “你帮我上网搜一下,动物园那边下雨吗?”蒋凤麟对连翘说。   连翘点头,拿手机出来查了查:“也是大雨。”   “不知道要下多久,路也堵了,恐怕去了也看不到什么动物,这天气在外头估计也会着凉。”   “要不掉头回去吧?下次再去。”连翘也觉得这样的天气在外头没什么好的。   “都出来了,你看琪琪这么高兴,怎么能就这么回去?”   连翘揉揉太阳穴,无奈地问:“你想怎样?”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蒋凤麟通过导航查了一下路线图,然后说:“要不咱们去海洋水族馆吧?”   连翘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认真考虑的很久,才低头问:“琪琪,你看,外面下雨了,熊猫躲回家里不出来了。”   “为什么?”   “因为淋雨会冷,冷了就生病啊,妈妈教过你的对不对?”   琪琪似懂非懂地点头,一听生病她就条件反射打针,很痛的,又说:“不要生病,很痛,要呼呼。”   她还不懂说很深的词汇。   “对啊,所以我们下次再去看熊猫好不好?”   小丫头垂着头气馁地吐了句:“好吧……”   “看不了熊猫,叔叔带你去看企鹅,看带鱼,好不好?”蒋凤麟赶紧补了一句。   “企鹅?会不会冷?”琪琪天真地望着蒋凤麟问。   蒋凤麟笑了:“企鹅不怕冷,很可爱的,一会儿就能见到。”      他把车掉了个头,拐到相反的方向,海洋水族馆在明珠塔附近,这边的路况稍微好一点,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十一点才到了目的地。   连翘先带琪琪去了卫生间,出来又找热水给琪琪冲奶粉,怕她会饿。   不过见她时不时地往外看,蒋凤麟觉得奇怪,就问:“你怎么了?见着谁了?”   连翘再看,发现跟前几次一样,那里没有人,可她总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仿佛有个人脸时不时在眼前晃过,而且是她之前见过的。不知道时不时水族馆里的人多给她的错觉。   她对蒋凤麟摇了摇头:“可能我认错了。”   就这样,蒋凤麟也没在意。 ☆、亲近   蒋凤麟的注意力全在女儿身上,不知道他跟琪琪说了什么话,只见琪琪乖巧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小口,乐得蒋凤麟忍不住咧开嘴畅怀大笑,还把琪琪举高骑在他的脖子上,拉着她的双手高兴地往二层走。琪琪这丫头居然也不怕,咯咯地跟着笑。   “小姑娘长得真可爱,爸爸也很俊,想必妈妈也差不到哪里。”两位并肩走着的阿姨指着蒋凤麟父女俩说话。   连翘只能心情复杂地跟在后头。   蒋凤麟长得高大,这样就算人多拥挤的地方琪琪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琪琪已经快三岁了,吃得好身体长得结实,都有小肚子了,她现在抱着她不一会儿就会手酸无力,多半时候都只能让她自己走了,她有时候哭着耍赖说走不动了要抱抱,她都又急又气。像这样的把她扛在肩上的高难度动作,换做是她绝对做不了的。以前贺骏驰在身边的时候还可以,现在……所以为什么一个家庭里要有父亲和母亲,因为各有各的职责优点,缺一个都会让孩子的生命里缺失很多东西。   她是过来人。   她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家里日子过得紧巴巴,她小时候就没机会去过游乐场动物园这些地方,她妈妈要忙着挣钱养家。别人爸爸妈妈节假日里一起带孩子去玩,她都只有羡慕的份。   有时候连翘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执拗得过分?她能接受陌生的贺骏驰,还同在一个屋檐下好几年且相处融洽,现在蒋凤麟找来了,他对她还有感情,他说不离不弃,他是琪琪的亲生父亲,她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地拒绝他呢?   贺骏驰曾经劝过她,过去的已经过去,不要为拒绝而拒绝,听听自己的心怎么选择。   可也许她嘴上说不怪他,心里还是怨他的吧。   因为他,因为她跟他的事,让她妈妈带着不甘和遗憾离开。   在人群中高出一截的琪琪兴奋地拍着手,小孩子纯真,没有看到喜欢的熊猫,换作笨拙可爱的小企鹅也能看得乐呵呵。连翘再看蒋凤麟,他的脸上同样一脸满足,就算往人堆里挤得满头是汗也是甘之如饴。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呆在人多的地方,以前她试过想带他去滨海那条有名的文化长街,他才到路口看到密密麻麻的人潮就皱着眉说要回去了,那会儿是一步都不肯踏进去,他性子里是有些孤傲的。现在为了女儿,他的表情里不见半分不耐烦。      虽然天公不作美,但是对蒋凤麟来说依然是一个美好的休息日,带着女儿和连翘一起光明正大地去玩,是他已经想了很久的愿望。   他希望带琪琪逛遍所有她想去的地方,满足她所有的要求,来弥补这三年他不在她身边的遗憾。   他更希望连翘能重新接受他,在他看来,他们就是一家人,本来就该在一起的不是吗?   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晚餐是在水族馆附近的餐厅用的,琪琪调皮把果汁撒到了连翘的衣服上,连翘瞪着眼教训了她一番,孩子也精乖,一下子就躲到了蒋凤麟身后。   “你不能总护着她,现在她一发脾气就打人扔东西,一被骂就躲,这样不行。”   “孩子还小……”   “就是趁着年纪小才要教育好,三岁定八十,再不教就晚了……”   这样一本正经近乎于严肃的连翘,让蒋凤麟觉得新奇又窝心,他们这样算不算在讨论孩子的教育仿佛。   连翘莫名地起了心火:“你笑什么?”   蒋凤麟摇了摇头,可笑意还是忍不住,想了想才开口:“我们这样……是不是传说中的严母慈父?”   连翘一愣,很快别开眼转移话题:“你看着她,我去洗手间。”随手揣了包纸巾就匆匆跑了。   琪琪还抓着蒋凤麟的衣角,扁起嘴似乎要哭:“妈妈……妈妈……”   蒋凤麟叹了口气,把小不点抱到自己大腿上坐好,放软了语气:“别哭啊,宝贝儿,妈妈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怕,叔叔在呢。”哎,宝贝儿,你知道么,我是你爸爸啊。      连翘回来,就看到琪琪坐在儿童椅上,小腿儿晃啊晃的,而蒋凤麟站在她后面,笨拙地拿着琪琪的小梳子在给她梳头!   琪琪摸着自己地头发自说自话,一见到连翘就想要蹦下凳子,蒋凤麟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丫头,小心点儿!我还没梳好呢!”   连翘看着琪琪的“新发型”,严肃了一天的脸也忍不住破功,噗嗤笑了出来。   两条小辫子是歪的,蝴蝶结夹子没夹好,耷拉在了耳边……   蒋凤麟尴尬地耙耙头发,纳闷地说:“我原本以为很简单的……”   他没想到使出浑身解数也搞不定一个小丫头的头发,大冬天地都热出了汗。连翘也才发现他居然把大衣脱了,再认真看清楚了以后,整个人又傻住了。   他怎么还留着这件毛衣?   这个款式早就落伍了,颜色也褪掉了,只不过原来穿在他身上这么地合身,她还是第一次见。   蒋凤麟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了,表情怔了怔,伸手就抓了大衣往身上套。   看他这样子,可能本来也没打算让她知道的。   他还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穿这个暖和。”   “都已经褪色了。”连翘一边说一边把琪琪的头发拆了重新扎好,“何必留着。”   蒋凤麟深呼吸了几下,才能看似平静地说:“我都说了,图它暖和,况且留不留也是我的事吧?”   也对。   连翘抿唇不再说话。      蒋凤麟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下了一天的雨也终于停了。   他习惯了冬天用暖气,所以到这里就觉得这天真冷,空调的制暖就得派上用场了。   暖风呼呼地吹出来,蒋凤麟脱下外套,摸到身上的毛衣,手还忍不住捋了一下那柔软的纹理,他这几年的冬天都穿着它,已经离不开了,今天也是下意识就套上它出了门。   连翘当初留下的东西他都有好好保存,最喜欢的还是这件温暖牌,并不是说织得有多好,大牌的款式新颖的毛衣在他的衣帽间多了去了,可连翘织给他的只有这么一件。   旧了褪色了又怎么样?它是时光匣子,贯穿了他们的从前和现在,他不会放弃的,如同他不会放弃她一样。   蒋凤麟洗了个很热的热水澡,却还不能睡。   今天晚上有个与国外合作公司的视频会议,为了配合时差选在了半夜。   一忙碌起来,他又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蒋凤麟蒋总。   会议很顺利。   在京的余季陶也参加了,结束以后哥俩私下再视频。   余季陶还乐着:“你知不知道你玩这一手,赵秋明该多痛苦啊?你要不要手下留点情?”语气里却不是在求情,更多的是在幸灾乐祸。   蒋凤麟借着之前查出的内鬼,透给了赵秋明一些“消息”,那家伙果然就上当了。   “他不来惹我的话我哪有空理他?放心,他还沉不了,就是给他一点儿教训而已。”   余季陶知道他意有所指,于是纳闷了:“你说赵秋明他真是喜欢苏卉心才娶她的吗?真不是因为苏卉心背后的苏氏这个香饽饽?”当初这边蒋凤麟才说要取消婚约,没多久那头的赵秋明就公开爱的宣言,闪电般和苏卉心完婚,其中是真情还是博弈,外人不得而知。   “要不你自己问问他?老余,有时候我该都怀疑你的性别了,怎么跟女人似的,这么无聊八卦?”蒋凤麟皱眉,已经不想理会他。   “哎,别劳您大驾怀疑,本人货真价实的大男人。”他把摄像头一转,“瞧见没,我老婆儿子都在呢!”   “行了你,开完会就赶紧过来哄你儿子,才睡多久啊又醒了!”顾青抱怨的声音随之传来。   余季陶狗腿地应了一声,跟着对着屏幕敬了个礼:“哥们,老婆令到,我得闪了!”   这下,蒋凤麟的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他是羡慕余季陶这个发小的,他打小运气就好,嘴贫了些,不过父母也好,夫妻也好,家庭很和睦。   就没有他这么多的烦恼。   蒋凤麟对着屏幕放空了一会儿,才把电脑关了,去书架最上的一排,拿了一本书出来。   如果仔细看,这一排的书都是新添的,而且经常被人翻阅。   听说贺骏驰很会讲故事,因为琪琪最喜欢就是听大人给她讲故事了,这丫头听故事的时候特乖巧,也听得很认真,所以蒋凤麟现在每晚给自己加功课——背儿童故事。   他觉得自己可以当个好爸爸的。      跟蒋凤麟的平静不同,在这座繁华城市的另一端,一个盛怒下的男人把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蒋凤麟!你有种!竟然挖了这么大一个坑给我!”赵秋明气得额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   蒋凤麟那边透消息说有意竞拍一块地皮,建他们蒋氏百货的上海分公司,策划、方案甚至竞拍底价都谈得有模有样。   赵秋明让人探了几次都说应该是真的。他就让人用比他出的更高的价格把地买了下来,结果发现蒋凤麟的确是要成立分公司,只不过地方却不是选在他拍下的那一处,而是早就定好了地址。   赵秋明才知道自己是被下套了。   他呼啦一下,踩着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来到他的保险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将东西取出来看了看,本来还生气着的脸很诡异地笑了笑。   正好苏卉心听到声音走了进来,见到满地狼藉很惊讶:“你又怎么了?”   赵秋明婚后是对她百依百顺,不过他的脾气并不是很好,砸东西出气也不是第一回了。   “没事,有点心烦,这里乱,你先回房吧,我也准备睡了。”赵秋明的语气已经不见了方才的狰狞愠怒。   而且他还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文件袋往桌上一扔。   他工作上的事苏卉心从来不多问,所以她心里就算有些疑问也没说出来,闷着声就出了书房。   他们一直这样相敬如宾。   赵秋明很不甘心!   他重新拿起文件袋,随手拿起座机拨了一个号码:“喂,谢总编吗,是我赵秋明,我啊,有独家新闻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周都在田野里工作,春天到啦~ ☆、第36章 激化   翌日。   蒋凤麟的办公室一大早就迎来了一位客人,当时蒋凤麟还在会议室跟主管们讨论昨晚视频会议定下的合约细则,一听到小刘往里递的话,他想了想,就把会议交给了副总主持,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见客,可见对方是位挺有分量的人。   一进门,蒋凤麟就扬起了职业微笑,伸手朝坐在沙发等候的人迎了过去,笑着说:“李哥,好久不见,今天吹什么风了能把您给请来了,有失远迎,实在是过意不去。”   被蒋凤麟称作“李哥”的男人站起来跟蒋凤麟握手,同样带着笑容:“啧啧,兄弟来了上海也不跟我说一声?怕你哥哥我请不起一顿饭是吧?”   这位李哥叫李俊和,比蒋凤麟大几岁,也是促成他到上海发展的一个生意伙伴,为人十分豪爽,蒋凤麟跟他关系不错,一直有往来。   “哪里的话……最近实在是忙,抽不出时间,改天,改天一定和您喝个痛快。瞧我,说这么久,快请坐!”   蒋凤麟陪着李俊和落座,又让秘书重新泡了一壶他爱喝的陈年普洱,两人一番叙旧,李俊和才正色道:“好了,咱们哥俩也不说什么客气话,我今天来是有个要紧事跟你说的。”   他这样的表情让蒋凤麟也收起了玩笑,认真地听他道来。   只见李俊和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面色凝重地递给了蒋凤麟,表情很严肃:“蒋老弟,你先看看这个。”   蒋凤麟抿着唇接过来,打开封口,从里面拿出来的是一叠照片,等他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脸色一变,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几乎要捏出一个坑来。   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不过切入的角度极好,抓拍到的人物轮廓很清晰。有连翘的,琪琪的,也有他的,拍这些照片的人的意图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只能是针对蒋凤麟的。   虽然蒋凤麟只是商人,并不是什么可以八卦的明星,他在生意场上的事也许一般人不会去关注,不过凡事只要涉及到花边新闻,大家的关注度自然就高了。网上一个论坛的八卦贴子都能有百万甚至千万的点击率,一个大公司的执行总裁的绯闻,多的是有兴趣知道的人。   “这些照片是怎么来的?”蒋凤麟觉得自己的声音像一条绷紧的弦,随时会断。   李俊和也知道事情不简单,也没有隐瞒就说出来:“我老婆不是做媒体行业的吗?这是她的渠道得到的。我怕误事,今天一早就来找你了,对方要求一定见报,一分报酬都不要。我看女方不是公众人物,只怕是针对你的。不过你别急,不是我老李自夸,这事我暂时稳住了,在这一两天还不会有事,但是你得想好了该怎么回应,对方若是察觉了,被逼急了可能还会再有别的动作。”   蒋凤麟深呼吸了几下,才开口道谢:“李哥,这回真是谢谢您了,帮了我一个大忙。”   “嗳,既然你喊我一声‘哥’,我也得对得起这称呼不是?”李俊和笑着摆摆手,“不过这照片上的人……”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蒋凤麟一直没有结婚,连绯闻女友都很少,平日里就是一个工作狂,圈子里很多人都觉得他难以亲近,也不近女色,所以李俊和半夜里得到这些资料的时候还有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瞒您说,她们是我妻子和女儿。”蒋凤麟直接就这么说,因为他心里就是这么认定的。   李俊和一愣,后来猛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好啊,这天大的好事你居然捂得那么严实,怎么喜酒也不请我们喝一杯?”   蒋凤麟无奈地笑了笑:“李哥,这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跟您细说。”   “那你知道这些照片是谁给的吗?”李俊和看着他问。   然后两个人异口同声地一起说了一个名字。   赵秋明。   “果然是他!”蒋凤麟冷冷地挑眉,“他就是不知好歹!”   赵秋明和蒋凤麟的恩怨,李俊和也听说过一些,他不方便评论,不过还是提醒一句:“我看赵秋明这人就是个赌徒,他输不起,只要赢,你分分胜他,他便要处处跟你作对,你还是小心为好,免得他来个鱼死网破就难搞了!”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的。”蒋凤麟握拳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   送走了李俊和,蒋凤麟马上把刘胜斌喊进了办公室,把事情安排起来。   “你去把之前查到的关于赵秋明公司的资料都拿来给我,然后打电话给周刊的记者,说我答应做之前的那篇采访,速度要快。”   刘胜斌见老板脸色不佳,便知道事情重要,也不敢耽搁半分,马上行动起来。   这时候的连翘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这两天天气不好,一直下雨,来店里的人就少了一半。下午琪琪要下课的时候,她就放下手里的工作先去接孩子,才刚收拾包包要离开店里,工读生小妹就喊了句:“翘姐,有你的包裹哦。”   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网上购物,所以她们跟送这个地址的各家快递小哥都混熟了,有时候电话都不打,有包裹就直接拿来了。   不过连翘却很少上网买东西,拿到包裹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寄件人甚至是空白的,就填了个同城的区间。   连翘一边疑惑,一边小心地拆了包裹,她没料到里面会是厚厚的一叠照片,差点都滑到地上,在看到内容的时候,她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什么都来不及想就把它们都塞回了包裹袋里。   小妹还多嘴问了一句:“翘姐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没什么,朋友寄来的,我赶着去接琪琪,辛苦你们看店了!”连翘避开她的目光,抛下这句就匆匆离开了蛋糕店,直到走了很远,她的心都还在狂跳。   阴蒙蒙的天还下着毛毛细雨,可连翘连伞都没有打开,找了个没人的巷子口,鼓了几次气才把包裹打开,重新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   那一幅幅清晰可辨的照片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连昨天他们三个去玩的照片都有!   连翘一直以来的担心都得到了印证,她和蒋凤麟的事终究是要被人知道的!   她昨天在水族馆就有奇怪的感觉,总觉得附近出现的某个身影很熟悉,现在联想起来好像之前就在小区门口见过的!难道之前就有人一直跟踪她和琪琪了?   这可怕的猜测让连翘全身都在抖,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各种可能产生的后果一直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   为什么要跟踪她们?   拍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   对了,琪琪!连翘真正害怕起来,把照片往包里一塞,直接就冲去了幼儿园!   因为包裹的事连翘比平日要晚了些时候来,来接人的家长很多,她急匆匆地穿过人群来到幼儿园门口,老师正把孩子一个个往外带,把人领出幼儿园家长必须盖手指印,这也是上次拐人事件后不得已而做出的应对措施。   可今天连翘再一次没有领到琪琪,刚才又有照片的威胁,她霎时急红了眼,惊慌失措地问:“老师,琪琪呢,怎么不在这里?”   在门里等家长的一群孩子里,并没有琪琪,琪琪的老师也急了:“刚刚还在我后面的,你别急,她肯定没出幼儿园,我们几个老师都看着的,还有保安也在,这上面还有摄像头呢。”然后把手里的花名册交给了其他老师,就和连翘一起进了幼儿园。   琪琪很乖,平日里不会调皮乱跑的,放学总喜欢跟着老师身后等连翘来接。   连翘的心像被人紧紧拿住,一下比一下重地狠狠疼着,两眼已经没办法对焦,就在幼儿园的小操场里到处找,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滑落。   琪琪今天穿的是粉色的小羽绒服,衬得她白嫩嫩的小脸蛋更加红润,她出门前还跟连翘撒娇,想吃糖,连翘没答应。   连翘悔死了,一边擦眼泪,一边找人。   她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儿,也不是个好妈妈,怎么会让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样的事情。   在她的恐惧到了极致的时候,琪琪的老师跑了过来,她明显松了口气地说:“琪琪妈妈,我找到琪琪了,她在大树下跟文文一起呢,还有文文妈妈也在。”   连翘一听,顿时僵着的身体就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要软下来,老师赶紧扶着她,还一直道歉:“不好意思,文文今天有些不舒服,一直不肯走,他和琪琪玩得好,可能琪琪就去找他了,也是我没留心,不过你放心,现在不会再有陌生人能带孩子走的。”   可是再多的解释此时对连翘来说都是苍白的,她摇摇头,咬牙挺直腰站稳,快步走到了琪琪那里。   丫头果真还拉着文文那男孩子的手,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刘颖思站在一旁,见到连翘的时候还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上次带她们到自己家里,到底是做得不对的。   连翘一言不发,固执地过去把孩子们分开,将琪琪抱了起来,琪琪不肯依她,她还狠心地打了一下她的小屁股教训道:“妈妈不是教过你,要跟着老师,不要乱跑,怎么这么坏,不听妈妈的话?”   琪琪被娇宠惯了,被她一打就哇哇地哭了出来,更让连翘觉得难过的事,她一哭就喊:“呜呜,我不要妈妈,我要爸爸……”小腿一直在蹬,怎么也不让连翘抱。   文文一看到琪琪哭,他也扁着嘴开始哭了,刘颖思还有琪琪的老师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连翘自知,都是她种的因,造成了今日的果,可谁能体会到她心里的苦?   还是刘颖思开口道歉:“对不起,都是文文这孩子拉着琪琪不肯走,害你担心了。”   老师也在一旁说:“我也有不对,琪琪平时很乖的。”   连翘点点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还在闹腾的琪琪抱得紧紧的:“我先走了!”   一路急急奔走到往常走过的巷子口,在那里看到熟悉的车子。   连翘却没有停下来,只是往人行道上走,尽量避开车流,眼睛时不时还看向左右,女儿还在怀里哭,把她哭得心都乱了,其实她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蒋凤麟的车就一直跟着她们,连翘被逼得实在没办法,拿出手机拨了他的号码,也没等他吱声,就大声说了一句:“你别跟来!我不想再被人拍到!”   “谁跟你说什么了?”蒋凤麟心里一凛,语气也凝重起来,他把事情理好了再过来找她,本来就是要提这件事情的,可是显然连翘已经知道了。   连翘的情绪在翻江倒海,竭力控诉道:“蒋凤麟,你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对不对?”蒋凤麟的沉默就是承认,连翘颤抖着声音,“我为什么要遇见你?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电话突然就这么断线了。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这句话让蒋凤麟心里的那根弦也跟着断了。 ☆、第37章 提醒   连翘抱着琪琪进了地铁口,此时此刻好像只有人多的地方才能让她觉得安全。   琪琪一边哭一边喊着要爸爸,哭得眼睛都肿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疼,也不知道坐的是哪号线,上去了以后估计琪琪哭得太声嘶力竭,有人给连翘让了座,连翘道谢后坐下来,才发现自己手都麻了,脚也没有了力气。   孩子虽然在哭闹,可是她还好好的,还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的怀里。   这时身边有个阿姨递来了纸巾,连翘下意识一躲开,人家也不在意,把手收回去,语重心长地说:“给孩子擦擦脸吧,别哭坏了眼睛。”   连翘一时尴尬不已,她知道自己有些杯弓蛇影了,才真正地回过神里,仔细看怀里的女儿,那小模样多可怜。   连翘抱着孩子亲了亲:“琪琪乖,别哭了,是妈妈不好,别哭了。”她一下一下给孩子拍背安抚,从包包里拿出宝宝湿巾给她擦脸擦手,“妈妈带你买糖吃,别哭了啊,宝贝儿。”   都不知道过了多少站,琪琪才消停了下来,那会儿眼睛跟小白兔一样了。   可连翘不知道该去哪里,她不知道小区还有没有人在跟踪偷拍,根本不敢回家,可是翻了一下手机的通讯录,可以求助的人一个都没有,她觉得自己活得太失败了。   听到语音广播报站,连翘想起了苏琳就住在这附近,她赶紧给她打了个电话:“喂,苏琳吗?我是连翘,对,是这样的,我想把琪琪带到你那儿……”   虽然小姨可能不高兴她去打扰,不过把琪琪托付给她们她可以放心,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带着琪琪不方便也不安全,她要找蒋凤麟。   蒋凤麟在连翘避开他进了地铁以后,就开车回了公寓,连晚饭都没有吃,就一直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他觉得连翘一会儿会来,所以他哪里都不会去。   连翘肯定会来找他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的。   这是他的直觉。   他自从坐下后,眼睛就一直看着门口的方向,屋里安安静静的,适合他思考,他在想要怎么跟连翘解释事情的发生,又怎么让她接受自己的做法。   不过门铃没响,反而是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因为来上海以后工作上来往的事情多,陌生电话蒋凤麟也会接的。只不过这个来电的人不陌生。   会再次听到苏卉心的声音,似乎在蒋凤麟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赵秋明一直标榜自己是好好先生,爱苏卉心爱到无法自拔,两人形影不离,那赵秋明在上海,间接可以猜到苏卉心也在。   “是我,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苏卉心的声音听着很平静,可是语气还有些不稳。   蒋凤麟的语气就更不善了:“还行,托你老公的福,我最近可是过得很‘精彩’!”最后两个字他咬了重音。   “你们生意上的事情我一向不过问,我今天打给你是有事情跟你说的。”过了几年,蒋凤麟依然如此冷冰冰的,苏卉心咬牙决定长话短说。   “什么事?”   苏卉心低声说:“我觉得秋明这两天有些奇怪,好像还见了报社的人,我听他提起过你的名字,你最好小心点,我那天在街上看到你了……”   “你看到我了?还是看到我和谁一起?赵秋明也在对不对?”蒋凤麟忍着怒气,“所以他才敢这样威胁我!”   “你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苏卉心诧异蒋凤麟收到消息的速度。   蒋凤麟似笑非笑,不答反问:“你这么提醒我,就不怕赵秋明知道?”   “蒋凤麟,我只是好心多提一句,你要不要一直用这么冷冰冰的语气?当初悔婚的可是你!”苏卉心藏在心里多年的火也不知不觉冒了出来。   当初她明明查到了那个女的已经离开了,以为婚期会如期而至的时候,他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连商量一句也没有就单方面提出悔婚。   这个圈子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这消息一出来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连避开都不行,那只会让她以后抬不起头来,赵秋明说他一直在等她,家里就安排了他们的婚事,她也没了主意,只是抱着“一定要让蒋凤麟后悔没有娶她”的想法嫁了,而且把家里支持他的资金也都撤回来。   婚后赵秋明果然对她很好,百依百顺,可她对他并没有那种热烈的感情,至少跟她对蒋凤麟的感觉是不同的。而蒋凤麟也没有倒下,经历了蒋氏的股权大变动以后,他甚至变得更出色迷人了。有时候在报纸杂志,甚至听别人议论时提起他,她都会忍不住留心去看去听,不知道是想知道他好,还是他不好。   可今天她知道,她一直是希望他好的,尽管自己这么做完全是在犯贱。   只听见蒋凤麟缓了语气:“我一直忍耐姓赵的,他不来惹我,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是这次他要动我的人……你让他好自为之。”   然后两人再没有可以说的话,苏卉心觉得自己的提醒都是多余的,匆匆挂断了这通电话。   因为赵秋明回来了,脸色并不好看,不过见到她还是摆出了一个体贴的笑容,搂着她亲了一下。   苏卉心没有避开,赵秋明高兴了,抱着她坐下接着问:“刚才跟谁说话呢?”   “跟我姐满月酒的事情。”苏卉心的姐姐,上个月生了个七斤二两的男宝宝“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她还真担心赵秋明再做什么事惹怒蒋凤麟。   他毕竟还是她的丈夫。   “哦,这就满月了啊,真快,我这边还有点事,处理好就马上回去,别担心,能赶得上的。”赵秋明笑,拉着她的手明显在要求亲近的意思,“卉心,咱们是不是也是时候要个孩子了?”说着就要吻她。   苏卉心下意识地躲开了,见他脸色一沉,心里突突地跳,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觉得赵秋明奇奇怪怪的很危险,所以她很快就圆了回来:“一身的酒气,别熏着我了,赶紧去洗澡吧,我帮你放水到浴缸,你好好泡一泡放松一下。”   赵秋明一听脸色果然缓和了许多,脸色阴转晴地笑了:“遵命,老婆大人!”   苏卉心去了浴室,赵秋明才有沉下脸,她姐比他们还晚结婚的现在孩子都满月了,可他们这几年一直都没要孩子,苏卉心一直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当妈妈,赵秋明之前也由着她,可是现在……他瞥了眼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蒋凤麟,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赵秋明的赌徒心理蒋凤麟早就知道,所以就算苏卉心没有提醒,他也会防备他的,只是没想到他这次出损招把主意打到了连翘和琪琪的身上,谁敢动她们半分,都能要他的命!所以蒋凤麟已经不打算给赵秋明翻身的机会了,之前他那么多次的挑衅他都放过他,已经算是跟苏卉心两清了,这次是赵秋明自己上赶着要找死,怨不得旁人。   时针一直走到了九点,连翘如蒋凤麟所料的找上门来。   蒋凤麟给她开门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来,她的头发都是湿的,身上的外套也蒙了一层水珠,身体似乎因为冷而瑟瑟发抖,随着他开了门,扑面而来的暖气才让她感觉舒服一点。   蒋凤麟一把将她拉进了屋企,门砰一下关上了,形成他们二人的密闭空间。   “没有带伞吗?就这么淋着来的?这么大的人了,知不知道这样会生病的?琪琪怎么没来,你把她放到谁那里了?安不安全?”蒋凤麟一时顾不得别的,噼里啪啦就念了她一通,又跑到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出来,发现连翘还站在玄关,他的眉拧得更紧了,“先进来把头发擦干吧,站在那里做什么?”说着就想像从前那样给她把头发擦了,可是连翘躲开了。   她不仅仅躲开了,她还把手里的一叠东西用力一甩,全部朝着蒋凤麟扔了过去,然后像雪花似的片片落到了地上。   连翘的动作快而迅速,蒋凤麟一点准备都没有,迎面接受了这么一击。这点小痛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真正让他难受的,是连翘此时此刻的眼神。   她的脸色是苍白的,但是眼神却冰冷犀利,抬起下巴直勾勾地看着他,她的手甚至还在抖,声音不稳地逼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   此时面对他,好像才真的是打算来一个了断的。   这么多年来,她在乎的一切都好像一个脆弱的泡沫,只要人轻轻一戳就破了,她和他的感情,她的母亲,现在是她的女儿。   蒋凤麟还是固执地把毛巾搭到她的头上,极力用冷静的语气解释:“有竞争对手查到了琪琪是我女儿,想借此来要挟我……”   啪!狠狠的一个巴掌把他的解释打到了九霄云外,其实他完全可以避开的,但是看到她的眼泪,看到她满身风雨来找他控诉的身影,他动都动不了,他活该承受她的责难。   可他更想不到,连翘打了他以后,接着也给了自己同样狠重的一巴掌!红印子瞬间就出现在她白皙的脸上,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连忙斥了一声:“连翘,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我在让自己清醒,让你也清醒,瞧瞧我们两个都做了什么事,害了我妈还不够,现在连琪琪也要遭殃吗?”   “你别这样,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蒋凤麟握着她的双肩,认真承诺着。   连翘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她甩开他的手,胡乱地擦掉眼泪,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不相信你了!”   蒋凤麟身体一僵。   “蒋凤麟,在你那样欺骗了我以后,我怎么还能相信你,相信你的承诺?”   破碎过的心,还能补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曰:明晚八点见。 ☆、第38章 她说   她说,为什么要遇见你?   她说,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她说,我不相信你了!   蒋凤麟的心也随着那条滑落到地上的毛巾而沉到了尘埃里。   曾经的连翘是多么地信任他,事事都听他的话,就算他把东说成了西,她都能笑着认了,现在的她却满眼含泪地告诉自己,她不相信他了!   他早已孤寂的心再一次剧烈地疼痛起来,下意识上前一步,想抱紧她,想告诉她事情不是这样子的,想把这几年的忏悔和思念通通都告诉她,让她再给他一个证明的机会。   真的,他只是缺一个机会。   可是他却有预感,连翘根本没打算给他这个机会,一直都没有。她甚至可能会因为这次照片的事情而彻底跟他断了关系,从她当初离开他的决绝就可以看出,她那柔软的心硬起来会是什么样子,是能变成利剑,把他刺得支离破碎。   “蒋凤麟,做不到的承诺就不要说出口,给人希望,会让人更绝望。”连翘想控制已经快要崩溃的自己,可是发现好难,真的好难。   她睁大眼睛,想努力看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曾经承载过她所有的爱恋,给她编织过城堡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一个他?她曾经觉得老天派给她这把生活的牌真烂,没有王没有花,除了爱她的妈妈,再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了。可是突然间他像骑士一样出现,给她穿上了水晶鞋,带她住进了他的城堡,她以为自己用所有的不幸换到了一个好男人,结果灰姑娘始终不是公主。   她爱他吗?爱吧?不然,怎么要为他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和折磨?可是现在她没有力气再继续爱下去了啊。   眼泪一直在流,连翘就一直在用手背胡乱地抹,可她的视线还是越来越模糊,唯一看到的,就是他仍旧穿在身上的旧毛衣。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这件已经褪色的衣服就觉得碍眼,它的存在就好像在嘲笑着她从前做过的愚蠢的决定。   浑身冰冷的血一下子灌满了连翘的脑袋,她连鞋子都没脱掉就冲进了客厅,四处看了一下,发现餐桌的水果篮上有一把小的水果刀,她想也没想就去攥在了手里。   觉得连翘有些不对劲,追在她身后的蒋凤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她回过头来冲到自己跟前,扯了他的毛衣就举刀子用力一划!   可能是毛线太坚韧,也可能是小刀不够锋利,只是划断了几条毛线弄了个小小的洞,可连翘却觉得不够,还想要再来第二下!想要毁了它!   “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刀放下,很危险!”蒋凤麟眼疾手快的握住了她的手,怕她一不小心把她自己也割到了,可是连翘此时的力气却大的惊人,像疯了似的,耳朵也听不进劝说,握着刀子的手还要使劲,另一只手也在扯已经断了的毛线。   蒋凤麟情急之下用了巧劲掰了她的手,让她手指一松,小刀甩到了地上,保险起见他还把它踢得老远,金属碰击地板的声音叮咚作响。   再看看彼此,她头发凌乱,神智好像也有些不清醒,自己也一身狼狈,贴身穿着的毛衣也被扯坏了。   他真想看下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刀子是可以这样用的吗?可才抓起她的手,就发现手指带有血,他没觉得自己疼了受伤了,那应该就是她伤着了!   果然,蒋凤麟将她的手举高在灯下看,可能是握刀的时候不当心,一条划痕横亘在虎口的地方,看起来应该不深,可是也是见血光了。   “该死的!”蒋凤麟暗咒一声,抓着连翘想带她去浴室清理一下,可是连翘一点都不配合,像一根木头,又像小时候害怕被大人带去打针的小孩子,一动都不肯动。   蒋凤麟本来就压着一道气,现在也火了,也不问她,不说话,直接把人一扛起来就去了浴室,任她怎么挣扎都没用。他本来还想开凉水冷一冷她,可是到底自己舍不得,还是调高了温度,出了热腾腾的水,不过还是孩子气地当头就淋在了她头上,不过还记着举着她受了伤的手别沾上水。   连翘下意识地眯了眼,用还自由的手挡着大花洒冲下来的热水,偏偏还被蒋凤麟拿住,哪里都去不了!   见她还不肯说话,身上的衣服又湿了,蒋凤麟一来气,索性就开始脱她的衣服。   连翘哪里肯,一直推开他嚷嚷:“你放开,别碰我!”   “要是你敢病了,我就带走琪琪,让你再也见不到她!”蒋凤麟一直捧着她护着她,很少说这样的狠话,不过是被她逼急了也不顾后果,“怕什么?咱们连女儿都有了,也不是没见过。”   “你敢!”连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利索的动作,面红耳赤地打他。   蒋凤麟却怒极反笑:“我没什么不敢的,这你也不信吗?”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她不肯给他机会,那他就造也得造出这个机会。原本还不想这样做的,可是看她今晚这样歇斯底里拒人于千里之外,恐怕那一步他必须要走了。   就这样,连翘被蒋凤麟逼着洗了一个热水澡,她的衣服都泡汤了,只能穿了蒋凤麟的家居服,单是他的衣服就能让她当睡裙了,不过屋里开了暖气也不冷。   蒋凤麟了淋了浴,这时两个人的头发都是湿湿,连翘的右手被他包成熊掌一样,所以他负责给她吹头发。   连翘的头发又长又顺,吹风机随便吹都能很漂亮服帖,蒋凤麟却开着最温和的风档,慢慢地给她一寸寸吹好,享受这份柔软流泻在指尖的感觉。   吹风机发出的噪音很容易把彼此贴近的心跳声都掩饰起来。   连翘本来就是一只伪装成为刺猬的兔子,证明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女儿跟她是一个属相,勇气随着刺头被拔掉而消失得无隐无踪。   现在的蒋凤麟很安静,可是她却感觉到他在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跟疯了似的跟他动刀子,换成现在的话,只怕根本不敢。   从蒋凤麟的角度,斜着眼就能见到连翘的嘴唇动了动,似乎终于要开口跟他说话,又在顷刻间犹豫了,是不是在衡量怎么说?值不值得说?   他们之间居然需要用到衡量了吗?蒋凤麟垂下眸,手里的动作也变得机械式的,用沉默代替了一切。   头发总有吹干的时候,喧嚣也终归宁静。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现在安静得不像话。   在蒋凤麟几乎以为连翘不会开口的时候,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说:“送你上飞机的前一天,你也是这么帮我吹头发的。”   他还跟她说,要她等他回来,他们一起去旅游,去她想去的地方。他给过她很多很美的承诺,也基本都做到了,除了他说会照顾她一辈子,然后转身却和别人订婚甚至是结婚。   这个最重要的承诺没有做到,之前的一切就变成了虚无,她送他回北京的时候,就知道这段感情应该做个了结了,所以带着她的妈妈来了上海。   她以为重新开始并不会太难,心死了而已,没想到原来还真有更难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这些新闻,有一段时间根本不敢看报纸,不敢开电视看。”洗过热水澡以后,连翘的脸色依旧是惨白的,她舔着干涩的唇,继续说,“那天我一看到报纸登了你结婚的新闻,就冲回了宾馆,可是已经晚了,我妈已经知道了,她也像今天这样给了我一巴掌,然后昏了过去。”   她当时脸上火辣辣的,连耳朵都是嗡嗡作响,除了救护车巨大的声响,别的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妈被抬到了救护车里,再送进了手术室。   妈妈终究没有熬过来。   那一巴掌就是她最后留给她的警醒。   “我太贪心了,我想让妈妈她看一看我爱的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才把他带到她的面前,她果然很喜欢你。可是就是这份喜欢要了她的命,是我做错了,根本不该让她见到你的。”连翘的眼睛亮得分明,“我除了贪心,竟然还抱着幻想,觉得你会为了我,顶住所有的压力不要去结那个婚,只为了我,可显然也是我错了。”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蒋凤麟压着她的肩膀,扳过她的身子,用肯定的语气慢慢地说:“错的是我!连翘,你别这样,都是我不对,那些新闻是她们瞒着我放的,当时公司很乱,我奶奶又病危,我焦头烂额的什么都顾不上,我甚至都写好协议,等事情过了跟他们做个了断……”   就算解释得再好,彼此也必须为年轻为贪心付出应有的代价。   连翘点了点头:“你只是想不到,我原来等不了你,我妈也等不了。”她的神情还有些恍惚。   蒋凤麟知道,贺骏驰也提醒过他的,连翘妈妈突然过世是连翘的心结,她一直在内疚,在折磨自己来赎罪。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她颤了颤,他就搂得更紧了些。   “你妈妈会出事,责任在我,要遭报应的也只会是我。”   连翘在他怀里直摇头,闷声念叨着:“不,我早就知道的,知道你订了婚,就不该留下,不该带你回老家,不该还心存幻想……”   “能不能告诉我,当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订婚的事?谁说的?顾青?”除此以外,她跟他的朋友圈都基本没什么交集,他一直以为瞒得很好,她又怎么能知晓?   如果他早知道会这样,恐怕后来的许多事都不会发生了。   连翘被他的话带到了回忆里。   她不知道蒋凤麟怎么会认为签了协议就可以了断他跟苏卉心的一切,如果不是他骗她,那就是他低估了女人。有哪个女人会用自己的青春来成全男人?除了爱他,很爱他,不会再有其他。   那个要跟他订婚的苏小姐,早就知道了他们在一起。她不动声色地来到滨海找到她,不,确切地来说,她们当时是“偶遇”的。   那个时候蒋凤麟去了国外出差,她一个人在家,每天都要去培训班上课,在上下课的附近,她第一次见苏卉心。苏卉心向她问路,记忆中她个很漂亮的人,穿着一条飘逸的连衣裙,说话声音柔柔的,背着个小背包,跟普通游客没两样。   苏卉心说她想去云州塔,那是一座有一千三百年历史的古塔,就在连翘她住的地方旁边。她当时没有多想,觉得反正是顺路,就顺便当了免费的导游,带她去了那里。因为是旧城区,周边的地方都建起了一座座崭新的高楼,只有在塔寺周边是作为文物保护群保留了起来。跟很多景区的古塔一样,云州塔出于保护理由,是不让游客登塔参观的。   苏卉心一脸遗憾,刚刚还很高昂的兴致突然就变得意兴阑珊,闷闷地说:“我听说以前这里的人逢年过节都喜欢登塔放灯,许的愿都能实现的,是不是?”苏卉心这样问。   连翘并不熟悉历史,从前一直为生活打拼,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这些,她只能抱歉地说不知道。但是又觉得天下能许愿的地方何其的多,看她的样子也是大城市来的,怎么就想到来这里许愿?   她正奇怪着,又想自己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却突然听苏卉心说:“我准备订婚了,我是想求一切顺遂,婚姻美满。”   “啊,恭喜你。”就算是陌生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都是不吝于送上祝福的。   苏卉心灿烂地笑了笑:“谢谢。我觉得和你很投缘,我请你喝杯东西吧?”古塔外就有家星巴克。   如果没有后来,连翘会觉得,苏卉心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愿意祝福她。   她跟她说她和结婚对象的故事,跟她说他们两家人是多么希望他们结合,跟她说家里有多少人,跟她说准备在哪里订婚。   其实这一切真的没必要和连翘这个陌生人说的,可苏卉心根本没给她机会拒绝,或许是连翘真的太不会拒绝人。   苏卉心还问她:“你知道得有多大的力量,才能让一个人改变习惯吗?”   连翘摇了摇头,积习难改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她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一直只穿一个牌子专门定做的衣服,这么多年都没有改过。可是最近一年我每次见他,身上穿的都不是他的风格。”苏卉心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翘觉得她眼里似乎带着很复杂的情绪在看自己。   “可我不会问他,男人有时候不喜欢女人太多事,体谅和宽容才能赢得尊重。”苏卉心似乎不期待她的回答,接着又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苏卉心给连翘看了一张他们大学时代的合影。   再然后,连翘在上面看到了蒋凤麟,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   “很英俊吧?”她问她。   连翘震惊之余,再抬眼看苏卉心,她还是笑得那么灿烂,仿佛不知道一切,可连翘却觉得她分明知道。   从这个“偶遇”一开始,她就知道她是谁,用这样直接的方式。   连翘恨不得自己应该坏心肠一些,在见面伊始就和陌生人那样冷淡指路,然后分道扬镳,好过现在这样被人直面打击的难堪。   人家未婚妻找来,人家没有破口大骂,人家只是用一种平和的方式,告诉自己,她介入了别人的世界里。   连翘无地自容,她都不记得那天是怎么离开的。   只是后来每次回家,路过那家星巴克她的脚步都快些,也因为这样,每天都提醒着她,她拥有的自以为美好的感情是那么苍白无力。   她和蒋凤麟之间,隔着一整片大海。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吹头发,这是小亦真爱情节。   PS:存稿箱君约你明晚八点见。 ☆、第39章 办法   这一个晚上,可能是他们重逢以来彼此间说话最多气氛也最温和的一回。连翘不避不闪,不藏不矫,蒋凤麟问她什么她都说,也许她是已经没有力气和他抗衡,又或许是觉得再没那个必要了。她在那样激烈的反应过后,显出了从未有过的配合与乖巧,她是真的累了。   连翘甚至还告诉了蒋凤麟,她和贺骏驰是怎么认识,怎么相处的。   蒋凤麟一听到贺骏驰这个名字神色就会绷紧,他是最能威胁到他的人,在那段她最无助的岁月里,他不在她身边,给予她支撑和帮助的却是这个男人,他不能怪她,只能恨自己。   连翘就在这样平静的一问一答里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蒋凤麟轻轻地把她抱到床上躺好,替她盖了被子,双手却不受控制的慢慢抚上了她还带着泪痕的脸庞,安静的她真的是可爱多了。   那么早就知道了他会和别人订婚,却还肯爱得这么卑微的,只有她。   他的动作轻得跟羽毛似的,描摹般掠过她的眉眼,最后还是收了回来,至少她还能在他身边睡着。   蒋凤麟也不敢再有别的动作,就坐在床沿,陪着她慢慢合上眼。   连翘是被温暖的阳光晒醒的,在连续两天阴雨过后,天放晴了,一早就出了太阳。   半开的窗帘透出了和煦的光,连翘几次把眼睛闭上睁开才渐渐地清醒过来,不过她的大脑还在迟钝的状态,看着跟往日不一样的天花吊顶,她睁眼愣了好久。   对的,这里是蒋凤麟的地方!   她昨晚来找他摊牌的,后来他们面对面地说话,然后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还比这段日子的任何一晚都要睡得沉,她这是昏头了吗?   连翘掀了被子,看着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更是觉得羞耻,昨晚失控的不正常的自己肯定是着魔了,一贯的理智渐渐地回笼。   蒋凤麟并不在房间里,她松了口气,一打开房门煎鸡蛋的香味就扑鼻而来,引得她饥肠辘辘,昨晚她什么都没有吃就跑了过来,现在一闻到味道就觉得饿了。   跟着味道走去,连翘一眼就能见到厨房,那个正拿着平底锅在小心翼翼地煎鸡蛋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胡子也没刮,在灶台前神情专注得好像都没发现她一样。   “你还会做早餐?”连翘忍不住问出声来。   以前的蒋凤麟可是连厨房都不肯进的,她记忆里他就是只是在她生日那天进去做过一个不太成功的生日蛋糕。   蒋凤麟听见了她的声音,手里的铲子可没停下,边翻动鸡蛋边回答:“你不在我身边可不就得学起来了?对了,浴室里有新的毛巾牙刷,你洗好出来应该就可以吃了。”他忙得连看她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他是真的变了很多。   连翘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再去洗漱才发现,她昨天淋湿的衣服已经洗好烘干了放在衣物架上。她慢慢地换下了他的衣服,重新把自己武装起来,她在心里埋怨自己,不该这么轻易被撼动的。   一点点的事就心软,昨晚那个无畏的自己都去哪里了?   连翘磨蹭着回到饭厅,蒋凤麟果真把早餐都准备好了,牛奶、煎鸡蛋、还有拌面,他的胡渣上还带着一点甜酱,他好像并没有发现,一脸笑容地推着她坐下,然后自己也在她对面坐好,笑眯眯的样子跟小学生获奖了等着大人夸似的,一直催她:“你快试一试,看味道怎么样?”   连翘先喝了口牛奶,还是暖的,十分;再咬了一口鸡蛋,太咸了,六分;拿筷子吃了面,味道咸甜相宜,可以拿八分……她心里自动自觉地给他打了分,可是她脸色还是淡淡的:“还可以。”   于是成功地让蒋凤麟高涨的热情也降了温,他抿着唇看不出喜怒,把桌面上的两盒东西推到她面前:“你等下吃完早餐就把这些药吃了。”见连翘抬眼奇怪地看着他,他不由得冷着眉跟她对视,“你在低烧!难道自己都不知道?要是不吃药的话就去医院!”   他还记得她不喜欢去医院,拿这个来恐吓她。   “低烧?”连翘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整个人觉得累,浑身使不上劲,最近真的太脆弱了一点,她以前没那么容易病的。   而且她可没忘记他昨晚说如果她敢病他就要带走琪琪的话,他是真的做得出来的,所以她只能乖乖地吃药。   早饭后才回归正题,有一件事他们昨天晚上还没有说清楚的,就是这次照片的事情。蒋凤麟虽然承诺了不会有事,可是连翘却不知道他是打算怎么解决的。   她的忧虑源自于她的母亲,让她领教到一片报道的杀伤力有多强,她不能让琪琪也冒这个险。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开,只有少许的阳光照射进来,连翘坐的位置背着光,她的表情晦暗不明,只听她踌躇地问:“照片……你是怎么处理的?”她要一个安心的回答。   如果昨晚以前蒋凤麟还不知道连翘在恐惧在抗拒什么,那如今也清清楚楚了,琪琪也是他的女儿,他断然不会将她们母女置于风口浪尖上。   “我已经把流出来的照片都买下了。”蒋凤麟这么说着,还没等连翘松了口气,他却又说,“只是这么做并不够,有人偷拍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想要杜绝这样的事情只有一个办法。”   连翘急急地问他:“什么办法?”   “你应该听说过危机公关,收了照片只是治标,可这件事关键还是治本,这样事情才能得到解决,本来昨天下午我就要跟你说的。”蒋凤麟放慢了语速,“我已经请了记者做专访,我打算主动对外公布我已经结婚,还有一个女儿。这样以后再有人拿照片出来,也不过是我们一家人的生活照,可以造成的影响很小。”   连翘一下子站起来,用一种“你疯了”的表情瞪着他,声音里含了怒气:“蒋凤麟,这才是你最终的目的吧?”   “在你眼里,现在的我除了不可信不可靠,可恶可耻以外,还是个不顾后果只会利用女儿的安危达到目的的卑鄙小人,是不是?”蒋凤麟昂起头睨着她,没刮胡子的他显得有些颓唐、丧气还有不甘,他揉了揉眉心,“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趁着稿子还没发,你来决定吧。”他只是因此而得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她不得不回到他身边的理由。   不是这样逼她,她永远缩在乌龟壳里不肯出来,让靠近她成为一件奢侈的事情。   此时的连翘有些茫然无措,他似乎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她,可是她又好像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蒋凤麟,你总是让我觉得,我走的都是死胡同。”连翘的一字一句都说得艰难,“你曾说过我在折磨你,可你何尝不是一样在折磨我?你明知道为了琪琪,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的!可是这样的你和我怎么能够结婚?我妈在天上看着呢,她不可能接受的,不可能……”   她想得头都要爆炸了,喉咙哽得死死的,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情绪崩溃已经超过了她能够承受的范围。   蒋凤麟猛地站起来,来到她的面前,逼她和自己对视,她别开眼不肯,他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到怀里重重吻了下去。指尖穿过她的长发,让她和自己贴合无间,唇齿相依,胡渣刺痛了她嫩薄的皮肤,带来酥麻的感受。   这个吻好像要毁天灭地那样的深沉。   他咬着她的唇低语:“如果会有报应,那就都我一个人承受好了!”   一切都交由他来赎罪,只求给他机会挽回。   连翘直到离开了蒋凤麟的公寓,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她说她想一个人考虑清楚,他就送了她回家。   可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考虑得太久,万一拖久了出了新的状况,到时候就不是蒋凤麟的问题,而是她的了。   琪琪还在苏琳那里,回来之前跟她通过电话,听声音就知道她们把她照顾得很好,苏琳家是在一个国企的旧职工大院里,虽然是老房舍,不过左邻右里的关系很好,孩子们又多,琪琪去那里不愁没人陪她玩。   总比在家里好,只有玩偶是她的玩伴,贺骏驰一离开,她就更寂寞了。   连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是贺骏驰,她犹豫了很久,才给他拨通了一个越洋电话。因为刚做完手术的关系,他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要在美国休养,古明芳也一直在那边陪着。   这次是贺骏驰本人接的电话。   “Hello?”久违的贺骏驰温和暖人的声音。   连翘低声说:“骏驰,是我。”   “小翘?”贺骏驰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几不可察的上扬。   “怎么是你接电话,会不会吵到你休息的?”   “不会,我还睡不着,你呢,这个点数,吃过饭了吗?琪琪在幼儿园吧,不然也能跟她说说话……”手术的伤口每天都会疼,就算睡着了也时不时会醒,何况他一天到晚基本都躺着,也不分白天黑夜了,日子枯燥乏味得很。、   “她没有去幼儿园,在小姨家呢,发生了一点事情。”连翘欲言又止。   贺骏驰却紧张起来,连语气都变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你别急,注意身体。”连翘又觉得自己做错了,让一个病人担心不是更遭罪吗?   可既然说开了,她也只好继续说下去,贺骏驰就在大洋彼岸,透过电话静静地聆听,可听了以后,他又觉得只能聆听的自己很无用。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连翘把自己的苦恼都倒了出来。   贺骏驰刻意将语气放得更轻松:“无论你怎么选择,要不要搬,那房子都会是琪琪的嫁妆,不会跑的。”   连翘哭笑不得:“我是让你帮出主意的,不是来打趣我的。”   贺骏驰想了想才说:“其实我来美国之前,跟他见过一次面。”   “去见蒋凤麟?我知道,我还知道你还把家里钥匙给他了。”连翘最不能理解这点。   “和他谈了以后,我认为他能把你和琪琪照顾好。小翘,你或许该再相信他一次,他也许已经为你改变了。”   “你赞成?”连翘喃喃道。   “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幸福,其实你知道自己会怎么选,不过想我支持你而已。”贺骏驰叹了一声,他不敢说最了解连翘,可是她心里怎么想的,她一直装着的人是谁,他却很清楚,只是一直没有人递阶梯,让她从自我折磨的最深处走出来。   连翘咬唇说着:“凡人凡人,果然烦人。不说我的,说说你,最近身体恢复成怎么样了?我在想找个时间排队签证,去看你。”   “好得很,大老远的过来做什么?等我好了就回去了,虽然恢复得慢,不过还是在好转的,要不要让医生听听电话?”   “你又打趣我!就你和妈妈,我有些担心。”连翘有顾虑是很正常的事,贺骏驰的身体不好,古明芳的年纪又大了。   “你忘了,婉瑜也在,她最近到了新的律师事务所上班,不过有空也会来看看我的,而且我在这里还有其他同学呢!   “唐小姐?你们……”连翘迟疑了一下。   “我和你一样,未来有很多种可能,不是吗?”贺骏驰说得轻松。   让连翘也深信不疑,也许真的,贺骏驰和唐婉瑜会有重新开始的可能,所以他才鼓励她给机会蒋凤麟吧?   可是。   一挂了电话,贺骏驰一直忍着的感觉就再也藏不住了,甚至还来不及下床就对着地上备着的痰盂呕个不停。   这个术后反应一直没有好转,恢复得其实没有他说的那么理想。   本来在旁边削水果的唐婉瑜把东西一放,马上给他烫了热毛巾擦脸。   唐婉瑜自诩见过那么多的大场面,再没什么能够吓到她,可是还是在第一次见到贺骏驰呕吐的时候,差点慌了神。   贺骏驰却还能笑着安抚她。   “抱歉,我利用了你。”贺骏驰歉疚地看着唐婉瑜,眼神温柔,“让你再一次忍受我的自私。”   “为什么要隐瞒你的情况?或者我该这么问,你现在不告诉她的理由,和你当年不告诉我的理由,一样吗?”唐婉瑜忽然问他。   贺骏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样就够了……唐婉早已却对那段过往释怀,如果不是真正面对过,谁也不知道这个脑瘤病症的可怕,贺骏驰的“自私”不无道理。   “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我怪你,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真相,可是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当年先说分手的也是我,其实深究起来,还是我的不成熟负主要责任。”唐婉瑜说话很有她上庭的风格,“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答应我一件事。”   贺骏驰抬眼看她:“什么事?”   唐婉瑜笑了:“你要打起精神来,把病治好。” ☆、第40章 搬家   晚上蒋凤麟给连翘发了一条短信:什么时候把琪琪接回来?   连翘盯着手机屏幕出神,婉转的问句,其实问的是她吧?她又想了很久,才慢慢地回复:明天吧。   蒋凤麟迅速回:我来接你,咱们一起去。   连翘没有再理会他,可是也没说拒绝,在城市另一端的蒋凤麟,喜悦渐渐漫上眼底,再看到另外一条别人发来的短信,也不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了。   在知道苏卉心几年前他们还没说要订婚前就来找过连翘麻烦以后,他对她就没那么好耐心了,她再来电话他直接就拉进了黑名单,她居然又换了个号码再来找他,知道蒋凤麟不会接电话,所以她用了短信的方式。   苏卉心问蒋凤麟,赵秋明要被调查跟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是,能不能放他一马?   蒋凤麟却没有心思理会她,赵秋明这些年做事太狠太绝没少得罪人,还以为自己很能,他不过是让他尝尝阴沟里翻船的滋味。   替赵秋明偷拍照片的人说赵秋明要得急,他洗了好了赶紧送去,还没拿赵秋明的钱就没给底片,防着竹篮打水一场空。   蒋凤麟就把底片都收了回来。   涉及经济犯罪,只要立了案的话那赵秋明要好一阵子不能出来祸害人了。明天消息一出来,他公司的股价就得飘绿。   接着蒋凤麟就把工作都暂时交给了副总,把助理刘胜斌也拨给他,自己的心思都在把连翘和琪琪接到身边这件事情上来。   他盼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   蒋凤麟一大早就等在了小区路口,没多久就见到连翘走出来。   她一上车就告诉了蒋凤麟,苏琳家的地址在哪里。   其实蒋凤麟有很多话想跟连翘说,可是她一声不吭的样子,又让他无所适从。   “不如接了琪琪就搬出来吧,地方我都准备好了,在你蛋糕店附近,离幼儿园也不远。”蒋凤麟打破了沉默,“那里什么都有,你也不用收拾什么就能住了。”   “有些用习惯看习惯了的,你也能准备出来吗?你还真当自己是万能的。”连翘忍不住生气,她讨厌他这种什么都算计好的做法,可是她又跟自己说了一千遍,不能这样情绪化,于是扭过头,不肯再说话了。   蒋凤麟侧身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心里有气,也就没有接话。   他还真希望自己是万能的,那样就不需要这么辛苦,直接把不好的记忆变走,让他们都只记得开心的事情就好了。   到了苏琳住的大院,蒋凤麟去停车,连翘就去接琪琪,她已经先给苏琳打过电话,所以苏琳就把琪琪带到了院子里。   快过年了,气温很低,不过出了太阳,所以大院里的孩子们都跑出来玩耍。   琪琪跟一群孩子玩得咯咯直笑,连翘见了就喊她,她远远的就叫“妈妈”,接着就要跑过来,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一两岁的小男孩拉着不肯让她走。   连翘来到苏琳身边,笑着说:“琪琪越大越顽皮,带她很辛苦吧?”   “不辛苦,也不用我怎么带,有我妈呢!”苏琳说着就看了眼楼上,“咦,她刚才还在的,都不放心我带,一直监督我。”   “总之辛苦你和小姨了。”连翘说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这些是补身体的,我送给小姨的一点心意,你替我拿回去吧,我就不上楼了。”连翘是知道小姨不愿意见她的。   “表嫂……呃,你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啊?我妈也是豆子嘴豆腐心,她可喜欢琪琪了,一天到晚念着我快点结婚给她生个孙子,她巴不得你把琪琪带过来。”   连翘笑了笑,点头说:“我知道的。”   就在这时,刚才拉着琪琪的小男孩突然哭了。   连翘仔细一看就傻了眼,蒋凤麟怎么也过来了?她分明叮嘱他让他在车里等的!只见他弯腰把琪琪抱了起来,琪琪也没有不愿意,还很温顺地抱着他的脖子。   蒋凤麟笑得眉眼都弯了,他在外一向是冷傲不近人情的,可是现在他看琪琪的神情就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琪琪拉着他的领子说:“我是公主哦!”   蒋凤麟爱怜地点了点她嫩白的小鼻尖:“谁说不是呢,咱们琪琪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小公主!”   一直在哭的小男孩不依了:“呜呜,我是王子,她是我的!你放手!”   蒋凤麟又气又笑,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的臭小子说,我的宝贝女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王子也不成!   可是对方是一个小孩子,不能太计较,于是他只能好言好语地说:“小子,等你长大了再来跟我说这些,快把眼泪擦了,王子可不会掉眼泪。”   他这么一说,那男孩瞬间就收了声,只是还仰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蒋凤麟。   苏琳见到蒋凤麟以后就一直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没话找话地说:“这些孩子最近在玩角色扮演呢,院子里女孩子少,琪琪又长得可以,被他们封了当公主。”   连翘却没有在认真听,因为她看到蒋凤麟抱着琪琪走到她们跟前来了,嘴角还含着笑。连翘的脸色却不好看,伸手就把女儿接了过来。   蒋凤麟主动解释:“我等了一会儿,见你们没出来,我就进来看看了。”   苏琳看了看他,又瞄了瞄身旁的连翘,本来还有很多话要问,都不得不憋回了心里,气氛太尴尬了,她忍不住说:“喏,我把琪琪安全还给你啦,我先上楼。”也不等连翘回应,就匆匆地奔回楼上家里。   在楼道口竟然遇到了自己的妈妈,贺骏驰的小姨,琪琪见了总会甜甜地喊她一声“姨婆”的。   苏琳妈妈手里还提着一袋子的东西,都是她买给琪琪的,本来想送下楼的,结果……不想而知。   “那个就是琪琪的亲生爸爸?”苏琳听到自己妈妈这么问。   苏琳忐忑地咽了咽口水,才慢慢说:“应该是吧,感觉和琪琪很像。”看那身打扮那股气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胡说!琪琪明明跟你表哥最像!”她妈妈气鼓鼓地跑回了屋里。   苏琳叹了叹气,这是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真实写照。   不管她们怎么不愿意接受,可是琪琪的确不是她表哥的孩子啊!哎,这都叫什么事儿?   连翘这会儿是真难受,她知道小姨不待见她,所以特意让蒋凤麟别出现的,可他还是堂而皇之地进来了,要是被小姨见到了的话她里外都不是人!她自己明明深受被欺骗的痛苦,偏偏又不得已地欺骗了别人!   大冬天的,她却觉得自己像被人放在火上烤一样,脸色火辣辣的,觉得无地自容。   蒋凤麟见她这样不高兴,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对不起。”   连翘却不理他,抱着琪琪一直快步往外走。   琪琪不知道大人间的暗潮涌动,只是知道妈妈不高兴,所以在听到蒋凤麟说“对不起”以后,她突然稚气地说:“要打屁屁!”   连翘脚步一顿,看了眼怀里的女儿,又回头看了同样怔住的蒋凤麟。   她才突然想起以前教育琪琪的时候总会跟她说:“知道做错了吗?做错了就要说对不起,妈妈还要打你屁屁的!”   没想到她就这么记住了,还会学以致用?   “我教琪琪,不听话就会挨打。”连翘总算给蒋凤麟解释。   蒋凤麟一愣:“要不……你也打我吧!”   ……   上海这座繁华的城,就算是萧瑟的冬天也是车水马龙人潮如织,临近年关,很多地方都开始了迎新年的布置。   连翘和琪琪坐在后座,发现车子渐渐地驶进了老城区,经过她每天送琪琪上幼儿园的窄道,最后在一座古朴的老房子前停了下来。   雕花铁门打开,张伯就在花圃前拨杂草,他听见引擎的声音就回过头来,见到蒋凤麟下车,他先是笑了笑,再看到他把后座门打开,里面又下来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张伯满是皱纹的脸颊动了动,不知道该给什么样的表情。   蒋凤麟成年以来,还没有带过女人回来这里,连曾经跟他有婚约的苏卉心都没有,这里是小姐留给他的东西,他宝贝得很。   就在这时,花圃里窜出了一只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很机灵聪明的样子,跑到蒋凤麟跟前就停了下来。   琪琪见了就一直嚷着要下来,这孩子从小就不怕小动物,见了还敢去搂去抱去跟它们玩,不知道是不是太缺少玩伴的原因。   连翘却担心这么大一只狗,会伤害到琪琪,一直不肯撒手。   蒋凤麟就笑:“不用怕,布丁很乖的,我捡到它的时候,它才这么大。”他把手放下到一个很矮的高度,布丁以为他在跟它玩,立马舔了一下。   连翘这才把琪琪放下来,小丫头真就敢去摸摸萨摩耶的毛,不过很快就缩了回来,看布丁乖顺地摇晃了一下尾巴,她就咯咯地笑,又摸了一下。   张伯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凤麟,这两位是……”   “张伯,我上次不是跟您说了,要给您带一个女娃娃回来吗?这丫头叫琪琪,是我闺女。”蒋凤麟轻快地说着,还把琪琪抱了起来,再接着介绍连翘,“她叫连翘,是琪琪的妈妈,最近我们都在这边住的。”   听他说完后,张伯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瞪着蒋凤麟。   “我这把老骨头没听错吧?你……你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亲们,能约会的日子没几天了,能不能多给我带几朵花儿来? ☆、第41章 老宅   没错,就是他的女儿!   蒋凤麟非常自豪地点点头,让上了年纪的张伯一直处在震惊中。   “张伯,您好,我是连翘。”连翘嗔怪地看了蒋凤麟一眼,她没想到他来之前都没跟这里的人打招呼,这样显得他们唐突轻狂了。   不过她倒是记得蒋凤麟在上海是有这么一处老宅,民国时期的小洋房,他奶奶家的祖屋,不过她今天是第一次来,原来真的离蛋糕店和幼儿园很近。   张伯的舌头有点儿打结,不过他也是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老人,激动的情绪很快就稳下来,爽快地说:“外头冷,别冻着孩子了,快、快进屋里!”说着就把还沾了泥巴的铲子丢在花圃里,也暂时没心思管他那些花草了,眼神却一直在连翘和琪琪母女俩身上打转。   他等下一定要好好地问一下凤麟这孩子,他都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怎么一点儿风都不透就多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的?怪不得之前还置了那么多孩子的东西,又把二楼的房间都重新布置过了。   琪琪还对白白的萨摩耶依依不舍,不肯进屋里,于是蒋凤麟哄着她说以后可以天天跟它玩,才把她哄住了往屋里带,里头比外面真的暖和太多了,连翘都舒服地叹了一声。   “张伯,我带她们上楼转一圈,您去歇着吧,留我们自个儿就成。”蒋凤麟总担心张伯年纪大了会累着,上下楼也不方便。   他一直都是念旧情的人,对别人可能总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可是对他在乎的人,都是这么细致贴心,连翘是一直知道的。   可是显然张伯有好多话要跟蒋凤麟说,有些不甘心地皱着眉,最后还是没有再坚持跟着,而是说:“那我让他们去准备午饭,你们都在这里吃吧。”厨房还有个厨师,一个保姆阿姨在。   张伯年纪大了,一个人住谁也不放心,他又坚持守着宅子,不肯跟儿子住,所以后来又再请了人回来。   蒋凤麟失笑地摇摇头。   蒋凤麟抱着琪琪走在前头,连翘默默地跟在后面上了二楼。   在右边的第一个房间,推开门进去,琪琪就欢呼了一声,连翘越过他们父女往里头看,吓了一跳,这哪里还是房间,简直就是毛绒玩具的海洋,蒋凤麟这是把商店都搬到这里来了吧?   蒋凤麟弯下腰把琪琪放下,小姑娘立马就往玩偶们扑去,开心地笑啊跳啊,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事,欢乐就这么简单。   人在年纪小的时候总是盼着快快长大,其实长大了以后,最怀念的还是无忧无虑的童年。   连翘跟着进去,仔细地打量了这个房间以后又有了新的发现,她不由得盯着蒋凤麟的后背直看,心情很复杂。   这里布置得跟琪琪和她的房间很像,虽然不至于一模一样,可是床铺、衣柜、沙发这些家具摆放的方位,还有色调花纹,都差不离几。   他也就是见过一次而已,就记得这么清清楚楚了。   是了,当年他就见过一次她对蛋糕店的构想图,就把一个真的蛋糕店送到了她的面前。   他总有种让人轻易沉沦的本事。   “我怕琪琪会认床,所以尽量摆得跟她房间差不多,你看看哪里还需要改的,我让人重新布置。”蒋凤麟仿佛能知道连翘在想什么,“这里出入方便,张伯还能帮着看孩子,你去蛋糕店也方便。”   连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肯再让自己的思绪再表露半分。   她这样,蒋凤麟说不上失望,可是总有些不是滋味,他原以为她多少是有些欢喜的。   吃过午饭,连翘说要回去收拾一下她和琪琪的东西,蒋凤麟说要送,她坚持不肯,不过把琪琪留了下来,趁着琪琪和布丁在小花园里玩,她悄悄离开了。   等她走了,张伯才找到机会审蒋凤麟,他老人家戴着老花镜,坐在花园里,眼睛时不时地瞟向琪琪,手里不知打哪儿找出一本相册,里面都是蒋凤麟小时候的照片,蒋凤麟长大了倒是不怎么愿意拍照了。   “哎,我老了不中用了,现在的后生啊什么都不跟我讲!”张伯说着又感慨地摸摸泛黄的老照片,“还是小时候听话,光着屁股腚拉着我带他玩的时候多招人喜欢……”   站在一旁的蒋凤麟尴尬地干咳几声,也没有反驳,算是应下了这番“指控”。   “您别这样,我这不是跟您坦白了吗?”蒋凤麟干脆坐在花基上,慢慢地说,“我知道的时候,这丫头就这么大了,直到现在她妈还不肯正眼瞅我一下呢。”   他也在后悔。   张伯听出了非同寻常的味道,他待蒋凤麟真是没话说,一辈子在孙家做牛做马只是要报答蒋凤麟奶奶的恩情。   “要不要跟我说说看,指不定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蒋凤麟其实没有跟人诉苦的习惯,他强势惯了,不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主,也因此不愿意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可有些时候也的确是撑得难受了。   他想了想,还是拣了关键的地方跟张伯说了,也不是真要他老人家出什么主意,只是把话说出来会舒服些,也让张伯日后多多照顾连翘。   只是他刚说完就被张伯拍了脑门一下,这是他长大以来头一回被长辈打了。   “人家水灵灵的一个女孩子就这么被你耽误了,怪道不理你,是我我也这样!”张伯又急又气,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再看向笑得一脸开心无忧的琪琪,他的眼神就更加怜惜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日子有多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看看小姐一人撑起蒋家,这辈子可曾有几天舒心的时候?琪琪妈这算是坚强的了。”   “我知道。”蒋凤麟垂了眸。   “这事情也急不得,她不肯让你接送,那你就听她的,不过待会儿就去路口等着,总能把人给等到了,帮她拿拿东西说说话,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肯把孩子放在这里,对你也算是这样了。”张伯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认真地教育着蒋凤麟。   蒋凤麟仔细一品,也的确是这个意思。早上她让他留在车里,他没做到她就冷了脸,还有从前她是万万不肯把孩子交给他的,看一眼都跟要她命似的,现在似乎也安心了。   张伯这是在点醒他,万事都是循序渐进的,日久见人心,他做得好她自然就看得到吧!   连翘自己打了车回去,再次走进这个家,心情已经很不同,她还记得第一次住进来的情景,贺骏驰把布置都交给她,她知道他是想让她住得更安心,也真的就认真的一样一样添置。   这几年虽然过得朴实无华,可是记忆里都是温馨的点滴。   要她搬其实她是不舍的,不过她明白人一生不可能一成不变,生活里太多未知,为了活下去,甚至为了活得更好,就必须舍弃一些坚持,只求不违本心。   那她的本心又是什么呢?   她提着行李,走向那幢还很陌生的老房子的时候,越来越不确定,然后她见到了在那里等着的蒋凤麟。   连翘没说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蒋凤麟在这里等多久了,他笑着走向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好像身体的负重一下子都减轻了。   蒋凤麟轻声说:“走吧,回去就可以吃晚饭了,琪琪见不到你,一直都不高兴呢。”   先这样吧。   连翘不知道别家的孩子怎么样,也许是自己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她是觉得琪琪是容易带的,只要是熟悉的孩子认可的人,带她就不会闹。   别说孩子还小不懂事,其实他们比大人的心思更敏感,谁对他们好都清清楚楚的。   所以琪琪并没有怎么认床,晚上到了睡觉的点,陪她看了几页童话故事的画册,小丫头就已经睡沉了。   连翘就这么靠着床想心事,慢慢地也抱着孩子睡了过去。   然后她是被琪琪的哭声吵醒的。   她下意识地看向挂在墙上的钟,才是凌晨三点,恍惚了一下就很快清醒了。   丫头并没有醒过来,就是一直在打拳蹬腿,连翘想把她抱起来,结果才碰她就哭得更厉害了,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连睡在隔壁的蒋凤麟都闻声赶了过来,他一开始还敲门,可是连翘根本没空理他,他就径自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蒋凤麟皱紧眉头。   连翘摇摇头:“不知道,睡觉前还好好的。”见蒋凤麟心疼地想把孩子抱起来,连翘阻止了他,“越碰她越哭。”她心里也着急。   “以前试过这样吗?”   “几个月大的时候试过,等大了就没有过了。”   “她好像在说话。”蒋凤麟俯身靠近女儿仔细分辨。   琪琪越哭声音越大,连翘也听见了,她在哭喊着:“爸爸不要走,不要走……”   不知道是不是做恶梦了,连翘心疼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蒋凤麟的表情有些僵硬,琪琪惦记的爸爸不可能是他,心里漫上了难以言喻的酸楚,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记得看过的一本书里写这种是情况是叫“夜惊”,因为环境改变,或者饿了病了,或者做了不好的梦,让孩子感觉到不安。   他咬牙把孩子抱了起来,对连翘说:“你到楼下去泡杯奶吧,她可能是饿了!”然后就让孩子趴在他怀里,一声声地哄,“琪琪别怕,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的。”   连翘还要犹豫,被蒋凤麟一个眼神一瞪,竟然就真的信了他,听话地下了楼。   老房子的特点就是一丁点的声响都能传遍四周,就连张伯都被闹醒了,披着大衣从一楼的卧房里走出来,见厨房点了灯,连翘在里头,他愣了一下:“琪琪妈,这是怎么了?”   连翘歉然地看了看张伯:“抱歉,吵醒您了吗?没事,您别担心,就是孩子夜里醒了,我想给她泡杯牛奶。”   张伯点点头:“没事就好,是我年纪大了,觉睡得不安稳,不关你们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早点哄孩子睡吧。”   连翘也不敢耽搁,牛奶好了就拿上楼,发现蒋凤麟还抱着琪琪在房间里打转,琪琪已经醒了,但是没有再哭了。   蒋凤麟接过奶瓶,倒了点在手背试试温度,然后再放到哭得傻乎乎的女儿嘴里。   琪琪自己就抓了瓶身咕噜噜地喝了。   “丫头应该是夜惊了,哭醒了就没事了。有时候肚子饿也会这样,她晚饭顾着跟布丁玩也没肯吃多少。对了,你等下给她换条裤子,刚才应该是尿了。”蒋凤麟说得淡定从容。   可是连翘知道他分明是第一回经历这样的事,怎么好像就很懂?还知道是夜惊,知道试奶温?   她也是这时候才看到蒋凤麟还是穿着白天的衣服,并不像是睡醒过来的。   “你一直没睡?”她这样问他。   “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在忙,开开夜车也是常有的事。”其实不是,他是一直担心她们才搬来第一天,会有什么不妥。   要是连翘突然不乐意了,反悔了,他该怎么办?   琪琪喝了半瓶奶就不肯再要了,连翘把她接过自己手里,从柜子里拿了条裤子给她换上。再看蒋凤麟,他衣服上也被蹭湿了一片,现在还是冬天。   “好了,应该没事了,你也回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最后这半句没说出来,本来是关心的暖话一下就变了味道,成了冷冰冰的逐客令。   蒋凤麟看了看她,她不自在地别开眼,搂着女儿不说话。   直到有一天,连翘看得蒋凤麟房里的书桌书柜随处可见的育儿书籍,她就明白了他这一晚的懂,都是怎么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君快被*抽风虐哭了~~~ 第42章 婚纱   蒋凤麟突然提出的问题让连翘躲了他几天,张伯还觉得奇怪,逮住蒋凤麟问了一句:“你们俩是怎么了?最近总是一个回来一出去,一个在里一个在外,吵架了?”   “没有吵架,我还希望她跟我吵一吵呢。”蒋凤麟无奈地笑,吵架总比不见面不说话要强多了。   张伯自诩不懂年轻人的世界,忽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他说:“对了,你妈妈都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说你的手机不通,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蒋凤麟听了以后眼神一沉,面无表情地应了声。   回到房里,他坐了好一会儿,才给他妈打了电话。   “妈,张伯说您找我?有什么事?”蒋凤麟的语气淡淡的。   蒋凤麟妈妈不大高兴:“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你瞧你,都几个月没回家了?”   他妈妈就因为说话总是这么冲,性格又强势,把他爸吃得死死的,于是他爸老在外头不肯回去,他自己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地方,整天听他妈念叨这不满那。   “我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再回去。”   “你忙?忙什么?我打来就是想问你,你都没结婚,哪里来的太太和女儿?本来好几个叔伯阿姨都说要给你牵红线的,现在都泡汤了!是不是那本杂志在乱说?我准备发律师函过去了!”她激动得说了一连串话都不带喘气的。   “妈,杂志上写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是什么女人?凤麟,你丢了一个苏家还不够吗?现在的蒋氏也不同以前了,你的结婚对象一定要慎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当我儿媳的!”   蒋凤麟的户口早就从家里分了出去,他真登记结婚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妈,我希望您能注意一下用词,我要结婚的人,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她会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妈妈,如果您同意,您会多了儿媳和孙女孝敬你,如果您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我已经努力当了好孙子好儿子,我现在想要当好丈夫好爸爸!我已经找了她们三年了!”   “你、你说的不会还是当年你在滨海谈的那个女的?她不是早就离开了吗?”   蒋凤麟苦笑:“果然您也有份逼她走……没错,我把她找回来了,也不会再把她丢了。”   “凤麟,你是不是疯了?”   “妈,您知不知道我这些年有多累?您能不能体谅一下您的儿子我的心情?蒋氏早就收了回来,您在大伯姑妈面前也扬眉吐气了,该心满意足了,就让我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吧,行吗?”   这一次,蒋凤麟的妈妈答不上话了,她是见过她儿子三年前那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的,过了整整一年才又变回人样,是以话不敢说绝了。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自己挑儿媳的标准……   她想起了婆婆临终前曾对她说:凤麟这孩子孝顺,从小到大都按咱们的意思走,可指不定心里多苦呢,要是我还能多活几年就好了,他也能多喘口气,不用那么辛苦。   婆婆把凤麟疼到骨子里,对他比任何一个孩子都要好。   她也对他寄望很高,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他好,这样也有错?   不管他妈妈是怎么想的,蒋凤麟是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要娶的人,只有连翘一个,偏偏她躲他跟躲瘟疫似的,几天都没见面了。不过张伯说连翘好像在做一款新蛋糕,每天都早出晚归,还拜托了张伯去接琪琪放学。   晚上,蒋凤麟陪了琪琪一会儿就觉得脑袋涨得厉害,下了楼想冲壶咖啡醒神,刚好连翘回来了,两人终于打了个照面。   连翘没想到会这么巧,当时就怔在那儿了。   她原以为新搬来这里,自己肯定很难适应,可是没想到真的住下了,又不是那么一回事,慈爱的张伯、胖胖的厨师和好说话的阿姨都让她觉得亲切,给她这个不得已而做出的决定添了几分色彩。   不过蒋凤麟领证的话又成功将她打回原形。   大厅里昏黄的古董吊灯,让不自在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蒋凤麟先开了口:“张伯给琪琪买了对兔子,带她玩了一晚上,现在在房间里看动画片。我是想煮杯咖啡,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连翘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蛋糕,估计今晚也睡不着,就点头同意了。   反正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躲也躲不了几天。   蒋凤麟煮咖啡的功夫不赖,主要是他自己爱喝,没多久空气里就能闻到咖啡豆独有的味道。他给连翘和自己都倒了一杯,两人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杯子好久都不说话。   看到她放在茶几上的蛋糕盒,蒋凤麟问了一句:“你新做的?我刚好有点儿饿了,能不能吃?”   连翘犹豫了一下:“最近新想的配方,可能味道还不够好。”她是不想太浪费才拿了回来的。   “没关系。”蒋凤麟并不介意,自己就打开了盒子。   蛋糕不是很大,样子也很朴实,他拿叉子试了一口。   连翘忍不住问:“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经常来店里买蛋糕的都是年轻的学生或者白领,又以女性居多,不管是从保持身材的角度还是健康的角度,她们都是提议多出几款低糖低脂的特色蛋糕,可以满足了口欲,又不增加身体的负担,她店里这样的选择很少。   可是低脂低糖,风味就会减了,她和小悦她们试了几种配方,都不算好吃,现在大家都疲于试验了。   “甜度很低,特意这样做的?”蒋凤麟问她。   连翘点点头:“口感不是很好。”   “唔,要不再加几滴柠檬,或者……”蒋凤麟顺着她的话,给了自己的意见。   连翘讶异地看着他,他笑了笑又提了几个意见,他国内国外的好东西吃不少,有个高品质的味蕾,以前连翘也没少在他面前说做蛋糕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咖啡因刺激,她听得入了神,还不时地颔首回应,尴尬的气氛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张伯见本来还说要给琪琪讲睡前故事的蒋凤麟一直没有再上楼,他忍不住出来瞧瞧,发现人家小两口正聊得好,他呵呵地笑了笑,这故事还是他来讲吧!   蒋凤麟一直没有再提起领结婚证的事情,让连翘想了好几天的说辞没办法说出来。   她跟贺骏驰才离婚没多久,虽然他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可是她不想这么快再嫁另一个人,道德的枷锁总是在无形中阻止着她前进,或许除了这点,她内心还有担忧。   蒋凤麟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便没有再问。   好一阵子不联络的余季陶打来电话,跟蒋凤麟说,顾青要来上海见见连翘。   蒋凤麟皱了眉,他跟连翘还不温不火的,他们来不是添乱吗?   余季陶笑了:“谁让你说不回来过年的?我老婆早就想跟连翘见面了,念得我脑袋疼。”   “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坐飞机,你们也别折腾了,安生些吧。”   “哟,我差点儿都忘了你现在也有闺女了,失敬失敬。”余季陶满嘴跑火车。   蒋凤麟笑骂他:“我看你最近是太闲了,要不要给你找点儿事情做?”   “别介,我这种人就适合凑凑热闹打打牙祭,干活太累了。”余季陶呵呵地笑着说,“对了,赵秋明的消息你想不想听?”   “说吧。”   “他的案子估计年后就开审,好像牵扯蛮大的,这回是铁嘴铜牙也帮不了他咯。”   “是他活该。”   转眼就快要过年了,幼儿园也放了假,这天蒋凤麟说要带连翘和女儿去一个地方,连翘问是哪里,他又不肯多说,糊里糊涂就跟他上了车。   没想到车子停在了繁华地段上的一家婚纱店门口。   “你这是要做什么?”连翘傻傻地看着蒋凤麟。   蒋凤麟把女儿抱起来,笑着说:“就算你还不想领证,咱们一家三口拍张照片应该可以吧?”   他这招叫先斩后奏,可是他提出领证她没答应,现在只不过想拍合照,再不同意是不是不太站得住脚?   连翘还在深思中就被蒋凤麟拉进了店里。   显然店员都认识他,而且当班的经理都亲自出来接待。   “蒋先生,您来得正合适,您订的婚纱已经到了。这位是您的太太吧,真漂亮。”经理满嘴恭维的吉祥话,她接待过各式各样的客人,所以对蒋凤麟和连翘带着一个孩子来拍结婚照也神色如常,“小朋友的裙子也做好了。”   她们是专业旗舰店,代理了很多国内外知名的婚纱品牌,还提供名设计师的高级定制。   蒋凤麟满意地颔首:“麻烦你带她们去试一试。”   “蒋凤麟……”连翘还在迟疑。   他就推着她去试衣间:“乖,这是我选的款式,你看喜不喜欢。”   帘子拉上以后,蒋凤麟就暂时见不到连翘和孩子,他自己倒是简单,黑色的西装皮鞋就可以了。   连翘有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不像她女儿,这丫头真是对什么都好奇,看到经理拿来的白色公主裙欢喜得不得了,立马就嚷嚷要换上。公主裙做得很精致,裙边缀有珍珠,背后是大大的网纱蝴蝶结,就是胳膊那里有些松,其他都很合适。   琪琪换得快,就先带出去见蒋凤麟了。   就剩下连翘。   经理取来了一袭曳地的婚纱,拿掉防尘套,再费心思把它套在假模特上,这样连翘就能看清楚整套婚纱的设计了。   她注目看了它很久。   很美。   除了这个形容词,她想不到别的。   经理还想要帮连翘换上,连翘摇摇头拒绝了,她说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经理有些讶异,不过客人的意愿为先,就说:“我就在外头,您有需要再喊我。”也没有多说别的就出去了。   连翘慢慢地靠近婚纱,伸出手,指尖有些颤抖地去碰触它,就这么一霎那,百般滋味拥上心头。   她跟蒋凤麟感情很好的那会儿,她就憧憬着如果有一天自己结婚,穿上婚纱不知道会什么样子。每次经过婚纱店,或者看到别人拍婚纱照,都会忍不住停下来看一看。后来婚是结了,不过因为怀着孕,她和贺骏驰又是名义上的夫妻,自然也没有穿上婚纱。   今天它就这么突然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说她不喜欢的那是假话。   可是为什么还是想哭呢?   经理见连翘一直没有出来,就在外面唤了一声,也没人回应,有些着急地到外头找了蒋凤麟。   蒋凤麟一身合体的西装礼服,再抱着穿了公主裙的可爱小美琪,顿时成了店里的一道风景,很多来店里咨询拍照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蒋凤麟心情正好,带着琪琪看故事书,听经理上前来这么一说,脸色沉了沉,马上就带琪琪进了里头。   店里占地面积大,婚纱试衣间都是独立设计的,每一对新人都有一个专属的空间,蒋凤麟没让经理跟着,父女俩去找连翘。   同样的,蒋凤麟先在外面喊了两声,连翘果然不支声,他立马急了,当即就冲了进去,发现连翘就坐在木地板上,抱着镜子前立着的婚纱哭得不能自已,声音不大,只是跟小猫似的轻声呜咽,怪不得外面的人听不到。   他有些后悔,不知道原来这样也能让她伤心,是婚纱不合心意,还是他又惹她生气了?   “翘翘?”他抱着女儿蹲在她的面前。   连翘不理他。   蒋凤麟不知所措,竟然还像女儿求救:“宝贝儿,你妈妈哭了,怎么办啊?”   小美琪似懂非懂,只是见妈妈哭鼻子,就有模有样地伸出手给她抹眼泪:“妈妈乖,不哭了。”学着记忆里大人们常做的样子。   软软的小手、稚气的言语是天底下最纯真的解药。   连翘抓着女儿的手贴在脸上,感到无比的窝心,可再看到蒋凤麟,才压下去的委屈又涌了上来。   “蒋凤麟,你这个坏蛋!太坏了!”她嗔怒地凝着他,他一直不停地在蚕食鲸吞她的理智,就像当年一样,轻易造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她不想再跳下去的,她害怕在同一个地方再摔倒一次。   连翘在哭,在骂蒋凤麟,可蒋凤麟浑然不觉,他甚至觉得高兴。因为这是重逢这么久以来,连翘第一次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好像当年跟他闹脾气的连翘。   久违的恋人间的感觉,而不再是陌生、疏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花花不多看的人也不多,还是完成了七连更目标╭(╯3╰)╮   还在看的亲对我都是真爱啊!爱你们,谢谢! ☆、第43章 过年 夜幕低垂,满天星斗。 到了午夜蒋凤麟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歪躺在沙发上,嘴角含着笑,显然心情很好。他刚才给琪琪讲了好多个故事才把那丫头哄睡着了,不过丫头听得入神,也不枉费他翻了那么多的儿童故事书,这种时候竟然比谈成了一桩大生意还要有成就感。 蒋凤麟手里拿着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里头存放的几张照片他是看了又看,笑了又笑。 连翘哭得那样伤心,原本是不愿意拍照的,后来只说拍几张看看效果,她才同意了。 一共拍了三张照片,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一张是连翘抱着琪琪的母女照,还有一张是他悄悄让摄影师抓拍的——他趁她不注意从背后搂了她的腰,还亲了她的脸颊一下。 连翘穿起婚纱的样子,跟他从前想象的是一模一样,不过他估计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跟他去照相了。 蒋凤麟摩挲着屏幕里得来不易的合照,一半满足一半涩然的矛盾感充斥心头。 只希望他们能越来越好。 因为把连翘母女都接了回来,蒋凤麟也打算留在上海过年,只是公司的年终会议他还是要回去主持的,一来一回就需要三四天,他跟连翘认真地解释了一番,有点丈夫向妻子表明行踪去向的意味。 连翘一边听一边抱着女儿在认故事书里的动物,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就这样?”虽然蒋凤麟心里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却不免还是失望,语气也低沉下来。以前他要出远门,连翘不说掉眼泪,可是总会依依不舍的说不想他走。 真应了那句,现在不比从前。 连翘见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去,发现他抿着唇不说话,眼睛还是看着她的,平常看或许会觉得他冷脸很吓人,可现在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儿委屈? 她怔了怔,恍然间懂了他的突然沉默的原因,再看他的眉眼,竟不自在起来。 她逼着自己把那个下午抱着婚纱哭得不能自已的连翘封存起来,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为了保护女儿而不得不在一起的两个人。 可蒋凤麟就那样固执,不说话,也不动作,可是就把她和女儿圈在茶几和沙发间。 连翘想了想,终究还是说了句:“北京应该比这里冷,注意保暖。” 再看他,那紧抿的唇已经勾起了浅笑,仿佛就是在等着这句话而已。 其实上海也不暖和,早晨冷飕飕的风能把人的脸都刮僵了,连翘穿着过膝的羽绒服,戴着帽子迎风出门。 琪琪留在家里,有张伯和保姆阿姨带,她则去蛋糕店。不过年关将至,工读生都回家了,大冷天买蛋糕的人并不多,她也打算再做两天就休假,元宵节后再开门营业。 她刚离开不久,蒋凤麟的车就到了老宅,他刚进门就听到了琪琪的哭声,保姆阿姨把她从房间里抱出来,蒋凤麟把大衣和公文包往大厅的沙发一丢,就直接迎上去,伸手就把女儿抱过来,皱着眉问:“她怎么哭了?” 真是不养孩子不知道,果真是孩子的脸六月的天,有时候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哭起来,变脸的速度可快了。 阿姨轻轻说:“找妈妈。” “她这么早就去蛋糕店了?”蒋凤麟抚着琪琪的背哄她,“你别哭了啊,一会儿就带你去妈妈那儿。”他坐早班机回来的,外面冷,现在手心手背都是寒气,他也不敢碰孩子,放她在沙发上,让阿姨给他们把早餐拿来。 张伯舞了剑也进了屋,刚好听到蒋凤麟说要带琪琪去找连翘,连忙点头说:“哎哟,你可算回来了,再晚可就要后悔了!”老人家年纪大了,话说得慢,还说不全,断句断在要害处。 蒋凤麟听了可不得变脸:“发生什么事了?”他只是去开了个会就赶过来了,连他妈要他留下都没答应。 张伯估计逗他,慢悠悠地坐下来,拿了布擦他沾了露珠的太极剑,偏偏还一脸郑重地说:“我听说啊,有人给琪琪的妈妈介绍对象,你再不抓把劲正名,将来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相处了这些时日,连翘给张伯的印象很好,所以有时张伯就会气不过地警醒蒋凤麟不要错过。 蒋凤麟的眼神慢慢地冷冽,抱着琪琪的手紧了紧,琪琪吃痛地拍了他一下,黑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哭过的眼睛还委屈着,她这是跟她妈妈如出一辙,那倔脾气让他不得不投降。 他也不是没努力,可连翘现在是软硬不吃,有时候看着好像软和了些,第二天就又恢复原样。 听了张伯的话,蒋凤麟喂了琪琪吃了小笼包和稀饭,自己也没吃,就把琪琪裹得跟小包子似的带她出门去找妈妈了。 连翘也正烦恼着,后来再请的蛋糕师是苏州的,昨天就回家了,小悦是本地人,不过连翘刚到店里,小悦就打来电话说她发低烧,来不了,于是变成了连翘一个人看店,她原也想那么冷的天,她一个人也开不了店,就打算关门,结果来了客人。 他说了来意,连翘才想起来前几天是有个很热情的阿姨,是店里的熟客,不知道怎么知道她恢复单身,就说要给她介绍对象,她立即说自己有个女儿,那个阿姨说正好,她朋友的儿子也有个儿子,妻子去世几年了,听起来条件相当。 这让连翘哭笑不得,可还是认认真真地拒绝了,当时店里还有其他人,她也不好说除了女儿,还有个蒋凤麟的存在。因为被那个阿姨拉着说了好久,连翘回去晚了,也就老实跟张伯说了。 没想到这件事还有后续,这个人今天居然找来了,而且显然对连翘的第一印象很满意,搓着手呵着气不停地介绍自己,说话时眼睛亮亮的,是个斯文的男人。不过连翘没听进去几句,只是在考虑怎么把他打发走。 蒋凤麟抱着琪琪在玻璃门外看见这一幕以后,倒是斯文不起来了,要不是孩子在他恐怕就冲进去了。 连翘是他女儿的妈妈,是他求之珍之的女人,岂容他人觊觎? 他面容冷峻地单手推开了玻璃门,门上的风铃随之叮铃作响,把在圆桌上坐着的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琪琪一见到连翘就欢快地喊着:“妈妈,妈妈。”还如往常一样,使劲蹬着腿要下地,蒋凤麟无奈地点点她的鼻子,把她放下来,小丫头一下子就跑到了连翘身边。 连翘还有些傻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蒋凤麟冷冷地看了看那个男人,再对连翘说,“回到家里琪琪要见你,我就带她过来了。” 他的口吻自然亲昵,别人再无知也猜得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了。只见那个男人脸色变了变,连忙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匆匆说了句:“不打扰了,再见!”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连翘亲了亲女儿,正松了口气,抬头发现蒋凤麟的脸还绷着。 “你都知道了?”她也知道张伯不可能会隐瞒,随即说,“我也没答应,你何必这样紧张。” “是啊,我何必这样紧张?”蒋凤麟重复了一遍,他看着连翘说,“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贺骏驰,嫉妒出现在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那都不是我。”情绪不好,干瘪的胃也跟着来搅合,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不知道是太累,还是只是饿了。 他又接着说:“孩子哭多了伤眼睛,你带着她吧,我回去了。”转身就拉开门出去。 连翘下意识喊了他一声,这次他没有回头,他怕她看见自己的脆弱,再无坚可守。 春节到处张灯结彩,欢歌喜舞,张伯自己写了几副春联,让蒋凤麟帮挂上,还买了窗花贴,力求年味浓一些。接着张伯的儿子把他接去过年,厨师和保姆阿姨也都回家了,偌大的老宅就只有蒋凤麟、连翘和小美琪这一家子,反而没有往日热闹。 蒋凤麟提议出去吃,连翘就说不如在家里自己煮,她这么一说,蒋凤麟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要不然他这两天总绷着个脸,也不爱说话。 大年初一这天,按传统还要去城隍庙走走九曲桥看灯会,可是人实在太多了,连翘怕挤到孩子,所以不会去的了。 连翘在厨房忙活,蒋凤麟就负起陪女儿玩这个重任,布丁跟着张伯回家了,琪琪没了玩伴,也不用去幼儿园,总是打不起精神,蒋凤麟怎么逗她她都不支声。 吃过午饭,连翘看了看时间,欲言又止。 蒋凤麟还在给琪琪擦脸擦手,见她这样便问:“有话要说?” 连翘点点头:“我想打个电话。” 一开始蒋凤麟的反应慢了一拍,不知道她怎么连这个都要想这么久才说,后来就明白了,她早上就给她已经很久没联系的舅舅家打了拜年的电话,那么现在想打给的人,就只能是贺骏驰了。 这个点数,正是他那边的除夕夜。 “你想打给谁就打,我也没占着电话不许你用。”贺骏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我带琪琪回房间吧,琪琪她奶奶应该也在,我们用视频通话更好。” 连翘一直没有把称呼改过来,她口中的“奶奶”指的就是古明芳,不过这个“我们”应该不包括蒋凤麟。 可他抱着琪琪,没有一点儿要放手的意思。连翘要伸手去抱孩子,他却避开了,先她一步慢慢往二楼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长假偷懒没上来,求轻PIA目前这对一直在磨合,因为环境性格心态都变了,特别是连翘的心结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这最后几章还会再提一提,蒋凤麟已经很努力表现了,是个骄傲自负但是愿意为女人改变的男人,可以给他个机会吧?我觉得现实已经很残酷了,小说可以理想一点点酱紫~PS:我写的文男女主角都很明显哒,不会中途换人的,虽然主角们很多缺点,配角们更完美(特指男二?)。 第44章 电话 贺骏驰那边是晚上九点左右,按农历来说正是除夕夜,他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打电话回国,没想到连翘就来了电话说琪琪要和他视频,想到许久没见的女儿,贺骏驰会心一笑。 可能是光线的原因,视频不是很清晰,不过仍然可以看到占据了屏幕大半的可爱小丫头,她淘气地用手指一直戳屏幕,连翘一直在抓她的手,刚放开她又继续,连翘打她的手她还呵呵地笑,整个小身体扭来扭去就是安静不下来。 “琪琪。”贺骏驰轻轻喊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孩子,不知道是屏幕离得近,还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丫头长高了。 琪琪却只咬着手指,透过屏幕看着贺骏驰,可是没有说话,也不像往日那样娇滴滴地喊他“爸爸”。 已经有几个月不在她的身边,还不满三岁的琪琪对“爸爸”的印象已经有些模糊,别扭着不肯开口。 贺骏驰还在笑着说话,可连翘却感觉得到他情绪的滑落,他瘦了很多,尽管他调整了角度,可是还是能看到他被剃掉的头发还没长好。 她有些酸楚,用手推着女儿:“琪琪,怎么不说话了?快叫‘爸爸’啊,你不是每天晚上都喊着要爸爸讲故事才肯睡觉的吗?” 她这么说完,坐在她们母女俩不远处的人很轻很轻地冷哼了一声。 连翘觉得左右为难,太阳穴涨得难受。 最近都是蒋凤麟给琪琪念床前故事,老实说,她原先也没料到他会做得这么好的。 而且他还一直等着琪琪喊他一声“爸爸”。 可连翘不想也不能让琪琪就这样忘记贺骏驰,是他陪着琪琪出生、成长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待她无微不至视如己出,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好在蒋凤麟没有再吱声。 那边贺骏驰又温柔地说了好多话哄女儿,琪琪仿佛是记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笑容满面的人和她记忆里的爸爸重合在了一起。 “爸爸!”这次不用连翘催促,琪琪自己就嚷嚷起来,伸出胖胖的手指挠屏幕,“爸爸,我要抱抱!”求抱抱是小美琪的撒娇方式之一,而她也只肯给她愿意亲近的人抱。 贺骏驰低头看着自己瘦得经络分明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拳头,上面布满的针孔提醒着,现在的他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琪琪乖,等爸爸回来,带你去动物园看熊猫。”贺骏驰还记着这件事,经过后续药物治疗和康复练习,他的反应和语言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连翘忍不住说:“不是等你回来,是一定要回来,不然我们就飞过去看你了。” 贺骏驰一直在笑,慢慢地说:“来这里可没有蛋饺吃,还是在家里舒服。” “妈没做蛋饺吗?”连翘想这蛋饺是古明芳的拿手活儿,每年除夕她都会做好多,金灿灿的颜色,寓意也好,大人孩子都爱吃。 贺骏驰摇摇头:“她说这里的东西用着不趁手。” “还要在那边待多久?过完年就可以回来吗?” “一年半载是跑不掉的,现在颅压偏高,也暂时不能坐飞机。” “琪琪你要乖啊,不然你爸爸就躲在美国不回来了。” “不可以!”琪琪嘟着嘴不高兴了。 这时,蒋凤麟拿了一只玩偶在那边逗她,小孩子注意力不集中,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连翘也松开手,女儿就跑到了蒋凤麟身边,刚才一直沉着脸的男人终于露出了笑容,还特意看了连翘一眼。 连翘没好气地瞪了瞪他,他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女儿出了房间。 这场眉眼之间的官司,只能意会不可言传。 大概是怕连翘尴尬,等听到门开合的声音后,贺骏驰才问:“他对你们好吗?” “还行,我和他也就那样了。”连翘望着他消瘦的脸庞,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眼睛有些模糊。 “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也很好,你也可以放心。”贺骏驰弯起嘴角笑,“医生说我不能对电脑太长时间,我以后给琪琪写信吧,科技的东西有时候还不及老方式好。” “好,一定要保持联系。” 半夜时分。 张伯他们不在这里住,老宅就显得宽敞安静了许多,过年的喧嚣早已沉寂。 琪琪已经熟睡,蒋凤麟怕她翻身会掉下床,还请了木匠在床边雕了动物图案的木栏杆。 连翘从房间里走出来,半掩着门,走道昏暗的灯光下,依稀看出她的眼睛有些肿。 “怎么又哭了?” 连翘忽然怔住,她回头看过去,蒋凤麟倚在另一侧,好像站在那里很久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彩页的童话故事书。 “怎么不进来?在生气?”连翘抿了抿唇。 “我以为你们睡了。”蒋凤麟平静地说,“我是想生气,因为你为另一个人伤心难过,可是后来想想,我好像没有资格生气。不过要是你为我伤心难过,我也不愿意,很矛盾吧。” 角色已经换了过来,从前是连翘妥协、退让,现在变成了蒋凤麟。 连翘手里的纸已经揉作一团,指尖微颤。 她用额头抵着墙,冰凉的触感可以冷静她的思绪,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很好骗?” “翘翘?” “我见过他病发的样子,只要见过一次的人,都不可能忘记。我又怎么能以为,他做了手术就会安然无恙,他在美国并不会好过,只是不想让我再为他操心,想我卸下包袱,想成全我和你。”她想起在书房见到的那个匣子,想起贺骏驰在机场那儿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想说的话大概永远不会说出来。 “正如我当初想成全你一样。” 原来是因为相似,所以彼此相投吗? “我不能让琪琪忘记这个爸爸,我也不能忘记,蒋凤麟,你要怎么办?我和你能怎么办?” 连翘的负罪感太重,她在自己和蒋凤麟之间划了一道又一道的障碍,好像只有他们分开了,只要她不幸福,才能对得起所有人。 蒋凤麟认真地低喃:“我可以怎么办?我只能陪着你。” 一直,永远。 过完年春天就来了,绿枝满树,百花缤纷,老宅门前的老树都抽出了新芽。 琪琪和布丁在树底下玩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鸟,布丁还用嘴去舔它,被张伯见到了赶紧捡起来,布丁不满地摇了摇尾巴。琪琪就一直跟着张伯,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只褐色花纹的小鸟。 “爷爷,小鸟怎么了?” “这是麻雀,它受伤了找不到家了。” “我给它呼呼可以吗?”琪琪说着就踮起脚要给麻雀吹气,“我可以和它一起睡。” 张伯笑了,摸摸她的头:“可是它会想妈妈的。”张伯眼睛不够使,就让保姆阿姨给麻雀伤了的地方涂了药,先用笼子养着。 琪琪每天从幼儿园回来就会先去看麻雀逗它玩,等知道它要被放走了,还闷闷不乐。 蒋凤麟知道以后就跟琪琪说:“咱们给小麻雀做个房子,以后它可以带妈妈回来住,好不好?” 小丫头这才高兴了。 连翘以为蒋凤麟是去外面买现成的鸟巢,没想到他居然找了工具,真的准备自己做,还专门画了图纸,她才想起来他原先就是会这个的。 刨木板、钉钉子、上油漆,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老宅回响了几天,小鸟巢的颜色还是琪琪选的,那天连翘从店里回来,就看到一大一小在草坪上打滚,琪琪身上的衣服都是星星点点的油漆,蒋凤麟也一样,连脸上都有白的红的颜色。琪琪整个就坐在他的身上,脏兮兮的手就往蒋凤麟的脸上抓,他也不恼,任女儿捉弄,只是一味地笑着。 “琪琪!”连翘板着脸喊了一声。 小美琪身板一缩,两只作怪的小手赶紧地背放在身后,见连翘走过来,她下意识就往蒋凤麟怀里钻。 连翘本来想把她抱过来的,结果小丫头不肯,抓着蒋凤麟的衣服,脑袋晃来晃去:“不要妈妈!妈妈好凶,我要爸爸……”小孩子学习模仿能力强,上了幼儿园以后,琪琪学说话的速度更快了,经常蹦出一些新词语。 她这么一说,连翘和蒋凤麟都愣住了,还是蒋凤麟先反应过来,见连翘看着他,他举着还自由的手苦笑:“我发誓,不是我教的……” 从那天起,他就没再提出过登记的事,也没再勉强琪琪叫自己爸爸。 “怎么弄得全身都是,油漆很难洗的。”连翘只是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 蒋凤麟心漏了一拍,然后隐隐欢喜,她这是……不生气? “我来抱她去洗澡吧?” 蒋凤麟刚要说话,发现衣服被扯了一下,低眉看到女儿正巴巴地瞅着自己,小模样可爱极了,他莞尔一笑,把孩子抱着站了起来,推着连翘走到树底下,指着父女俩的劳动成果给她看:“瞧见没?我们下午就做好了,颜色是琪琪选的,这丫头好像很喜欢画画。”说着就很得意,“漂亮吧,咱们的孩子就是聪明。” 这是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 连翘抬头看到树桠上挂着的小鸟房子,人字顶是红色的,下面配了白墙,还有个放鸟食的兜子涂了蓝色,是挺别致的。 其实他们没有刻意引导孩子喜欢什么,或者要做什么,不过幼儿园的老师说,琪琪喜欢拿画笔,虽然现在只是画的简单的线条,可是有兴趣是好事。 现在贺骏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信,还会寄一些孩子的玩具回来,多数都是问琪琪的事,连翘就把琪琪画的简笔画涂的色板卡都寄给他,他写的信就收在一个铁盒子里。 她在认真地教琪琪她有两个爸爸,教她要感恩,要珍惜。 有时候她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爸爸,女儿有两个爸爸,也应该满足了。 第45章 昔日 连翘敲门进去的时候,蒋凤麟正拿着单反对着桌上的两块小画板照相,连翘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在茶几,然后走了过去,一看就知道是琪琪今天晚上的涂鸦,不过就算连翘这个妈妈也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充其量只是歪歪扭扭的色彩线条,跟被猫抓乱的毛线差不多。 可是蒋凤麟就像在拍大师作品似的,不停地摁快门。 连翘无奈地摇摇头:“阿姨说你有点咳,煮了水梨川贝汤,你趁热喝吧。” 这样蒋凤麟才肯停下动作,把画板和相机放好。他近来也开始学写亲子日记,把和女儿相处的一些小事都记下来,偶尔还能拿出来回味,日记软件的设计者就是贺骏驰。蒋凤麟自己带过教过孩子以后,就能明白连翘的心情,知道她的不容易,而对于贺骏驰这个男人,他以前是嫉妒他,现在更多了几分佩服。 蒋凤麟勺子都不用,拿起碗吹了吹,直接仰头就把一大碗的汤水给灌下去,还呛了几声,然后笑眯眯地说:“你看,琪琪说她画的这个是我来着。” 然后连翘就顺着他修长的指尖看去,原来她刚才看的那一团乱毛线画的是蒋凤麟啊?她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蒋凤麟却笑得十分满足,最近这段日子真的是他这几年过得最舒心的了,有连翘、有女儿,每天回来都能听见她们的声音,简直是以前不敢想的事。 连翘收回目光,眼睛看着空了的白瓷碗说:“我准备回一趟老家。” 刚才舅舅给她打了电话,提醒她快到清明节了,记得去拜祭她妈妈。 蒋凤麟怔了怔,没问原因就说:“那我陪你回去。” “不要。”连翘很快就摇头,解释说,“你还要带琪琪,张伯年纪大了,不能总让他老人家操心。” “你连琪琪都不带去吗?”蒋凤麟一开始还被拒绝还有些不是滋味,可现在是想不通,“回去做什么?” “清明。每年都要回去的。”以前都是贺骏驰陪她回去,琪琪太小,不好跟去就交给他妈妈带。 可是今年……她妈妈应该不会想见到蒋凤麟,她有时候想,她妈可能连自己都不想见,这么不听话的女儿。 本来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蒋凤麟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看到连翘的样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一夜,蒋凤麟辗转难眠,被温情压下去的不安又有了蔓延的趋势,第二天他去跟连翘说:“我想跟你一起回去,翘翘。” 连翘愕然地看着他,一直摇头:“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妈她怎么走的……” “正因为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我才更要去。”他觉得,就算连翘妈妈不愿意原谅他,可他也应该要去解释,去道歉,去忏悔。 他想把连翘的心结打开,他不能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压抑里。 可就算他这么说,连翘还是不同意,她只给自己订了一张火车票。 可是等出发那天上了车,发现蒋凤麟早就坐在了她隔壁的位置,她出门的时候他不是还没起床? 蒋凤麟晃了晃车钥匙:“我本来想开车的,后来觉得偶尔坐一坐火车还不错。” 连翘气得想转身走人,被蒋凤麟眼疾手快地拉住:“上哪儿去?假期人多,别被挤着了。”连翘想挣开他的手,反而被他拉到了位置上。 “不要生气。”蒋凤麟放软了声音,握着她的手也没放开。 对面坐的是一对老夫妻,一直笑眯眯地看他们俩,看得连翘不好意思,也不想成为别人的关注点,就没再动了。 她只是压低声音说:“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为什么还要跟来?” 蒋凤麟往她的手里放了瓶矿泉水,声音极温柔:“因为我必须来,而且,我也不放心你。” 连翘垂下眼眸,哽着嗓子说:“我有什么值得你不放心的。”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过那样一个三年。”蒋凤麟微微用力握着她,“那对我来说与地狱无异,我怕你丢了。”那双平静的黑眸里,藏着情感的暗涌。 尽管知道在大庭广众下,在逼仄的车厢里他不会有过分的动作,可是连翘依然紧张得要命,这段日子他隐忍克制,都叫她忘了他本来就是如此狂放自傲的人。 从上海到滨海小城路程不长,不过他们乘的那趟车只是到市里的火车站,连翘下了车就想往老家赶,蒋凤麟却不让她走。 “现在都几点了?你再坐车回去,不得半夜才到啊?什么事都听你的,这次就听我一回,先吃了饭,明天一早再去也一样。” 市里到县城的大巴每两小时一趟,现在是下午五点多,等坐了车再熬两个多小时到那里,真就如蒋凤麟所说的是深夜了。 执拗对上了执拗,蒋凤麟只能使出非常手段,他把连翘的东西都拿了,她就只能跟着他走。 两人对这里并不陌生,他们在这里相识、恋爱、分离,是承载了他们感情之重的地方。 连翘每走过一条街、见到一块路牌,路过一家店铺……她都能依稀记得当初她挽着蒋凤麟的手经过这里的情景。 原以为自己都忘了的东西,原来都保存得好好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回来过几次,都没有在此留过一天的原因,人们常说的“触景伤情”是有道理的。 三年多过去了,他们都变了,可是这里还是老样子。 蒋凤麟轻车熟路地带她去了平日里他们常去的一家私房菜馆,连翘以前最喜欢吃那里的一道招牌菜葱香鱼,自己在家可做不出那样的味道的。 他们要了一个雅座,蒋凤麟跟倒茶的服务员说:“让你们老板娘过来点菜吧。” 年轻的服务员轻快地应了声,没多久老板娘就出现了,拿着菜谱笑容满面的招呼着:“想吃清淡的还是口味重的?啊,我记得你们!” 蒋凤麟也笑:“您好记性。” “好几年没来我这儿了吧?” 蒋凤麟看了连翘一眼,依然笑着说:“所以一回来就赶紧来捧场了,老板娘还记得我们的口味吗?” “哟,倒是考起我来着,我想想,葱香鱼肯定是要的,还有宫保鸡丁……” 私房菜馆做的就是熟客生意,所以当家的记性都很好,对蒋凤麟他们这一对从前的常客的菜单也能回忆个七七八八,她还要推销酒水,连翘赶紧打住。 “不要喝酒。”她皱着眉说。 蒋凤麟笑看着她:“好,听你的,不喝酒。” 老板娘识相地去厨房下单,留下两个人独处。 “我明天一早赶车,没时间照顾酒鬼。”连翘欲盖弥彰地解释,“你别想岔了,我不是关心你。” “我知道。”蒋凤麟抿抿唇,可是眉眼还是弯弯的,至于他口中知道的是什么,他自己明白就可以了。 第一道菜吃的就是葱香鱼,大大的一条鱼考得外酥里嫩,末了淋上一瓢滚烫香浓的葱香汁,飘香四溢。 连翘眉眼微动,她的确很久没吃过这道菜了。 蒋凤麟动筷子夹了没有鱼刺的那部分,沾了沾汤汁送到连翘碗里:“趁着热乎,试试味道。”说着也给自己夹了一筷子。 其他菜也陆陆续续上齐了,两人慢慢悠悠地吃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许久,连翘才听到蒋凤麟说:“老板娘不知道我之前来过一次,就在你突然离开我以后。我来这里点了同样的菜,可是已经吃不出同样的味道了。”不是对的人,做什么事都不对。 连翘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默默地给他盛了碗汤。 蒋凤麟已经饱了,可还是捧碗把那碗汤喝完了。 还有一件事让连翘没有想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公寓竟然还在,她以为依蒋凤麟的性格,可能早就不住了。 可当她再踏进这个熟悉的地方时,她知道自己想错了,这里还跟以前一模一样,而且明显有人定期打扫,一切井然有序。 好像知道连翘想什么,蒋凤麟先去厨房烧开水,再说:“家政阿姨会每周来一趟整理,因为我每年都会来这里住一段时间的,你忘了这里也有我的公司吗?”他顿了顿又说,“东西放的地方都没变,你应该记得吧?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洗澡,早点睡吧。”蒋凤麟这般对连翘说。 连翘点点头,拿着行李进了卧室,忍不住在房间里走了走,真的什么都没有变,鬼使神差的,她打开了从前每天都由自己整理的衣柜,一下子怔住了。 他的衣服在左边,而她的在右边,男左女右,这是她自己曾经放衣服的方法。她过去的衣服用了防尘袋一件件地套得好好的,她想如果现在取出来只怕跟新的差不多。 “砰”一下,她把衣柜门合上,抑制住难以名状的情绪,拖着自己的行李包进了卧室。 她洗了个冷水澡。 四月的海边不算冷,可连翘洗好出来还是哆嗦了一下,人清醒了,问题也随之而来。 当初这套房子就是他们自己住的,一个主卧、一个书房和一个小的杂物房,根本没有客房。 而现在的他们两个…… 这时,蒋凤麟敲门:“翘翘?”连翘去开门,他手里拿着衣服接着说,“你洗好了吧,我给你冲了杯牛奶,喝了好睡觉,我先去洗澡。” 他说完就去了浴室。 虽然是三室两卫,不过只有主卧有浴室,连翘红着脸快步去了客厅。 男人洗澡快,等蒋凤麟出来,找了一圈,才在飘窗那里找到窝在抱枕堆里的连翘,这么多年她的习惯还是没有变,地上放着的牛奶杯已经空了,她也搂着抱枕睡熟了。 蒋凤麟站在那里定格了很久,贪看这得来不易的睡颜。 这个房子他舍不得卖掉,可是每回住都心里难受,现在她回来了,好像这里才重新有了存在的意义。 这么睡一宿肯定要着凉的,蒋凤麟小心把抱枕拿开,弯腰把她抱了起来,徒然的失重,让梦中的连翘感觉到不安,等她慢慢转醒,才发现自己被蒋凤麟抱回了卧室,她睁开眼,恰好彼此四目对望。 连翘下意识一缩,虽然她已经躺在床上,可蒋凤麟抱着她腰部的手还在,这个姿势暧昧十足。 “乖乖地别动。”蒋凤麟眯了眼,手刚往下就被连翘紧紧攥住,他低声一笑,反手就把她的手制住了,整个人俯在她上面,十分危险,哪知他只是跨过她把被子扯过来,替她盖好了,顺便亲了她的额头,“晚安。” 等他关门离开,连翘绷着的神经一松,她才发现自己刚才连呼吸都是屏着的。 她伸手摸了摸仿佛还带着余温的额头,用力咬住了唇。 所谓余情未了。 作者有话要说:七年前的今天小亦就开始在jj写文啦,晃一下这么些年就过去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 这篇文不长,18万字,本来按出版方面的要求,到14万后面是不更的,可是我还是想更到了这里,想感谢大家对我的包容和支持,文文基本结束了,剩下的一点就是写他们祭拜连妈妈以后和好了,会写番外换个方式写给大家,等我找下感觉~再次谢谢。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